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前,他会例行问道:“你需要用钱吗?别客气啊。”
叶如棠永远的回答是:“不用。谢谢。”依她的个性怎么能用男人的钱。
九十九道油锅碱水煎熬后还是苦海无边。多少个日日夜夜,叶如棠独自咽下
苦水不与人倾诉。直到有一天大病一场才告诉前来陪床的妹妹叶如兰,离婚缘由
的来龙去脉说完,叶如兰蹦起来骂她,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家姐妹身上,老妹不会
相信这种落套电视剧剧情,这不是傻×是什么?怪不得兄妹给介绍的男朋友你都
没精打采?你的青春还不够残酷,嫁了一介武夫,粗俗是粗俗,不来虚头巴脑!
这可好,姓王的细腻浪漫,细腻得滴水不漏,一副当官当出来的小心,老婆情人
一个不能少!虚伪男人的一句承诺把你毁成了这样?你还等什么?
叶如棠偏要做足生活长剧的悲情女主角,起伏跌宕离结尾还早哪。她理想主
义的一盆火继续熊熊燃烧,直至成为灰烬。
这不,王寅大又千里迢迢来看她了。
第二部分
叶如棠很不满宽宽告诉王寅大,姨妈在卖水床。王寅大跑来大世界展厅找她
的场面,让她实在难堪。前几天,他俩通话,互相问候情况,她还告诉他自己现
在状态不错,在一个写字楼公司找了一份差事,有意思,活儿不累。
叶如棠经常与他通话完毕俯在写字台上哭,可从不告诉他。
两个久别的情人相对无言。他穿得体体面面,香水味儿阵阵,叶如棠让他站
也不是,坐也不是,总不能让他坐在水床上。在这种氛围里又什么也不能说,连
一口水也没法给他倒。看看离下班时间还早,叶如棠狠了狠心,呼呼啦啦便提前
收拾摊子。从来没在这么仓皇的状态下与他会面,头发,衣饰乱七八糟,脸色无
疑见不得人的。所以,她心里更堵得慌。
王寅大握手的时候,却意想不到的冰冷和点到为止的分寸。他提议找个地方
吃饭坐坐,两人到衡山路一家酒吧,王寅大给她点了意大利咖啡和甜点,他熟知
她喜欢西式甜点的爱好,自己则是一份意大利面,加辣椒,山东人吃面的习惯改
不了。他的体贴入微,加之酒吧那灯光与气氛顷刻间温暖了叶如棠,紧张与不快
松弛了,仿佛回到从前,俩人在北京的莫斯科餐厅深情凝望。搅拌了好长一阵咖
啡,叶如棠才平静,笑眯眯问王寅大怎么突然到上海?
王寅大歪着头得意道:“有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她急问。
王寅大从包里拿出了文件,道:“我俩儿子的户口迁到深圳了!给我仨名额,
我只办了儿子,同时我还留下一名额,是给你的。”他的意思挺明白,老婆的名
额他扣下了。
又说,深圳户口门槛怎么怎么高,他属于对特区经济有贡献人士可特别照顾,
费劲巴拉花钱托人,排队加塞儿才办的这么快。他打算留下一个名额,让叶如棠
填表申请,然后在深圳找一份工,先打工,边打工边等审批。我有两处房子,吃
住很方便,毕竟你是北大毕业的文凭,特区批户口首先注重人才引进。
好像他们终于苦尽甜来了?
叶如棠并未欣喜若狂,也毫无感觉王寅大神情的异样。她不羁的追求爱情和
幸福生活不假,可她的善良天性犹存。这叫什么事儿,偷偷把自己尚未离婚老婆
的名额扣下,再让叶如棠到他身边同居,莫名其妙,还两处房子,不是不要脸老
二奶是什么?同居又不白白养活你,当打工女还堂而皇之以人才自居申请进深圳,
怎么听都像是一个阴险狡诈的阴谋,还是滑稽的喜剧。
叶如棠忍不住轻声问:“你提出离婚了?”王寅大没说话,起身走到窗前,
夜幕中是上海万家灯火。他凝视星空,人像是给定住了。
王寅大没有说话就是响当当的答复,叶如棠早已习惯他这种深沉状。他以前
说过,我们反正分居的。王寅大说得很简单,干巴巴,没有一点水分,可感觉像
黑木耳,只抓一把丢进水里,就发出一大盆。事实就是如此,叶如棠知道事实远
没他说的这么简单。她的喉咙发紧,点心上的花生仁卡住似的想要吐。她轻蔑道
:“你专程到上海来就是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王寅大淡淡道:“老婆给我老母亲做80大寿,回青岛。”叶如棠不言语了,
凡是提到他的家事,她一概沉默。他又模棱两可说:“正好家里装修,也要搬家,
我多住几天。”又祝寿又装修,大张旗鼓搬家,想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哪有衰
微散伙的气数,什么都要摆样儿,做他的老婆一辈子也不易。叶如棠心里重新堵
得厉害,低着头,只管看白杯子上的黑咖啡渍。
接下来,王寅大摸出红心形织锦盒,打开一枚金戒指给叶如棠看,并申明道
:“这是24K ,去香港买的。我要亲手给你戴上!”他握住她纤细苍白的手,打
算小心翼翼套在无名指上,还要俯身轻轻一吻,犹如好莱坞电影上诸多经典镜头
的复制。
叶如棠觉得顿时天地都在旋转,不是为这礼物而激动,而是心底凌乱塌陷后
的跌落。她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臂,张皇地起身,四周望了一望,说:“别,时候
不早了。该回去了。”戒指一下滑脱了,滚进了昏暗的台子底下,王寅大手忙脚
乱撅着屁股找,还发出了叹惜声,引来侍应小姐侧目,透出上海姑娘看外地老土
的鄙夷。叶如棠又不忍心了,回身弯腰帮他寻,王寅大终于还是寻见了。叶如棠
扶着他起来,两人走出酒吧。
王寅大出门就在街边一个水果摊子上买了个西瓜。然后招手叫出租车,熟练
报出了一个地址。叶如棠瞥着他道:“不回酒店,这么晚了?”王寅大苦着脸轻
声道:“裤子……开线了。”
叶如棠看看手表,已是11点多了,她心里盘算着电梯女工还有半小时下班,
赶不赶最后末班电梯。的士到了楼下后,她还是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楼道里没
人,静夜里传来谁家看电视的哇啦哇啦响声。电梯还亮灯在5 楼,很快就下来,
可叶如棠决定拽着王寅大拐进去,步行爬楼回家。她的心里扑通扑通地乱撞,一
走进这大院的这幢大楼,叶如棠又回到她充满忧虑和内疚的生活现实当中,其实,
循规蹈矩的她平时不止一次问自己,我这是干什么,我怎么爱上有妇之夫?今天
怎么深更半夜把男人带到家里来了?这个时代已经对这类事没人那么较真了,可
叶如棠是个较真的人,她居住的环境也是较真的环境,有一群较真的人天天盯着
你。你的口红你的头发你的起居规律,还有你家今天烧饭是红烧黄鱼还是糖醋鲫
鱼,人家都看得清,嗅得灵,丝毫不差。两人本来没什么企图,至少在女人来说
没有鼓励他的意思,现在倒是鬼鬼祟祟的了。叶如棠家住9 楼,王寅大只能跟着
她一脚高一脚低地爬楼,手里还拎一只大西瓜。平时他这个坐惯了洋车、电梯、
沙发的人,没有脚力,走了一层就呼哧带喘,汗流浃背。这楼道平时少有人走,
更没人打扫,到处是废纸、塑料袋、烟头,照明灯泡也缺乏管理和修葺,时有时
无。爬到中间那层,黑乎乎没有灯,王寅大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的同
时手脚失衡西瓜跌落,劈里啪啦,摔得四分五裂,借着小窗透出隔壁大楼的余光,
叶如棠看见西瓜迸出的瓜瓤汁液一片,王寅大低声骂了一句,用她递给的纸巾擦
手。她节俭惯了,舍不得那大半拉瓜,红瓤黑籽看着就是个沙瓤的,捡起来,托
在手上走到9 楼去。
叶如棠很不满宽宽告诉王寅大,姨妈在卖水床。王寅大跑来大世界展厅找她
的场面,让她实在难堪。前几天,他俩通话,互相问候情况,她还告诉他自己现
在状态不错,在一个写字楼公司找了一份差事,有意思,活儿不累。
叶如棠经常与他通话完毕俯在写字台上哭,可从不告诉他。
这一高层呈回形结构,邻居大都少有夜生活,睡是睡下了,天热敞着大门借
防盗门纱窗通风。人来人往响动听得清楚。宽宽洗澡看完电视就迷糊了,叶如棠
蹑手蹑脚拿钥匙开门时,他依稀听到,爬起来走到客厅,看见姨妈带着个男人回
来,他转去卫生间撒尿,迷迷瞪瞪回去照睡。
叶如棠将西瓜放下,递给他拖鞋,浴巾,洗手拿来了毛巾和碗碟。打开冰箱
又找来冰镇啤酒给王寅大。
柔软的壁灯照耀下,王寅大裹一条粉红浴巾,在沙发上伸展肢体,把自己弄
舒服,端起啤酒冷不防轻声叹道:“回家真好!”叶如棠正拿他脱下的裤子,飞
针走线,此时猛然被针刺到手,抬眼看他,凝视着,目光炙热,都似千言万语的
慨然。王寅大轻轻摘下了叶如棠的老花眼镜,抚摩着她的眼角皱纹,好像要使劲
抚平它,嘴角抽搐想要说什么。
叶如棠绵软,很难支撑身体,她突然扑上去抱住王寅大号啕大哭,动静之大
连小房里宽宽都吓了一跳。文雅的叶如棠的确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有谁这么深
情关注过她的眼角皱纹,有谁知道,这些年,她憋闷死了,她就是等待着有个机
会让她这样放肆哭出来。她心里满满的激情和愁苦,再也咽不下什么了。
好长时间,她才抽抽噎噎说出:“我送你下楼回酒店。”王寅大再次将她拥
在怀里,说:“下飞机我就没订酒店!”然后,捧着她湿濡的脸,在她耳边轻声
说道:“叶如棠,你在我眼里还是当年一样。我们都老了。你来吧……”她哪里
听懂了他真实的意思。
叶如棠在王寅大胸前默默摇头,双泪长流。她的身子像只漏气的气球,眼看
就瘪了,一点一点瘫软下去,却不见漏气眼在什么地方,她还是硬下心肠答道:
“不,我不去。”
天亮时,叶如棠揉揉眼睛,竟为自己不痛恨王寅大而痛恨自己了。
王寅大走了,桌上留下一个信封。里面是人民币3000元。还有一张字条,写
道:你想通了就随时买飞机票!还有,你不必去卖水床,可找我公司在上海外贸
的朋友,跟他们经理提我即可!
男友和她不清不楚,来她家这事流毒甚广,搞得一贯清高的叶如棠做不了空
谷幽兰了。
宽宽发现楼里那灰带鱼与电梯女工阿娣眼神怪怪,最喜欢东拉西扯。
叶如棠知道灰带鱼喜欢打麻将,她主动招呼道:“吃完饭到我家来打麻将吧?”
宽宽听了很吃惊。姨妈曾经最恨的就是打麻将消磨时间的呀。他看了姨妈一
眼,但是,叶如棠脸上十分坦然,好像她真的喜欢,真的满心期待麻局一样。灰
带鱼曾经被她拒绝过多次邀请,她今天把宝贝猫送回家,掩盖了往日的不快,满
脸灿烂道:“我们两人,再找老马和老申。”这几人都是退休之后休闲娱乐的老
搭档了。
叶如棠应道:“好,好,请他们来。”
老马是矮胖老太太,喜欢说话。老申则是典型上海男士,灰白头发纹丝不乱,
皮鞋锃亮。他俩都是大院后勤退休人员,算是大院三朝元老,从上到下人事变动,
犄角旮旯的事情样样晓得。老马好奇心过于强烈,什么都打听,她一见宽宽在看
英文书,就和他聊天,问他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