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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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是个了不起的演说家。他的私人医生证实道,元首作公开演讲时类似癫痫发作,其人进入迷睡状态。
由于声带极端紧张,元首的咽部长了个肿瘤,不是癌肿,是良性瘤子。经外科医生切除后,他又能连续几小时地大演其说了。
元首可以一连数小时坐在私人影厅里独个儿看电影。他喜欢感伤的美国爱情片和西部片。他还看一些专门为他准备的淫秽影片,往往和玛格达·戈培尔俩人一起欣赏,但是却跟她谈论一些富有诗意的崇高话题。
据说,他看卓别林的影片时击股大笑,随后却说,这是“极其有害的犹太式幽默的可厌典型”。与此同时,他盛赞某些城市恢复了把人放在耻辱柱边枷号示众的中世纪习俗。
现在确实回到中世纪的习俗上来了。
凡是结交犹太人的德国青年妇女,都要被剃成光头,胸前挂上牌子:“我是猪移。我结交犹太猪,法污了日尔曼荣誉。”然后装在特制的大车上游街示众。
“看来,你还役有接受过‘纯种雅利安人先锋队’的检验吧?”海因里希问道。
魏斯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这是党的一支特别侦查队,一色的金发女人,一定要天然发色。粗辫盘顶,穿着老式波茨坦服装,简单朴素;高领,紧身短衫,低跟便鞋,不施脂粉。纳粹党人提出一项原则:日尔曼女人不需要任何人为的装饰。
“这支雅刊安娘子军的目的,是通过暖昧的交往尽可能大量地审查忠于元首的人,就中对他们的政治观点作闪击式的讯问。”
“你知道,”魏斯生气地说。“有时我觉得,你对待我就象这些姑娘一样。你踉我胡扯这些于什么?”
“你是个正统派,这种雕虫小技难道能动摇你的信念吗?”
“不会!”魏斯坚定地回答。“你这些无稽之谈只能让我的信仰更加坚定。”
“是吗?”海口里希眯起眼睛问道。“有意思。”他的脸上出现了敌视的表情。
魏斯对待海因里希十分谨慎。他采取耐心等待的态度。他俩在一起呆得很久,但魏斯暂时尽量不打听海因里希在柏林的生活情况,虽然这些情况通常会引起苏联情报部门的兴趣。
他把遇见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的事报告了总部。过了些时候,联络员送来一份材料,由祖鲍夫转交给魏斯。
这是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工程师被杀一案的审讯材料。
苏联反间谍机关查明,鲁道夫·施瓦茨科普夫是他的弟弟维利·施瓦茨科普夫指使人杀害的。凶手是冯克,帮凶是奥斯卡·帕普克。后者在苏联边境被扣时写下了书面供词。这些供词都附在给魏斯的材料里。
魏斯一遍遍翻阅着这些审讯材料。总部把这些材料交给他,显然认为在适当的时候可以让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了解真象。但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
第五十三章
祖鲍夫的家逐渐变成很好的秘密接头点。布丽基达·温特林格对祖鲍夫言听计从。祖鲍夫告诉她,自己在一个机要部门工作,为了帝国的利益时常要离家外出。知道丈夫干上了秘密差事,布丽基达甚至很自豪。看来,祖鲍夫是在教育他的“夫人”,但远不是用法西斯思想。这种教育的成果固然使魏斯对女主人产生好感,然而更多的倒是引起了他的忧虑。祖鲍夫试图改造布丽基达,会不会做过了头呢。
比如,祖鲍夫让布丽基达学俄语,说这样她同当女仆的俄国战俘讲话更方便。有一回,布丽基达甚至责备魏斯对俄国人的评论过于傲慢不公。她说,苏俄是唯一反对凡尔赛条约苛刻条款的国家,它在1922年和德国签订拉帕洛条约,使德国结束了与整个世界隔离的状态。
魏斯听了这番话,吃惊地盯着布丽基达,又用责怪的眼光望着祖鲍夫,喃喃说,他魏斯是个土兵,只晓得把俄国看做敌人。
租鲍夫好象没发觉魏斯无言的责备,反面夸奖他太太:“布丽基达不象某些人那样,害怕有朝一日苏联士兵会在我国领土上胡作非为,就象今天我们的人在人家那儿一样。”
“岂有不怕之理,”魏斯怒视着祖鲍夫,忿忿地说。“我相信,他们一开始就会把你揍一顿,因为你太轻信了。”
“决不会的,”布丽基达说。“俄国人不实行体罚。是不是这样?”她问祖鲍夫,想得到他的赞同。
“但他们会为您的丈夫破一次例,”魏斯恼火地说。
祖鲍夫得意地一笑,算是回答。
临别时,魏斯怒冲冲地问祖鲍夫:“你傻了吗?要跟她白头到老?”
祖鲍夫耸耸他那强壮的肩膀。
“难道她不配吗?”他坚决地说:“我这个人是遵守纪律的,可是叫我装模作样,连人格也不要,我不干,也不会。”
“我命令你:你得干!”魏斯说罢,很不痛快地和祖鲍夫分了手。
魏斯很不满意祖鲍夫,因为他的不慎简直到了糊涂的地步。但魏斯不得不承认,祖鲍夫是个出色的小伙子,为了营救同志,即使冒生命危险他也没皱过眉头,他虽然有些多情,但心地纯洁,对人充满着信赖。如今在魏斯眼里,祖鲍夫显得更加可贵了。
记得有一回,祖鲍夫不动声色地参加了一次夜间行动,事后他痛苦地对魏斯说:“我们在破坏军械修理厂之前,进行过实地侦察。成亲眼看见德国工人在立式机床上旋光炮膛。你知道吗,真是巧手!能工巧匠!世上少有的行家!你看,我们只得重新制定破坏计划:不能让一个工人伤亡——在两个班次之间进行。这就要求行动要准确、利索、分毫不差。结果成功了。不然真下不了手。”他自信地说:“我认为,这种想法在政治上是对头的,尽管爆破时我们不大好办,差点儿都回不来了。普达舍克脸上炸掉一大块肉。这不要紧。我们有睑见人:我们没有把工人炸成残废。机床自然是报废了。确实破坏得很厉害。”
有一次,海因里希顺便告诉魏斯,他时常遇见安格利卡·布赫尔。
“你喜欢她了?”
“才不呢。她的心理有点变态,幻想当帝国的女英雄。”
“那么你见她干嘛?”
“不过想倒倒冯·扎里茨上校的胃口。”他嘲笑地说:“这个一本正经的普鲁土人原来是个平庸无奇的胆小鬼。年轻时,他让外科医生给他上了麻药,在脸上划了些伤痕,以后一辈子就装模作样地说,这些伤疤是与人决斗时轻剑留下的痕迹。不久前我对他说,布赫尔小姐的锁骨象两根干柴,实不雅观。他一言不发,好象没听懂我的话。”
“要是他见你如此放肆,不假思索地给你一枪呢?”
“那就太好了,”海日里希懒洋洋从牙缝里说。“就把我从这臭哄哄的环境里解脱出来了。”
魏斯想,他怕是又喝醉了。但是海因里希冷漠而暗淡的眼睛毫无醉意。每当他愁上心头,不是喝个烂醉,就是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魏斯有些担心了:海因里希是不是在考查他呢。
海因里希盯着魏斯的眼睛问道:“你自然通晓各种大规模杀人的方法吧?作为同人,是不是谈谈你的经验?魏斯,别客气,不要向老朋友隐瞒你宝贵的知识。”
“见你的鬼!”魏斯生气了。“怎么讲起这种事情来!”
“怎么?对于即将统治世界的伟大民族中的两位年轻人,这可是崇高的话题。在这一方面必须下一番工夫,才能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海因里希谛视着魏斯的面孔。“不久前我们还于得相当粗呢。记得有一回我去集中营,下着雨,一片泥泞。尸体堆积如山。坑里生着一大堆火,用来焚烧这些尸体。不想木柴受了潮,火烧不旺。这时有个犯人爬进坑里,用桶舀起从尸体上流出的油脂,递给另一个人。那人就把油脂泼在木柴上,火堆烧旺了,于是一切顺利进行。多么节约:无需耗费燃料!让死人自我服务——用自己身上融化的油脂来烧掉自己。”
“听起来让人恶心,”魏斯说。
“干起来又如何呢?”
“埋葬犯人的尸体,这本是犯人的义务。”
“把他们变成尸体就该是我们的义务?”海因里希依旧紧盯着魏斯的脸。
“战争嘛。”
“元首五十四岁生日,各集中营枪杀五十四名囚犯,这也是战争?”
“是给元首的贺礼。”
“你知道这是怎样进行的吗?”
“大体上知道些,”魏斯小心地回答。
“他们光着身子,一排排躺到挖好的坑里。坑里已经填满了被枪杀的人。他们躺卞之前,先朝死人身上撒些生石灰。就这样,一层一层叠上去。没有一个人求饶,没有人被可怕的场面吓蒙。他们象一群筋疲力尽的人,缓慢地执行着命令,偶尔小声交谈几句,对屠杀他们的人根本不屑一顾,不看一眼。他们不想看。你知道这有多么可怕?”
“谁觉得可怕?”
“杀人的人。我们觉得可怕。是我们!”
“你怎么,亲自参加行刑了吗?
“没有。”
“海因里希,干吗这样多愁善感呢?你认为枪毙的办法不时髦?现在有毒气室。你知道,法本康采恩要为每一个在它所属企业干活的囚犯劳工向党卫队付三马克。党卫队则按每公斤三百马克向‘法本’购买‘飓风二号’毒气。把犯人赶进灭绝室后,就从烟囱里丢入毒气罐。看吧,这才是把工业与我们的崇高目标结合起来的真正典范!”
魏斯摆出一副对这番谈话已经厌倦了的表情,伸了个懒腰,说:“克虏伯、蒂森和斯汀尼斯们愈是发财,我们的民族和民族经济就愈加强大。我们让‘法本’赚钱,正是加强帝国实力的爱国行为。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你是这种想法吗?”
“对于不是这种想法的人,‘法本’正在生产‘飓风二号’。”
“你的思想训练得真棒,象个真正的纳粹党员。”
“应该说:据言谈而论……”魏斯说。
“看来你是不想和我讲实话?”
“你说了这一大堆,原来是为了哄我讲实话吗?”魏斯冷笑一声,正告他:“请注意,我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在训练间谍时,往往也指摘我们思想的某些方面。这有助于涣散对方的警惕,取得他的信任,促使他讲实话。这种办法虽然简单粗糙,却很见效。”
“那么你认为我是……”
“你别急……”魏斯把手搭在海因里希肩上,按他坐下来。“我认为你和我一样,对自己的事业很了解,甚至比我更为了解。难道我就不能表示一下,我在职业上对你由衷的敬意吗?”
海因里希紧张而好奇地望着魏斯,半晌无话。他那探询的目光在魏斯脸上扫来扫去,弄得魏斯很不自在。最后,他仍然死死盯着魏斯的脸,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句话似的、慢吞吞地说:“最初我想,你不过是跟我耍耍滑头,你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象这儿所有的人一样了。现在我认为恰恰相反。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暗示,让我懂得了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你说的!我怎么会这样!”魏斯说。
“你这样做了,”海因里希得意地说,“你向我表示职业上的敬意,这是一句讽刺话。所以我明白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请你相信,你搞错了,”魏斯机械地说。
他恼恨自己这样不善于掩饰真实思想,言词声调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