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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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错,”迪特里希马上软下来,同意了。“魏斯,希望您不要断送了我的前程。”
“我正是这样做的呀,”魏斯说。“我真希望您当上元首。”
迪特里希坐到桌边挥笔疾书,写他本人的密报材料。
魏斯浏览了一遍,夸奖道:“真是公务好手。句句话都很准确。这种准确性正是您的才干。”他把手枪还给迪特里希,问道:“您不打算朝我背后来一枪吗?”
“看您说的,魏斯!”迪特里希吃惊地说。“怎么能呢!我觉得我们把一切都办妥了,”是吗?,随后又恭维了一句:“我理解您的心情。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是您的朋友,您的行为是高尚的。”
“好了,我没事了。”
魏斯随便行了个军礼,走出房去。
在走廊里,他突然感到后脑一阵要裂开似的疼痛,眼前飘起彩色的光斑。双手和脸上都糊满了汗水。
魏斯把身子倚在墙上。“哦,当然,”他想。“这是神经出了毛病,是神经。”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他还没吃午饭,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那么昨天呢?“这真荒唐,”魏斯责备着自己。“简直荒唐透顶。”他决定报复自己一下:“无论如何你要立即到食堂去,吃下两份煎肉排,要细嚼慢咽,好象没有什么急事,没有任何东西能妨碍你按时进餐,遵循有益健康、符合卫生的生活方式。”他不住地催促着自己,然而久久不能离开原处。
魏斯终于觉得不是那么虚弱了,他离开墙壁,顺着长廊缓步走去。这时突然从迪特里希房间里传来一声枪响。魏斯返身冲到门边,把门打开。
迪特里希扣着枪套,向魏斯转过身来,不大乐意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家伙竟想袭击我。”
迪特里希尽量不去看杜什凯维奇先生的尸体,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用关切的口气问魏斯:“您大概失望了吧?唉!他是唯一的人证——可是突然……有什么办法?我是实行自卫呀……”
“您是向保安局,向维利·施瓦茨科普夫实行自卫。”魏斯说。
“得啦,别再吓唬我了,”迪特里希说。“现在是口说无凭。”
“要是波兰人仍然去袭击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呢?”
“可能发生什么事情,随便您去设想。不过您再也不能牵连到我了。”迪特里希抖抖文件夹,得意洋洋地说:“我总算让杜什凯维奇供出了一点情况。这里有他写的一张条子……现在我决不怕您加给我什么非法的罪名。正是这样,亲爱的魏斯。咱俩的比分是零比零。是这么说吧?”
魏斯回到旅馆没有上楼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向餐厅走去。他决心好好吃一顿饭。尽管他并不想吃,尤其是杜什凯维奇先生的事更让他倒了胃口,但他努力忍住食品气味引起的阵阵恶心,强迫自己走进了餐厅。
迎面的一张餐桌旁坐着一伙保安局军官和盖世太保,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便在其中。他敞开着上衣,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见魏斯进来,他吃力地站起身,用不听使唤的手指扣着上衣,对大伙说:“先生们,我不得不离开大家。他,”海因里希朝魏斯那边点点头,“来找我是为了……”他把食指一弯,象是在勾动扳机。“是为了他或者是我……”海因里希好不容易地离开了座位,走到魏斯身边,靠在他肩膀上,口气很硬地说:“到我房间去。我马上要把你变成一具死尸。你想变成死尸吗?不想?我可不反对。请吧,悉听尊便!”
他们走上楼梯。魏斯不得不从海因里希手里拿过钥匙,替他打开房门。
海因里希一头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怨声怨气地说:“我不能自拔,你明白吗,不能自拔了!”他的手和脸都很苍白,汗涔涔的。
魏斯替他脱下上装,从长颈瓶里倒水浸湿餐巾,敷在他的胸口上。
海因里希用失神的眼睛望着魏斯,喃喃地说:“你知道吗,行刑前,还要强迫他们喊‘希特勒万岁!’为了让他们喊叫,故意朝身上柔软的部位开枪。可是他们一声不吭。象牲畜似的一声不吭。”
“怎么,你从监狱里行刑回来了?”
“不,他们带我到集中营去的。”他冷笑一声:“去郊游。我一早就喝多了,他们就开车带我去兜风。”
“怎么样?你喜欢吗?”
“晤,”海因里希说。“不过,为什么光对付他们?对我们所有的人都应该那样。一个也不留。只剩下一片臭哄哄的大地,上面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比虱子还要坏,还要坏……”
魏斯往苏打水里挤了些柠檬汁,强迫海因里希喝下去。海因里希摇晃着脑袋,大口喝水。然后又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魏斯以为他睡着了。但是海因里希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清醒地说:“你来了,这太好了!”他走到桌边,不假思索地匆匆写好一张便条,装进信封,粘好后递给魏斯,随口说;“我准备好了。”
“扯淡!”魏斯说。“这一切都是愚蠢的,好象痴人说梦。”
“这么说,你害怕了?”
“可不是!”魏斯生了气。“我害怕了,”
“那你为什么撒谎?”海因里希问。“为什么?”
“我干吗要对你讲真话?”
“可是早先你讲过……”
“对谁?”
“就算是对我吧。”
“而你自己现在能讲真话吗?”
“对你?”
“是的!”
“你要我干什么?”
“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你现在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吗?念念这封信吧,我大概能给自己找到个头衔。”
“我不想念,”魏斯说。“这样办吧。”他把信撕成碎片,丢进烟灰缸,划根火柴点着了。他望着这小小的火堆,松了口气:“你看!蠢事一件,烟消云散!”
“你白费劲,”海团里希说。“反正我要留下一封信,只怕不能写得再象这么激烈和坚决了。”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象大家一样在发着尸臭。不同的是,我再不想呼吸这种臭气了。”他恶狠狠地挖苦道;“你呢,当然是闻惯了这种气味。并且惦着从屠宰场上一个打下手的荣升为一位屠夫。”
“可不是吗!”魏斯说。“我真羡慕你在这一行中的职位呢。”
“我把位子让给你吧!”
“怎么让?”
“用那个办法?”海因里希朝烟缸里的灰烬点点头。
“得了,别卖弄那一套,”魏斯说。“不管怎么说,即使你参与过某些行动……”
“我还没杀过人!”海团里希歇斯底里地大叫。“没杀过!”
“看来你决定拿我开刀?”魏斯问。
“你侮辱了我,而且一”海口里希沉吟起来,嘴上掠过一丝苦笑。“反正我是要输给你:我早已下定决心了。”
“我不明白,”魏斯问。“为什么你要自杀非得拉上我呢?”
“帮我实现我的决定,对你来说,就等于帮我一个大忙。因为这关系到个人的荣誉,更何况还有一个漂亮的借口……”
“你病了,海因里希,只有病人或疯子才说这种话。”
“当然,”海因里希轻蔑地说。“你永远头头是道。但愿你一辈子如此。听我说,在柏林时,我看过参谋本部统计小组编纂的一本资料。在那儿工作的,都是德国杰出的数学家。他们甚至拥有计算机,能统计出每天、每小时、每分钟,甚至每秒钟有多少人被杀和变成残废。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干一种可怕的工作。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现在还有什么比做一个人更加可耻的呢!”
“怎么,前线形式使你不高兴吗,你不相信我们能战胜?”
“我怕的不是这个,”海因里希说。“我怕我们战胜之后自己还活在人世。因为我们德国人全都应该被消灭在死亡营,就象现在我们消灭别人一样。或者干脆谁也别活在世上,一个人也不留。”
“我从审讯战俘中得知,”魏斯说,“苏联人毕竟认为:希特勒分子是一回事,德国人民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胡扯!”海因里希激动地大声说。“德国人就是德国人,大家全都一样。”
“今天有个机会让你怀疑一下自己的话。”
海因里希脸色发白,愤怒地说:“是的,我答应了今天去监狱。你知道是何缘故?我想了解那几个德国人为什么决定那样干:是因为他们胆小,怕当刽子手,还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要做我不曾见过但又很想见识一下的另外一种德国人……”
“为什么?你要参加对他们行刑吗?”
“如果有那样的德国人,我将有幸……”
“想让他们把你第五个处死吗?”
“让他们干吧。”
“这对希特勒可是一份不坏的礼物!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的侄儿自愿走上断头台。”魏斯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知道吗,你太糊涂了。你若拒绝参加行刑,就是背叛元首。”魏斯停了一会,严肃地说:“海因里希,我很为你担心。不过,你既然决定去监狱,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看看表,站起来。“我该走了。”
“等一下,”海因里希坚定地说。他忽然没有了醉意,凝视着魏斯的眼睛。“如果那些人不是怕当刽子手,而是无所畏惧的话,我向你发誓:或者我把他们救出监狱,或者我自己加入他们的行列。”
“走着瞧吧,”魏斯冷笑一声,很有分寸地告诉他:“你是维利·施瓦茨科普夫的侄儿,你能把很多人送去处死,却不能搭救一条人命。等你干完了回来洗手的时候,我就来找你。希望你跟我谈谈感想,好吗?”
“你这个下流的畜生!”海因里希气得大叫。
“是呀!”魏斯乐呵呵地承认。“正是正是!你好象还没有变成个畜生。这使你不高兴吗?那么真对不起……”
老实说,仅凭这番谈话来判定海团里希真实的内心世界,魏斯还不大有把握。即使海因里希在心慌意乱中流露出他天良未泯,也不能以此作为可靠的依据,因为在这种天民的小岛四周很可能是一片懦怯和迷惘的苦海。
关于海因里希在柏林的所作所为,魏斯收集到的情报都没有什么价值:他傲慢,酗酒,和戈林一道参加过对伦敦的夜间空袭,可以出入纳粹上流社会。他到非洲隆美尔那里去过,仿佛还建议隆美尔释放一些英国战俘以收买人心。
这些英国人回国后对隆美尔大加颂扬,引得德军许多将军们都嫉妒起来。
后来海因里希到了佩里明德,在V式飞弹设计师维尔纳·冯·布劳恩手下工作。他在技术方面向布劳恩提了些有益的建议,但是没有同他搞好关系。布劳恩的狂妄自大把他惹火了。布劳恩认为自己研制的飞弹能够毁灭各个民族,其中也包括德意志民族——如果德国人不拥戴他布劳恩继任为德国元首的话。海因里希对这种狂想只是付之一笑。飞弹的技术构思来源于苏联科学家康斯坦丁·齐奥尔科夫斯基,这不需花很多的考证。海因里希当然把布劳恩挖苦了一通。布劳恩并不费什么周折,立即让海因里希离开了他领导下的机密设施。那里条件舒适,却象一个集中营,许多德国科学家和工程师默默无闻地作息其间,处境与囚犯无异,只是不受冻馁罢了。
海因里希回到柏林后十分放荡,这倒使他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