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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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利卡,”海因里希对听筒说。“劳驾请上校接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客客气气地说:“我认为有责任向您,上校先生,表示一下歉意。我的朋友刚才失礼了。他喝醉了……是的,当然了,他很遗憾——啊不,他觉得很难为情,随后就走了……好极了,我正是这样想的:他显然习惯于用简单的形式表述元首的思想……是,当然。请接受我的担保。”
海团里希放下听筒,面带着嘲弄的神色,得意地微微一笑。魏斯脸色苍白,鬓角上渗出了汗水。
“现在我相信你了,”海因里希说。随后又用卖乖的口气问道:“怎么样,魏斯,想弄死老朋友还不那么简单呢!但你是能做到,是吗?”
“请给我倒一杯,”魏斯朝白兰地瓶子点点头。
“许你喝,不许我喝?这可不公平!”
“海因里希,你知道吗,我现在多么幸福。”
“可不是,没有让朋友流血。在我们的时代这真是福星高照。”海因里希走到魏斯身边,坐下了,“让我们静静地坐一会儿。”他点了支烟,把腿架在一张椅子上,闭上眼睛。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默默地坐着,直到电话铃响。
海因里希睁开眼,询问地望望魏斯。魏斯看了一下表。
“去接吧!”
“你还用枪瞄着我吗?”
“现在不了。”
海因里希拿起听筒。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嗓音惊慌不安地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随之变得沉毅而又有些忧伤。
海因里希放下听筒,对魏斯说:“好了! 你说对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魏斯说。
“可以吗?”
魏斯点点头。
“某些德国人认为,只有红军才能把德国从希特勒手里解放出来,看来,你是他们的同道?”
“我是他们的同道,”魏斯说。“你也应该成为那种德国人。”
“你看我能吗?”
“能。”
“现在你已经把我救了,”海因里希忧郁地说。“我曾想永远摆脱这龌龊的生活。魏斯,我很孤独,简直都麻木了。我觉得自己被囚禁在自己躯壳里,为了解脱出来……”
“算了,”魏斯打断他的话,“现在德国尚未自由,你也不可能解脱。”
“我们能自由吗?”
“刚才你还不相信能救出那四个德国人。现在他们已经自由了。正是那些为自由德国而战的人使他们获得了自由。”
“所谓‘自由德国’是俄国人在战俘中建立的组织。”
“不是俄国人建立了‘自由德国’组织,”魏斯说,“而是摆脱了希特勒统治的一些德国人在俄国人的帮助下建立了这个组织。”
“为了利用这个德国人组织来征服德国吗?”
“难道我象个征服者吗?”魏斯笑了笑。
“可你不是俄国人。”
“海因里希,共产党人随时随地都在为德国的自由和独立而战斗。”
“你成了共产党?”
“如果共产党人在德国掌权,苏维埃国家将是德国最好的朋友。”
“大概会的……”海因里希表示同意。
“俄国布尔什维克仍然是从前的布尔什维克,他们最早同德国签订了拉帕洛条约,把德国从战胜国封锁中解放出来,”魏斯提醒他说。“所以,俄国人一如既往地希望德国成为自由独立的国家,当然,是社会主义国家。”
“请你注意,”海因里希生气地说。“不要向我灌输任何信仰。我只想自由。”
“一个人吗?”
“走着瞧吧,”海因里希没有正面回答。“至少是,我不再和过去那班人在一起了。这你该满意了吧?”
第五十六章
每次行动胜利完成后,祖鲍夫总是特别卖劲地忙他的公务。这一次他是负责筹建几座金属废料仓库。
其实这些仓库本来可以不建,只需把紧靠铁路路基的站台加固一下基座就行了。但祖鲍夫支持建筑师鲁道夫·萨尔茨曼的设计方案。此人是克虏伯公司派来的,是一个经理的侄儿。他想搞几座顶盖有如棺材的气势威严的建筑,以体现出第三帝国的风格。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这当然很费时间,还要补充大批劳力,动用许多贵重的建筑材料。
祖鲍夫的办公室设在一辆带篷的轨道车里,他可以畅行无阻地在工地上巡视,手下的人稍敢怠慢即痛加训斥。
为了显示自己对工程质量一丝不苟,他常常迫使下级半途返工,说否则就有损于德国技术的声誉。
祖鲍夫忙得不可开交,魏斯在战斗行动后第二天晚上才见到他。
象过去每一次成功的袭击之后一样,关于这次打得很漂亮的战斗,祖鲍夫也只是向魏斯作了三言两语的汇报,显得十分自负。他很想让魏斯主动询问他详细情况。
祖鲍夫并不掩饰心中的得意。魏斯想利他一下,故意若无其事地听取了他短短的报告,也没再问什么。魏斯只是认真其事地向他了解,能不能让施瓦茨科普夫和被救的德国人见一面,这种会面能否对海因里希产生预期的影响。
祖鲍夫不高兴了。
“原来,你需要这些德国人只是为了和你那个党卫队聊天闲扯吗?”
魏斯矜持地答道:“要是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能站到我们一边,就是我们在这儿取得的最大成绩。”
祖鲍夫不相信地冷笑一声。他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安排这次会面,但请求给几天准备的时间。他说主要的困难倒不是安排会面,而是要弄清楚,这些德国人是否适合与施瓦茨科普夫谈话。
至于雅罗斯拉夫任务完成得如何,魏斯却问得十分仔细。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雅罗斯拉夫和波兰抵抗小组接上了头,把杜什凯维奇先生早已当上奸细的确凿材料交给了他们把抵抗小组随即化整为零,转入地下。但是刺杀施瓦茨科普夫的计划不变,只是时间推迟罢了。海因里希仍然有生命危险。这事要怪魏斯,因为他没有把全部情况预先告诉祖鲍夫。
现在祖鲍夫答应尽力而为,设法保证海因里希的安全。他见魏斯对施瓦茨科普夫的性命如此关心,不禁产生了一些妒意。他从未见过魏斯象现在这样忧虑不安,即使在生死关头也是如此。他在为谁担心呢?为那个德国人。难道他对我们的事业就那么重要?这就是说,在魏斯和海因里希的关系中,除了其他种种因素之外,还有友谊。可是祖鲍夫却一直认为自己是魏斯在这里的唯一真正的朋友。结果是怎么回事?原来他祖鲍夫不过是一名执行任务的下级而已。魏斯要和这个德国人一道消磨他的全部余暇。说不定还会认为这个德国人比他祖鲍夫更重要,贡献更多呢。
看到祖鲍夫那副伤心的样子,魏斯马上觉察到,这番谈话刺痛了他。祖鲍夫的委屈显得有些天真,这正说明了他心地纯洁。有些人在死亡面前无所畏惧,但是,当生活突然迫使他们冷静严肃地思考和权衡某些问题时,他们倒张惶失措了。这一点魏斯是很清楚的。
“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温和而认真地对祖鲍夫说。“海因里希现在还不很稳定,象是在迷雾中仿惶。他可能投向我们,也可能反对我们。我对他……说实在的,就象对待一个病人。”
“好啦,”祖鲍夫快快不快地说。“你就去照看他吧……”
魏斯本想对祖鲍夫提一提布丽基达,又怕因此刺伤了朋友,就忍住了:这些事叫祖鲍夫够伤脑筋的了。
临别时,祖鲍夫建议魏斯把施瓦茨科普夫带到别处去暂避几天,等雅罗斯拉夫跟波兰人小组再次接上头。
魏斯对这个办法很是满意,何况他还得去办冯·克留格博士好多日子以前就委托给他的那件事。出差证件能赋予他相当的特权,这一点是不应忽视的。利用出差还可以向海因里希揭露贩奴勾当的另一个可耻方面。这种勾当使党卫队头子、德国实业家和帝国官员们都发了横财。
海因里希根本没问为什么,马上答应和魏斯一道去出差。魏斯决定暂不告诉他此次出差的真正目的。因为维利·施瓦茨科普夫曾要海因里希检查一下集中营当局对一项秘密命令的执行情况。这项密令的内容是:集中营当局应制定一套工作细则,以便某些党卫队人员在必要时摇身一变,混到囚犯中间去。
魏斯问海因里希,党卫队领导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海因里希不屑地说: “鬼才晓得!不过我想,党卫队甘愿受这个罪,不仅仅是为了告犯人的密。”
“那么究竟为什么?”
“你忘了吗,冯·扎里茨怎样大谈而特谈所谓恐惧心理产生的社会力量?”海因里希提醒道。“我认为一切都是出于恐惧”
“不懂你的意思。”
“怎么不懂!那些成天感到恐惧的人渴望着摆脱恐惧,随便到哪儿去,哪怕到集中营装扮成囚犯躲一躲也好。这样就可以逃脱惩罚了。”他冷笑着说:“不久前,我叔叔把他随身带在打火机里的小毒药瓶拿给我看。他动不动就摸摸上衣口袋,唯恐忘了带上这个打火机。他摸到了,就放心了,脸上就露出蛮横和嘲弄的神气:意思是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随时能求得解脱,脱离苦海。”
“他当真想自杀?”
“哪儿的话!他是乐天派,决不会自杀。不过他既然掌握着这种可能性,也就是觉得有了精神头罢了。”
“那么,你叔叔认为战争已经打败了?”
“不,看你说的!他不过怕别人抓住他什么把柄,出卖他,让元首下令杀了。万一战争失败了,许多跟他地位相当或者地位更高的,他们自有良策。”
“什么良策?”
“魏斯,你真是个土包子!”施瓦茨科普夫有点火了。
“难道你不明白,元首的大多数亲信为什么要劝阻他占领瑞士吗?”
魏斯摇摇头。
“我的老天!”海因里希叫了起来。“在这个中立国家有好些大银行,帝国的大小要人都在那边拥有秘密存款,以备不时之需。明白了吗?唉,你呀,真是个土包子!”
“我自然是个土包子。多想到柏林去开开眼界啊。柏林是我向往的城市。”
“好吧,”海因里希说,“等什么时候我带你逛逛柏林。”
“等到战争结束吗?”
“怎么,等急了?”
“至少是,我不想和你再次分手,”魏斯真诚地说.
“我也是,”海因里希矜持地答道。
魏斯又开始巡视集中营。这一次是到专门的儿童集中营及儿童与成年人关在一起的集中营。
魏斯利用这趟出差,把一些情况无情地展现在海因里希面前,迫使他成为那个骇人听闻的事件的见证人,让他亲眼看看几百名骨瘦如柴的孩于怎样被审查、挑选,然后出口到国外。他们是亲人们用钱赎回的。
这些孩子面色惨白,因为频频被抽血已濒于死亡。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对什么事部无所谓。看到几位军官先生来了,他们木然地问:“我们该去毒气室了,是吗?”他们问这句话时,脸上毫无表情,毫无恐惧。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们感到恐惧了。他们尝尽了世间的一切苦难,已经习以为常,就象他们习惯于每天早上自己动手把死尸拖出营棚一样。
这一切对海因里希震动太大了,魏斯甚至担心他由于一时的绝望而自杀,或者突然拔枪打死那些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