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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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下车环视一周,对等候在车门边的矮个儿说:“这儿真不错!叫什么地方?”
“我们进去吧,”矮个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走在魏斯前面推开一扇白色的门,指指前厅里的安乐椅说:“请坐一会儿。”
矮个儿走了,过了一会儿,带来一个面孔干瘦而威严的白发老头。奇怪的是,这个老头的模样魏斯象在哪儿见过。但眼下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老头从矮个儿手里接过证件,也象别人那样把证件装进上衣口袋。他点点头,打发矮个儿走了,用干哑的嗓音对魏斯说:“我们上去吧。您的房间在那儿。”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而舒适,挂着洁白的薄纱窗帘。
老头说:“您可以叫我弗朗茨。”
魏斯也作了自我介绍:“约翰·魏斯。”
“不,”老头严厉地说:“没有什么约翰·魏斯,您叫彼得·克劳斯。”他问:“记住了吗:彼得·克劳斯?”然后吩咐道:“您去洗个澡吧。”
“我得把皮箱拿上来。”
“不,”弗朗茨说。“全套衣服由我们发给。一切生活用品和您箱子里已有的东西是一样的。”
魏斯耸耸肩膀,朝洗澡间走去。
“请带上浴衣,”老头指指柜子说。
忽然又剩下独自一人——这真好!凭空揣测是没有意义的。在下会怎样很难说。他需要的是小心谨慎,集中全部精力。眼前既然有机会,那就必须休息一下,好养精蓄锐。于是魏斯就什么也不想,痛痛快快地在浴盆里泼起水来。
魏斯穿着浴衣回到房里,发现他的制服不见了。肩形木衣架上挂着一件双排扣的深灰色条纹西服。门旁挂钩上有一件雨衣。
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放在箱子里——不是魏斯带到柏林来的那只皮箱,而是一只钢质手提箱。有人把他的东西换成了完全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套,虽然并不都是新的,质地也不尽相同。
“工作粗糙,但是干得认真,没说的,”魏斯一面想,一面穿上了衣服。奇怪的是,衣服鞋袜尺码合适,一点不差。
任何一个小物件都调换得极其仔细,火柴盒上的商标虽然不同,火柴的数量却跟原来一样,只装了半盒。
一个板着面孔的女仆端着盘子进来,不声不响地摆上早饭和两套餐具。弗朗茨随后就到了。
“跟您作个伴儿,”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聊聊天,省得您一个人寂寞。”
弗朗茨一开口就不是什么聊天,而纯粹是在审讯魏斯。其步骤和通常的审讯一样。
“喂,弗朗茨,”魏斯丧气地说:“何必在这儿把我再过一遍筛子呢,我自己也不是个新手。我们在军事情报局干起这个来比你们还要到家。”
“您别着急,彼得,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说罢他又干巴巴地问道:“那么,您肯定瓦利司令部对您的工作满意吗?”
“我什么也不能肯定,”魏斯不服气地说。
“是这样?”
“是的。”
“您这种固执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从这儿,”魏斯拍拍坐下的椅子,“否则我就不会坐在这张椅子上。”
“您过于自信了。海因里希·施瓦茨科普夫是您的朋友吗?”
“对。”
“为什么他对您产生好感?”
“因为我时刻记住我是谁,不敢攀附职位比我高的人。”
“可是您在我面前却有点放肆,”弗朗茨说。
“我尊敬您年长,但是只服从上级。”
“说得不坏,”弗朗茨慢吞吞地说。“您想套出我是谁,有两下子。”
“噢,您真是一位行家!”魏斯憨头憨脑地说。“我正是想知道这个。”
弗朗茨眼睛一亮,这证明魏斯已经摸到了他的弱点。魏斯朝老头凑过去,压低嗓子,以信任的口气说:“我佩服您目光敏锐。”
“哦——哦,过奖了,”弗朗茨得意地说.眼角堆起干硬的皱纹,形成一个微笑。
弗朗茨在阿德隆大饭店走上了他的生活道路,从开电梯的学徒一直干到饭店看门人的要职。
对于各类公开或秘密的外交使节、各国情报部门的间谍来说,阿德隆大饭店是个传统的国际交易所。他们在这儿签订各种契约:或出售国家机密,或互售国务活动家的政客们的丑闻,甚至把种种污秽罪证和恶劣癖好都拿出来做交易。这里的行情要据国际形势的发展而定。
德国秘密警察非常关注这家上等国际间谍栖身之处里的顾客们的安全,对饭店严加监视,不许发生有失礼貌或体面的事情。饭店里的职员都是经过秘密警察严格审查的德国特务。
住进“阿德隆”的外国顾客尽可放心:这家饭店的一大批业务熟练的工作人员会保护好他们及他们携带的文件,不使各大国谍报人员有下手的可能。
德国谍报机关既然对饭店如此关照,不用说是要暗中抽一点税的。它是那样彬彬有礼地来染指顾客们的各种秘密。饭店里装有菲利浦康采恩和无线电器材公司制造的专门设备,由一批训练得非常出色的职工负责操作。
阿德隆饭店大楼座落在勃兰登堡门和帝国办公厅之间。
当年,里宾特洛甫先生担任在野的国家社会党国际处处长时,为了充实党的金库,曾委托别人,偶尔也亲自出马,在阿德隆饭店出售过他弄到的德国外交部重要文件的副本。
弗朗茨很懂得职务上的各种规矩。
首要的是诚实。他曾不止一次发现某些职员突然失踪。他们为了中饱私囊,有时对外国顾客过于卖力了。这些职员都是悄悄死在贮存食品的地下室里。他们的尸体随同垃圾装进一只大铁桶,随后运到城外垃圾焚烧场付之一炬。
其次,要谦逊。这种品格是在同样的条件下形成的。如果某个职员向一位德国特务点头微笑,他马上会遭到同样的下场。饭店的规矩是,无论何时何地职员也不能显示自己与上级相识。
摄影技术、礼貌周到地检查顾客的生活用品,甚至从手表里搜出暗藏的摄有各种文件及新式武器示意图的微型胶卷、掌握刚刚制造出来的炸药或战略材料代用品的配方等等……这些本领弗朗茨无一不精。当上饭店看门人以后,他不仅百般殷勤地接待每一位顾客,让他们在这个干秘密勾当的著名人物下榻的地方住下来,而且向饭店服务人员发号施令,支派那班象士兵样训练有素、象强盗样生死不怕、象骗子样诡计多端的家伙去执行各种任务。
当年,巴雷舍夫也经常住阿德隆饭店。
弗朗茨想在他箱子里发现暗藏物品的地方,取出里面的文件。巴雷舍夫故意让他去乱翻。其实,巴雷舍夫特地来此搜集的那份情报就藏在房门钥匙的梨形木把手里,每天由弗朗茨笑嘻嘻地接过去保管起来。弗朗茨哪里知道,住在阿德隆饭店的秘密间谍的照片就藏在饭店的一件东西里,好象保存在照相册里一样。
在这些秘密间谍的照片中,也有弗朗茨的照片。
巴雷舍夫曾让萨沙·别洛夫看过这张照片,并着重介绍了弗朗茨这个暗探的高超本领,然后说:“弗朗茨有两个弱点。第一,最怕露了马脚后丢掉差事和性命。第二,有一种隐秘的虚荣心在折磨他,因为他的侦探寸能没有得到别人的赏识。有一次我跟他攀谈。我对几部侦探小说表示欣赏。他不同意我的某种说法,并且提出了冠冕堂皇的论据,使我从中得到了很有价值的东西。他能讲好几个欧洲国家的语言,可是从未离开过德国。甚至对柏林的了解也是来自旅行指南。他一辈子都呆在饭店里。当时希特勒及其帮凶都住在凯撒饭店。弗朗茨有时传给我一些非常重要的‘流言蜚语’。啊德隆’的职工只是不许对一些顾客谈论另一些顾客,别的话题并不禁止。后来我搬到‘凯撒’饭店去住,有时候还到‘阿德隆’的酒吧间来。弗朗茨恼我换了住处,从此不再理我了。”
“您一次也没见过希特勒吗?”
“何只见过,还跟他谈过话,”巴雷舍夫笑笑说。
“怎么能呢?”
“很简单,我买了一本《我的奋斗》。等希特勒带着些打手经过前厅的时候,我就恭恭敬敬请他签名留念。”
“他答应了吗?”
“当然!一位身穿晚礼服的外国人,竟然拜读他这本胡说八道的东西,这在当时是很稀罕的。”
“他和您谈了些什么?”
“我想知道的不是他说什么,而是他怎么说。想弄清楚他的心理类型、逻辑能力及思维是否连贯。”
“结果怎么样?”
“心理上喜怒无常,十分偏激,自我陶醉,以及由于生性极度多疑和易受刺激而表现出来的残忍性,这些东西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魏斯凝视着弗朗茨,想起了巴雷舍夫讲过的话。他心中很高兴,因为他认出了从前在照片上熟悉的那些特征。照片是好多年以前的,当时的弗朗茨要年轻得多。
这一天魏斯检查身体。医生最关心的,显然不是他的健康状况。
医生叫他脱掉衣服,走到他跟前,向在一旁记录的助手不厌其详部授了一大堆解剖学方面的资料,就象是在进行物品登记。
轮到第二个医生检查。这回时间要长得多,折腾得很厉害。检查是在一间改造成避弹室的地下室里进行的。医生叫魏斯坐下,先让他念一页打印的文宇,其中有许多数字和名称。魏斯刚刚念完,站在他背后的医生突然从他头顶上开了一枪,同时一脚蹬倒他的坐椅。然后要求魏斯把念过的文字马上重复一遍。医生仔细为他摸过脉之后,显得十分惊讶。
“见鬼!”他喊道。“您具有非凡的记忆力和惊人的自制力!”
这两种能力帮助魏斯得出了某些结论。过去他曾诱使施泰因格里茨回忆希特勒上台以前高级情报学校挑选间谍时采用的一些审查手段。现在看来,考验的技术还是老一套。
后来,医生在魏斯两边小腿肚上打了一针,他疼得肌肉抽搐,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但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用嘶哑的声音念着医生递给他的一张报纸。
医生一声不响地看着手表,直到魏斯觉得脑壳都快痛裂的时候,才又俯身为他打了一针。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医生看来很佩服魏斯,他赞许地说:“我相信,您要是落到敌人手里,在审汛中会有足够的自制力,只向对方提供他们已经知道的真实情况。”
“我可不打算活着投降,”魏斯高傲地说。
“一旦您处于困境,死倒能帮助您摆脱刑讯。这样您就能保守住敌人还不知道的重大情报。否则他们一定会长久地拷问您,从您嘴里弄到这些情报的。”医生用教导的口气说:“一个人不管怎样坚强,他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沉默了片刻,医生最后又说了一句:“当然了,除非老天不关照他,没让他失掉理智。”
里宾特洛甫手下的驻外间谍携带重要情报来到柏林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被希姆莱的盖世太保截获。盖世太保先榨干他们的油水,再把他们弄死,于是,这提供情报的功劳就属于盖世太保了。军事情报局的一些重要间谍就是这样失踪的。结果,卡纳里斯手下间谍搞到的情报不是由卡纳里斯,反倒是由希姆莱呈报给了元首。
魏斯听着这些事,对医生的直言不讳暗暗高兴。看来,他们是在考验他是否适宜担任某种职务,别的方面并未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