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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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受穷,奥斯卡从母亲那儿偷了一些传家的珠宝。他的这种行径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热爱母亲的奥斯卡至今还常常回忆起她那张惊恐、忧伤的脸孔,为自己的不争气而负疚不已。
奥斯卡·冯·迪特里希生平还有一件事,尽管事隔多年,现在回忆起来仍然不免脸红。有一次,军校学生正在营地上那个没有遮拦的靶场上练射,一头挺漂亮的白毛小山羊逛到靶场上来。土官生乐了,就朝山羊放了一阵乱枪。遍体鳞伤的山羊起初哀鸣着乱跑,后来拖着被打断的后腿在地上爬。士官生团团围住山羊,好奇地瞧着它慢慢咽气。这时奥斯卡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可是大煞风景!
奥斯卡在学校的军官会议上受到了理所当然的指责;他们说他败坏校风,他那可恶的行为给士官生留下了极坏的印象,是同未来军官的身份不相称的。有人甚至说,应当将他从军校开除出去。
他的父亲被请来了。上次在谈论奥斯卡同剑术教师不甚体面的关系时,父亲只不过嘲笑几声,随后中断了给奥斯卡的津贴费。他当时说,一个军校学生只要不把钱花在亚历山大广场的姑娘身上,日子可以过得节俭一些。而这一次却不然,冯·迪特里希上校对儿子破口大骂,用他那青筋磷磷、皮肉松弛的手一把揪住儿子军上装的翻领,恨不得揍他一个耳光。
最后奥斯卡认了罪,一场风波才告平息。
军校毕业后,奥斯卡·冯·迪特里希巧妙地利用父亲的庇护,服完了兵役。随后他进了谍报局,并且一开始就选中了第三处,因为在这个处可以随心所欲地侮辱别人,为自己过去所受的屈辱出出气。
冯·迪特里希的阅历与年俱增。随着职位的提升,他逐渐认识到这个职务对他大有好处。它不仅使迪特里希避免了他在弗洛伊德作品中津津有味地读到过的那些毛病,而且还使他掌握了弱肉强食的哲学理论。他可以将这种理论付诸实施,而完全不是滥用职权,甚至恰恰相反。因为他只要奉行自已的理想,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加强帝国的威力。
奥斯卡·冯·迪特里希逐渐被培养成一名深受谍报局领导人器重的特殊类型的反间谍人员。思想家、唯智论者卡纳里斯海军上将认为,反间谍并非一种特殊性质的职务,而且只有优秀人物才能掌握的一种世界观体系。只有洞悉别人一切隐秘的弱点、过失和丑行,才能牢牢地控制住他们。如果有谁不上圈套,那就表明诱惑不够强烈,或者没有对症下药。
卡纳里斯认为,真正的反间谍人员不应该进行揭发,而只要搜集当权者们的罪证,一旦他们当中有谁桀骛不驯,就可以利用这些材料。反间谍人员掌握的这种材料越多,他获得个人权势的道路就越宽广。
德军参谋本部的巨 们和希特勒的所有亲信人物都在卡纳里斯的秘密卡片中立了案,关于他们的血统以及闻所未闻的秽行丑史都有详尽无遗的记载。卡纳里斯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将卡片中的有关记载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以此作为要挟,好在这些人构筑的金宇塔的顶端获得一席之地。
但是他谨慎从事,他知道:元首本人当二等兵的时候也是军中特务,元首当时就已充分认识到这种活动具有无限的能量。希特勒现在害怕的是,如果特务机构过于集中,其领导人将来可能攫取第三帝国的大权。所以他不愿把这支强大的力量集于一人之手,而是让许多机构来平分秋色。
卡纳里斯对此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在行动上更加谨慎小心了。有人对他说,元首送他一个绰号,叫“糖浆里的 犬”,这甚至使他那当间谍的自尊心得到一种满足。
在同欧洲列强进行秘密战争时期,卡纳里斯比在公开战争特别是对俄战争时期有更多的机会接近希特勒。他感到,为置人死地而提供罪证这种助手工作并不美妙,也没有什么前途,因为盖世太保、党卫队和党卫队保安局在这一活动中都已捷足先登,赢得了希特勒的特殊信任,受到了他的偏爱。
奥斯卡·冯·迪特里希的父亲眼卡纳里斯关系密切,所以上尉对于这些情况颇有所闻。他的自尊心也常常受到伤害。盖世太保、党卫队和党卫队安全局的军官们公然无礼地声称他们比谍报局的人高出一头,因为谍报局人员的活动不得超出国防军及其各个司令部所涉及的范围。
奥斯卡·冯·迪特里希身体瘦弱,但风度犹存。他对人态度矜持,就是在上级面前也显得傲岸而矜持,加上他为人乖巧,彬彬有礼,这些都使他能够在任何情况下保持自己的体面,不露痕迹地把别人踩下去。其实他是一个狂妄份子,他把自己想象成超凡人圣的天才,高高凌驾于那些被他洞悉了隐私的人们之上。
迪特里希用他那双晶莹的,几乎象女人一般的淡蓝色眼睛望着军衔和职务都比他高的军官,一边谈着抽象的话题,一边为自己对此人拥有无形的支配权而暗暗高兴,因为他手里正掌握着一份情报,可以随时使这个军官降为士兵,甚至可以把他变成盖世太保值勤分队练习射击的活靶子。
施泰因格里茨少校虽然军衔较高,在迪特里希上尉面前却象一个下级。这纯粹是平民对贵族,无产者对有产者的不由自主的崇拜。这里还包含着一个隐秘的愿望:他想得到迪特里希的庇护。
任何纳粹宣传都无法动摇施泰国格里茨头脑中固有的看法:希特勒德国也跟任何时代的德国一样,它的真正的统治者是工业巨头和高级军官团,这一点是永恒不变的。至于纳粹党人,他们只不过起了屠夫的作用,肃清了德国的共产党人、社会党人、工会、自由主义者,消除了工人阶级汇合成一支统一力量的可怕危险。
元首虽然是法西斯党领袖和国家首脑,但德国既然叫做第三帝国,希特勒就是皇帝,跟过去的皇帝完全一样。他所依靠的人就是过去的皇帝依靠的那些人;企业巨头、富翁、大地主和军队上层人物。
施泰因格里茨那个农民脑瓜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于是他颇有远见地来巴结军队上层人物的代表奥斯卡·冯·迪特里希上尉。例如,有一次奥斯卡把他心爱的留声机歌曲唱片《蒙得卡罗之夜》打碎了,施泰因格里茨立即主动表示要到宣传处去替他再搞一张。
第十七章
温暧、明净的六月之夜、水平如镜的池塘倒映着月亮、星星和幽蓝的天空。杨树散发出苦涩的、令人困倦的气味。油菜田里飘来一阵阵蜜似的幽香。魏斯开着车,在一条干燥的、印着深裸的坦克辙痕的灰色柏油路上缓缓行驶。
汽车穿过一条长长的树影斑驳的地主庄园林荫道,前面又是一片未曾耕种的田野,然后驶入森林,林中光线昏暗,就象在隧道里一样。
魏斯打开全部车灯。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零乱的枪声和叫喊声,还有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车灯照见一辆撞在栗树上的小汽车,车头的散热器已经碰坏了。
两名通信部队的军官,脸色苍白,浑身是血,一个人握着手枪,一个人端着冲锋枪,跳上踏板,要求魏斯加快车速。
魏斯朝施泰因格里茨摆摆头。
少校随口吩咐道:“坐进来。你们的证件。”
“少校先生,每一秒钟……”
“走吧,”施泰因格里茨把证件还给两位军官,对魏斯说。他问了一句:“怎么啦?”
通信军官仍然很激动,两人争先恐后地说明了发生的事情。
几小时之前,一个士兵模样的人爬上一辆装有电台的团部通信车,把报务员和他的助手打昏后扔出车外,用手枪逼着司机把汽车开走。电台值班人员很快发现,在这个地区的某处有一个新电台开始工作,用明码发出一份俄文电报:“苏联各电台注意,法西斯德国的军队将于六月二十二日进攻苏联……”
发动了无线电测位车搜索该电台,两名军官就坐在其中一辆上。他们很快在公路上看到了那辆被劫持的通信卡车,一面跟踪追击,一面将发现的情况用电台报告了上级。但是在拐弯的地方,不知是司机存心使坏,还是他没有经验,汽车一下子撞到树上去了。
魏斯不得不加快车速。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军官时而瞧瞧速度表,时而望望公路,看来并非无故地用冲锋枪顶住了他的腰部。
施泰因格里茨也着急了,他也不时用瓦尔特手枪捅捅魏斯的脊背。
不久,前方出现了一辆带篷的卡车。团队通信电台一般就装在这种卡车上。尽管距离尚远,两个通信军官和施泰因格里茨都把武器伸出车外,排命地朝卡车射击。
卡车爬坡的时候速度减慢了。魏斯的车渐渐逼近它。
魏斯决定也制造一次事故,同样利用拐弯的地方,但是尽量干得比那位牺牲的司机巧妙一点;不是让车撞到树上,而是碰到路旁的石桩上。只要把挡泥板碰坏,就不得不停车,或者把挡泥板卸下来,或者把前轮上边凹陷的地方修好,这当儿卡车就能翻过那座坡了。
他已经看好目标,正准备巧妙地实现自己的计划时,一辆装甲运输车突然赶到了他们前面。从它那斜遮着挡风玻璃的钢板下面,机枪正喷射出一阵阵蓝色的火陷。
制造事故已经无补于事。魏斯风驰电掣地向前驶去。但是装甲运输车不让他超越:机枪的扇形扫射将路面打得千孔百疮,魏斯不敢让自己的车去挨子弹。啦啦的机枪声和隆隆的引擎声响成了一片。
没过多久,卡车的轮胎被打穿了,轮箍轧着柏油路面发出吱吱的声音,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卡车滚下了斜坡,于是一切宣告结束。
魏斯在卡车失去控制的地方刹住车,看见一些被撞断的粗短的石桩,卡车从公路上跌进了一条灌木丛生的山沟。
这时它四轮朝天地躺在沟底,车门被卡住了,无法把司机从驾驶室里拖出来。施泰因格里茨用装甲运输车的电台把刚才发生的事通知了迪特里希,因为后者是反间谍人员,应该干预此事。
魏斯提议用装甲运输车把卡车翻转过来。
司机执意不肯,他说坡度太陡没法下去,他可不愿意去送死。
魏斯问施泰因格里茨:“您允许我去吗?”
少校慢慢垂下眼皮。
魏斯认为这个动作就是同意的表示,他推开司机,钻进装甲车,砰的一声关上沉重的铁门。他自己也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解脱那个被挤扁在卡车驾驶室里的人的痛苦呢,还是想在这辆架着两挺机枪、驾驶室象棺材一样的狭窄的大马力装甲车里独自呆一会儿……
刚刚开始下坡,他就感到这个好几吨重的庞然大物不听使唤。全部钢铁的重量似乎都集中到一侧,仿佛车里灌进了好几吨水银,现在水银都涌到一边来,使你无法停止这种致命的倾斜。魏斯发动引擎,把车猛地向后一倒,这个流动的钢铁重量也随之转移到后部。眼看车身象一根木头一样,就要一个跟头翻下坡去。这时他必须使车顺从地缓慢下移,稍稍捏住刹把,朝着相反的方向制动车轮。魏斯一面同装甲车搏斗,一面越来越瞧不起自己了。干吗要逞能呢?要象傻瓜那样死去吗?要变成残废吗?他没有这个权利。如果他发生不幸,那将是一次无谓的牺牲,好比他在自己所致力的事业中把自己悄悄地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