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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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的一腔热血,在异国的囚室里冷却过吗?监狱绝食斗争使他患了胃溃疡,经常疼痛难忍,可是他屈服过吗?
虽然他已经谢顶,身体瘦弱,经常感冒,眼睛见风流泪,脸上过早地出现皱纹,但他却是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性格诙谐的人。这一切跟人们想象中的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英雄形象又是多么不一致啊!记得他嘴里常常噙着糖快,还总说甜食有益于神经系统哩!布鲁诺啊!可是他的真名并不叫布鲁诺。也许他叫彼得·伊凡诺维奇·别图霍夫吧?当他经过捷尔任斯基大街去上班的时候,你是没法把他跟千千万万同他一样的行人辨别开来的。
他也和别的家口众多的“出国人员”一样,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就盘算着如何将出差费攒起来给妻子添置一件冬大衣,如何把执行任务时累积起来的假日留到回国后一块使用。他的工资跟一般军人一样,加上工龄补贴,如同矿工或某些车间工人的保健补贴一样。
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不管他工作得怎样,不管他的功劳多大,他也不能成为著名人物,因为这是不允许的。
通令感谢,如此而已。甚至不能荣膺奖赏。这种职务是不能宣传个人英勇事迹,不能惹人注目的。
能受到肃反委员会同事们的尊敬,能感到自己完成了对党和人民所担负的义务——这便是对一个情报人员的最崇高的奖励了。
魏斯考虑,一有机会他就给总部发个简短的报告:“布鲁诺在拍发进攻苏联的日期时牺牲。敌人未掌握他的材料。”就是这些。其余的“题外话”不必多说,否则人家会指责他白白浪费通信时间。
魏斯对布鲁诺的功绩进行了反复分析。布鲁诺来到他们驻地附近绝非偶然。大概他是担心魏斯行动冒失,一旦得知希特勒发动进攻的日期后也会采取象他这样的措施,从而断送掉自己。目前魏斯已经打入法西斯情报机关的巢穴,而他还没有做到这一点,因此他认为应当由自己来做应做之事,承担牺牲,保全魏斯。想必布鲁诺估计魏斯会获悉电台被劫一事,从而明白情报已经发出。
但是魏斯并不知道,为了不落入法西斯分子之手,布鲁诺曾想炸掉汽车,但他没有来得及:一颗子弹打断了他的脊骨,使他的手脚都动弹不得。这并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由于各种情况的巧合。法西斯分子拧他折断了的腿,踩他压碎了的手,用火烧他的身体,他几乎没有疼痛的感觉。谁也不知道这些。只有布鲁诺自己知道。可是一碰到他那被子弹打断的脊椎骨,疼痛就来了。疼得越来越厉害,他不明白,这么疼,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没有疼死。他一秒钟也没有失去过知觉,他的思维很清楚,他同敌人斗争到最后一息。布鲁诺是由于心脏麻痹而死亡的。他的神经挺住了所有的折磨。可是他那衰竭的心脏支持不住了。
魏斯眼前又浮现出布鲁诺那张撕下一大块皮肉的脸。他那双专注的、重又充满了生气的眼睛似乎在默默地告诉魏斯:“一切正常。工作完成了、”是“工作”,他不会说“职责”这个词儿的。他不喜欢使用响亮的字眼。“工作”是布鲁诺用词中意义最为深长的一个词。
“喂,我说你!”迪特里希捅捅魏斯的背。“你对事故有什么看法?”
魏斯耸耸肩,头也不回地答道:“酒喝多了,发酒疯。这是常有的事……”他强忍住悲痛,慢慢地、一字一板地加上一句:“上尉先生,您是个好心人:为了救活那个醉鬼,您真费心了。”
是的,从魏斯嘴里吐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在他还不算长的一生以来,这是他感到最难办的一件事了。
“很好,”迪特里希说。魏斯从反光镜里看到,他用胳膊时碰了碰施泰因格里茨。迪特里希又说了一遍:“一切都很好。好极了。”
施泰因格里茨有些羡慕地说:“你的脑子真好使,把什么都想到了。”
“脑子好使固然好,胃口旺盛更加妙。”迪特里希大声说:“我肚子饿了。”
到了村庄。魏斯把车停在别墅旁边,迪特里希叫他去把炊事员找来。
白昼来临,阳光照耀。在水井旁边,特别分队的队员们有的在刷牙,有的在俯身洗脸或刮脸。他们穿着衬衣和裤场,一点儿也不象个兵。许多人还顾着格于花呢的毡底家常便鞋,空气中散发着香皂、薄荷牙膏和香水的气味。你看他们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好象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好象不曾有过昨天那个夜晚,世界上从来不曾有过布鲁诺这个人似的…………
第十八章
法西斯德国作了精确的筹划,巧妙地选择了对苏联发动野蛮袭击的时机。集中的巨大打击震撼了苏维埃国家。
帝国总理阿道夫·希特勒在联邦军里的那些老同事,现在都争着把他描绘成一个疯狂的精神病患者,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希特勒的许多行之有效的战略思想,是从美、英、法等帝国主义大国的国务活动家那里学来的。
这几个大国不仅怂恿希特勒把打击的矛头指向东方,而且殷勤地向他提供贷款和战略材料,为他出谋划策。
阿尔弗雷德·罗森贝尔格曾受希特勒本人的委托前往伦敦,在欢迎他的午宴上礼尚往来地保证说:“德国将在欧洲的完全赞同下并手其委托消灭布尔什维克。”
应当看到,希特勒的狡诈并不逊色于帝国主义列强的许多首脑人物。他迫使他们把一批欧洲国家拱手送给法西斯德国,作为他将来消灭苏维埃国家的预付报酬。
帝国主义列强把它们最隐秘的希望恰恰寄托在希特勒身上,并非事出偶然,希特勒得意进行种种国际勾结,其原因正在于此。
希特勒起初不嫌充当雇佣凶手的卑微角色,他尽量装作纯粹是处于政治动机,似乎只打算反对一个国家——苏联的人民。但是,当列强把整个欧洲象押金那样交付给他,当法国羞羞答答地把它的国境线暴露在德帝国主义面前的时候,希特勒就按捺不住大干起来。他在五周之内摧毁了徒劳无益的抵抗,一举占领法国,只是手下留情地在法国南部剩下一小块美妙的地方,让维希政府①偏安一隅,去思索那人世的废兴。
【①维希是法国中部一座城市,属亚列尔省。1940—19Q4年间,投降希特勒的贝当元帅的傀儡政府就设在这里,故名。——译注】
英国远征军在敦克尔克的溃败,标志着英国陆军实力的衰微。接着德国炸弹就象冰雹一样,从雾朦朦的天空无情地倾洒到伦敦。
一九四一年五月十日,希特勒派其副手鲁道夫·赫斯赴伦敦,宽宏大量地提出和议。这完全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帝国主义思想体系和利益方面的共同性所使然。
尽管与法西斯德国的这一妥协十分诱人,但是英国统治集团当时不得不退避三舍。否则,他们虽然可以免遭军事失败,但却要蒙受惨重的经济损失,不是损失给别人,而是损失给他们在世界市场上的主要竞争对手——德国工业巨头。即使他们愿意牺牲市场利益,也不能不顾及当时英国人民的情绪,一旦政府投降希特勒,英国人民对法西斯主义的一腔仇恨就会发泄到政府的头上。
威廉·凯特尔陆军元帅的证词中说:“希特勒在制定进攻苏联的计划时,认为俄国军事工业正处于创建阶段,这一过程还没有结束;而且,斯大林已经在一九三七年把他的高级将领当中的优秀干部都消灭光了。”
这一情况以及其他许多因素促使德军参谋本部坚信,他们详细制定的、仅仅秘密复印了九份的进攻苏联的计划,即“巴巴罗沙”计划,乃是德国军事天才的最高成就。
希特勒的战略家们指望在六至八周内结束对苏战争,无论如何也要在一九四一年秋初结束这场战争。
秘密集结在苏联边境的德军,是当时世界各国军队中力量最强、装备最好、作战经验最丰富的部队。
法西斯德国被它的军事胜利陶醉了。盖世太保用监狱的铁栅将国内劳动人民—一过筛,人民的优秀儿女被投入了集中营,国内白骨遍野,民不聊生——这样一个国家正是德军的稳固后方和可靠支柱。
一九四○年夏初,法西斯德国和意大利统治下的国家已有二亿二千万人口,这些国家的全部经济资源都被用来加强德国战争机器的威力。
一九四一年七月八日,希特勒下令:“把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夷为平地,彻底驱逐两市居民,冬季不供应他们食物……”。
“至于莫斯科,”希特勒进一步解释说。“这个名称我要把它取消,我要把这座城市今天的所在地变为一个大垃圾场。”
关于居民,他的指令同样是简短明确的:“对待斯拉夫人应当效法古代的埃及或巴比伦,让他们成为取之下尽的奴隶来源,为德意志统治者民族提供廉价的农业工人和建筑工人。”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四时许,希特勒的军队向苏联发动了进攻。
苏联人民的伟大卫国战争开始了。这场战争历时一千四百一十八个日日夜夜。
施泰因格里茨少校率领的分队属于第二梯队,跟随参谋部、后勤机关、生活管理排、宣传连、卫生营、野战厨房、战利品收集队一同前进。
天气闷热,尘埃滚滚……
公路两边,村庄、森林、庄稼和土地都在熊熊燃烧。仿佛暑热不是来自太阳,而是从一堆堆大火中散发出来的。
有时车队不知何故停下来,发动机不再轰鸣,这时周围便笼罩着深渊一般的死寂,只听见火焰的爆裂声、簌簌声和圆木在火中倒塌下来的低沉响声。
晴空一碧,万里无云。好象按照一定的节奏,每隔一段时间准有一批轰炸机呈密集队形低低飞过,灰色的影子掠过地面,金属的轰鸣声撕裂长空。机群过后,周围又覆盖在一片如溶化了的玻璃那样发黏的岑寂下面。
车队来到一个渡口边停下来。大家下车活动腿脚,抖掉身上的尘土。
这里有一道防御工事,看样子没来得及修完:地上扔着铁锨、丁字镐、一桶桶水泥、盖顶用的圆木和一捆捆钢筋。尸体枕藉,多不胜数。壕沟被坦克履带碾压得残破不堪。可以看出,最后是由机械化部队来解决战斗的。
后勤分队的军人们,带着善于躲避前方危险的人所特有的那种对死者不屑一顾的神气,成群结伙,迫不及待地去观看阵亡的布尔什维克。
也许只有施泰因格里茨少校一个人显出内行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察看着尸体,把它们翻过来瞧瞧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他发现多数死者都已负伤累累,重伤号也是就地包扎,而且包扎了多次。这说明负伤的人没有离开阵地,他们继续战斗,没有到后方去。
施泰因格里茨根据他从死者衣兜里掏出来的证件判断,这些人都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
在一挺轻机枪旁边侧卧着一名士兵,他的脑袋被碾进泥里,左臂炸去了一段,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带,靠近肩膀的地方扎着几圈黑色的电话皮线。附近还有一名士兵,也失去一条胳膊,嘴里咬着一个亮晶晶的雷管,就象叼着赤铜的雪茄烟一样。在他的膝间还有一颗手榴弹,他就这样俯在手榴弹上……
所有的死者都保持着僵硬凝止的姿态,仿佛使时间停止不前,用他们一动不动的身体,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