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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盾与剑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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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勃然大怒,其他军官本想趋前表示祝贺,他也毫不理睬,径自去了,在存衣间遇见最早向他献过殷勤的祖鲍夫。祖鲍夫请他去私第小坐,他慨然应允。
  祖鲍夫把这位军官让进一辆破旧的小马力“奥佩·卡德”牌汽车。祖鲍夫为这辆其貌不扬的汽车表示了歉意,然后问到他这次英勇飞行的经过。祖鲍夫对爆炸的破坏力冒昧提出了怀疑。飞行员说,他特地冒着危险绕目标飞行一周,以便证实和观察鱼雷爆破弹命中的情况,现在奉命飞往莫斯科使用这种造价高昂、但对破坏苏联首都极有成效的武器的飞行员为数不多,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祖鲍夫把车停下,点上烟,让王牌飞行员也吸一支。然后他两手一摊,说道:“毫无办法,既然如此,我只好把您打死。”他举起手枪对准飞行员,又说:“没有法子——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就要勾动扳机时,又说:“您不是一般军人,而是罪犯!”
  祖鲍夫找到战友们时,脸色苍白,神情空前忧郁。他通宵失眠,坐在床上一个劲儿抽烟、喝水。他破天荒第一次埋怨自己神经已经支持不住,并且突然宣布要偷偷回到自己人那边,去和大家一样参加正规战斗,他再也不能这样干下去了。
  波兰教师布罗尼斯拉夫·普谢格莱茨基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对他提出反驳。
  第二天早上,他说很想介绍祖鲍夫认识一个人,祖鲍夫到底走还是不走,务必和这个人见上一面。
  原来这人是个精明狡黠的小老头,过去当过一家药行的合伙人,三角脑袋,从正中间梳成分头,还留着精心修刮过的纤细的小胡子。
  祖鲍夫记起自己不该多说话,自始至终都由普谢格莱茨基负责和这人谈判。他们俩人讲,祖鲍夫静静地听。
  这个人首先提出,他必须用普朝格莱茨基准备提供的商品先在狗身上做一次试验。他还严格地提出先决条件,必须在三分钟内就能把狗毒死。再说,现在要把这种药品运进集中营和犹太人居住区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他的主要目标还是犹太人居住区的主顾们,那里的人能够出得起钱,由于生活条件变得日益严酷,买主对毒死儿童的药物特感兴趣,因为第一,这种药比较便宜;第二,成年人可以用一条绳子吊死了事,也可以向看守人员猛扑过去,用这种办法免得自己继续受苦,而孩子们却无法这样干。
  但有些骗钱的投机商却把一些假药、劣质化学药品运到犹太人居住区出售,这种药品或是起的作用很慢,或是根本毒不死人,除了让人白白受罪以外,没有任何用处。因此主顾们非要抽查一下不可,他们从每十包药中取出一包,分文不给,好让某个自告奋勇的人在自己身上试一试看。只有在药品有效时,他们才肯付其余的九包药钱。
  此外,他还有言在先,那些关在集中营里的人付的钱可怜得很,非常有限。如果说他把一些药品辗转运往那里,也不过是出于对受难者的一片善心。
  他这是,要这位波兰老板和他的这位德国军官朋友明白;这是一桩不赚钱的买卖。小老头还伤心地把两手一摊,小手挺干净,指甲磨得很光。
  普谢格莱茨基事后告诉祖鲍夫,跟他们打交道的小老头是个贩卖毒药的大投机商。目前,象他一样做这种买卖的大有人在,他们主要是向犹太人居住区和特莱勃林卡一号、二号死亡营出售毒药,这里强迫男男女女和儿童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赶进毒气室,进去时都要高举双手,好让需要毒死的人挤得更紧一些。
  普谢格莱茨基建议说:“为了让您能考虑得全面周到,不致作出错误决定,我坚决劝您参观一下特莱勃林卡死亡营,至于去一号或二号,悉听尊便。只有在参观之后,您才能决定哪些对敌斗争方式可用,哪些不可用。”
  有一次,祖鲍夫看到荷兰开来一列军车,从车厢里推出一捆捆撑在一起的、骨瘦如柴的尸体。活着的人几乎都走不动路了,但仍要遭到毒打,被迫勉强爬上集中营派来的卡车。
  现在,他参加每次行动后,疲惫不堪地返回基地,总是一上床便呼呼睡去,再没做过令人心神不安的恶梦。
  这个衣著讲究、相貌忠厚的雅利安人阿列克塞·祖鲍夫,长着大力士般的强壮身体和淡黄色头发,曾被他在娱乐厅里交上的德国军官朋友称作齐格菲。现在他又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狂妄架式,为自己的纯种雅利安人的体型而自鸣得意。在啧啧称赞他的那伙人里,他大言不惭地嘲笑宣传连仓库主任的职务一钱不值,残疾人才适合干这种差事。他说,为了帝国利益,他竟象供配种用的公畜一样被保护起来,以便繁殖出一批将来去统治世界的子孙。
  不过,他那柔和清秀的嘴角上终究有了两条竖直的粗粗皱纹;过去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激情的眼睛变得黯淡了,闪现出金属般的灰色光泽,两鬓也明显地挂上了对他还算合适、但毕竟出现过早的银丝,令人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外表显得健壮的年轻人,神经一定受过什么刺激或是心灵遭受过严重创伤。
  特遣部队有位下级军官罗登堡医生,曾对祖鲍夫解释德意志帝国所负历史史命的实质,他说:“我们必须强大起来,为此就要削弱其他一切民族。善良是软弱的标志。我们中间任何人的善良表现都是背叛行为。对这种人必须按叛徒论处。要使人们心存畏惧。
  “畏惧死亡的心理是宗教信仰的基本出发点,同样,凡是能引起恐怖的手段都必须用来为帝国服务。
  “我们发现元首思想的这一原理绝顶英明。元首是顶峰,我们是基础,我们民族之所以强大有力就在于大家都绝对服从一个人的意志。消灭犹太人不过是一种检验我们每个人的民族自觉性的行动,一项特殊的民族净化措施·
  “我们要把消耗各种财富的人数减下来。要使高等种族成为财富的唯一消费者,其他民族只能为我们生产财富。这是一个极为崇高的目标,它能使我们摆脱一切有碍于达到这一目的的道德偏见。”
  祖鲍夫说:“不过,要是有人要把您打死呢?您对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会抱什么态度呢?”
  罗登堡说:“您知道杀人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敢说自己会非常体面地为元首而死。”
  但罗登堡说的却是假话:有一次他们两人同去郊游,当他认清这个祖鲍夫的真面目,并且听到对自己的判决后,竟匍匐在祖鲍夫的脚下,哀求饶命。
  “这是怎么啦,”祖鲍夫嘲笑他说。“您说过您‘忠心耿耿,要为元首而死’,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低三下四呢。现在我就要杀死您。您说说看,您到底是要为什么去送命吧。讲!”
  罗登堡医生只求饶他一命,此外,祖鲍夫再也没听他说出别的话。
  就连别洛斯托克警备队的军官们也都惧他三分,这位罗登堡口若悬河、爱发抽象议论,是个狂热的纳粹分子,最喜欢杀戮妇女。他说,被处决的妇女们具有极强的与生俱来的羞耻心,她们即使已经站到壕沟旁,也要用双手遮住身体,不过要挡住的并不是子弹,而是行刑人射来的目光。
  他向前方士兵夸口说,他熟知各种杀人术。这类知识对罗登堡医生果然大有好处。他在临死前央求祖鲍夫要对准他的后脑勺开枪,还用手比划着子弹应该打在什么地方,因为他根据经验知道,瞄准后脑勺开枪可以不致引起长时间的垂死挣扎。
  在袭击无线电台时战友们全都牺牲了,只剩下祖鲍夫一个人。
  祖鲍夫躺在医院里,起初为自己穿的是二等兵军服而不是军官制服深感惋惜。否则,他就可以住进军官病房了,那里的护理与医疗条件显然好得多。他盼望着能尽快恢复健康,好去跟敌人继续拚杀。
  他屈尊俯就,让护士长爱上自己,心里只藏着一个念头:利用她的关怀,使身体尽快康复。
  在认出别洛夫后,祖鲍夫一直耐心等待时机,好向他暴露自己。祖鲍夫这时表现得异常沉着,同他在进行其他大胆活动时一样镇定自若。
  但是,别洛夫听完祖鲍夫的话。却并不赞成他做过的许多事情。
  “请原谅,”祖鲍夫开玩笑说。“我是个办事公平的人。他们自食其果,天公地道。”
  别洛夫向繁星闪耀的天空瞥了一眼,又望望祖鲍夫那张在嘴角旁有了很深皱纹的苍白面孔,若有所思地问道:“要是有朝一日战争结束了呢?你将来打算干什么?”
  祖鲍夫垂下眼帘,用皮鞋尖踢了踢地面,神情忧郁地说:“我大概要变成一垺黄土,日后在上面照样会长出跟我类似的东西来。”他紧接着说;“不过,现在我还活着,暂时没有死。这就是我的阵地。我正从这里开枪射击。”
  “目前孤军作战。”
  “对,独唱演员,”祖鲍夫说。“我的表演没有乐队伴奏。”
  “话可不该这么说。”
  “可以怎么说?怎么说?”祖鲍夫生了气。“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别的话好讲。不,还应当肯定一点:今后也永远不会有什么别的话好讲。”
  “不过,我们的人总会活下去的!”
  “我们的人总会活下去的。这话不假。至于你我二人会怎样,那就不好说了。我可负不起这种责任——保证都能活下去。”
  医院的院子里,栗树凋零,枯叶飘落,黑压压铺满一地,从屋顶上流下来一滴滴水珠。冰冷的沉重水珠仿佛在报时似的滴滴嗒嗒落个不停。天空潮湿、阴沉,云层很低。木板棚屋旁,摆着几口棺材,上面盖着防雨布。
  祖鲍夫冷得瑟瑟发抖,于是说道:“喂,咱们走吧。怪冷的,我担心会感冒。病了可就太蠢了。我在这里活着的每个小时都很宝贵。”他又关照了一句:“你也要多多保重,也许应当比我更保重自己才是。”
  他们回病房后,默默无语地各自躺到床位上。
  至于魏斯的情况,阿列克塞·祖鲍夫早就从布鲁诺那里听说了。巴雷舍夫以前在边防军事学校里讲过好多次课。
  现在祖鲍夫非得出院不可。盖世太保已经派人来过医院,但是埃尔弗蕾德不肯放他走。祖鲍夫要她代写一张死亡证明书。任何踪迹也不要留下。
  魏斯把在华沙进行秘密接头的暗号告诉了祖鲍夫,然后问道:“记住了吗?”
  这个问题使祖鲍夫感到受了委屈,他说:“也许记住了……”随即伸出手来。
  “你要走啦?”
  祖鲍夫点点头。
  直到傍晚才发现哈根失踪了。
  菲塞尔幸灾乐祸起来,先把伤员们认真盘问了一番,然后又去追问埃尔弗蕾德。
  埃尔弗蕾德说,哈根是昨天出的院。昨天夜里,盖世太保派车来接他,不是来逮他:因为盖世太保的一位军官还向哈根问好,和他握手、拥抱呢。
  二等兵魏斯也一口咬定确有此事,他知道正是祖鲍夫教埃尔弗蕾德这么说的。埃尔弗蕾德为哈根甘冒一切风险,事后吓得对魏斯只说出一句话来:“我的天啊!”
  现在魏斯又是一个人身居虎穴,无可奈何地再次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他必须过惯这种令人厌恶的陌生生活。他等待着,准备去执行派遣他来这里完成的某项任务。他深信这肯定是一项非常重要、非同小可的任务。他不能有别的想法。唯有这个信念能使他获得精神力量。法西斯报刊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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