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红楼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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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就教太太听见了,就打就撵的,究竟并没有什么苟且的事情。”贾夫人笑道:“这就是了。这样看起来,你宝兄弟也是一个小淘气精儿了,怎么这样一个淘气的人,如今倒又出了家了?可教人真不懂了。”凤姐道:“这都是小时候干的事,后来为什么出家,我们可也就不知道了。”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姑奶奶,我也老的不中用了,又搭着诸事他们都瞒着,不肯告诉我,我只知道一个跳了井,一个撵出去了,那里知道他们有这些钩儿麻藤的勾当呢!”凤姐道:“这些事谁敢教老祖宗知道呢!你老人家记不得了,宝兄弟捱了老爷一顿好打,是为什么呢?”贾母道:“猴儿精,都是你们的过失,像这样的事情,也有该瞒着我的,也有该教我知道的,你们一概瞒的风雨不透的,如今闹的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这会子你才样样般般的说出来了。”凤姐听了,把头一扭,忙取了贾夫人的烟袋,推故装烟去了。这里贾夫人便教丫头、婆子们来,将黛玉寄来的仪物打开,查点清楚,按着分儿,分的分了;该收的,收了。这才收拾摆完了饭,各自随便散散。到了晚上,各自归房安寝。
林公进了卧室,在灯下复将黛玉的禀启展开又细阅,看了一遍,乃问贾夫人道:“我细看女儿书子上的话,竟有些缘故在里头。你听,他说‘偶因一念之痴,遂抱百年之恨’,倒像有什么心愿不遂,抱恨而死的意思。”贾夫人听了,吃了一惊,忙道:“你再念一遍我听。”林公遂又念了一遍。贾夫人听毕沉思了半晌,道:“是了,怪道呢,我只追问到他到底怎么病死的,老太太他们就含含糊糊答应起来。那一日,我记得我问宝玉为什么疯了,鸳鸯就说了句‘总是为林姑娘来么’,凤丫头就忙忙的瞪了他一眼,我就再没敢往下问。今儿说起晴雯、金钏儿两个丫头来,里头也有宝玉,老太太又说凤丫头,都是他们瞒的风雨不透的,‘如今闹的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仔细推详起来,莫非宝玉也和我们黛玉有什么。。”说到这里,又咽住了。林公听了,便将书子一摔道:“若果如此,这个丫头还成了我们的女孩儿了么?”贾夫人道:“老爷也不用着急,我想我的丫头断然不至于此,只怕内中还有别的缘故也不可知。”林公道:“这个宝玉侄儿,我却没见过,不知人材生的何如?”贾夫人道:“我见他的时候,他也不过三四岁,长的原得人意儿。前儿听见他们说,如今竟是第一等的人物儿。
”林公又道:“不知他的学问何如?”贾夫人道:“既能中举,学问自然是好的了。”林公听了,沉思了一会,忽将桌子一拍道:“是了。夫人,我想宝玉侄儿又有才,又有貌,我们黛玉女儿也是有才有貌的,又是从小儿在一处长大的,只怕他们彼此都有个爱慕的意思。后来宝玉侄儿又娶了薛家的女孩儿,这不是彼此都不遂心么?”贾夫人听了,连忙点头道:“是了,老爷猜的真不错。前儿鸳鸯说宝玉出家‘为的是林姑娘’。才刚儿老太太又埋怨说‘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都是凤丫头瞒着的过失,凤丫头见说到这里,他就推故着给我装烟去了。由此看来,可不是这个缘故是什么呢?”林公“嗐”了一声,道:“夫人,我想才子佳人之事,从古有之,后世相传为美谈。若像《西厢记》上的故事,可就不通之至了。我常和崔判官玩笑,说他治家不严,不想如今竟轮到我头上来了。”贾夫人道:“老爷不必胡思乱想的,只管放心,我们再也养不出那样的女儿来。你想,黛玉如果像了崔莺莺,他又如何能会死呢!我久已有心要在背地里问问鸳鸯,只是成日家鼻子脸子的在一块儿,又不好意思的当着人盘根究底的问他。怎么得一个空闲没人的地方儿,等我细细的把鸳鸯丫头盘问他一番,这件事可就水落石出了。”林公听了,想了一想,道:“有了,后日是清明佳节,阳间的人都要祭扫坟墓,我们这里也要大开鬼门关,放亡魂出入收取金银币帛。我们预备下轿子,请老太太临期在城外游玩游玩,看看热闹,回来再到七十二司、十八层地狱看看那些受罪的人,这就得一整天的工夫。你想个方儿把鸳鸯留在家中,细细的问他缘故岂不好呢。”贾夫人听了欢喜,道:“如此甚好。”夫妻二人计议已定,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这才双双归寝。
到了次日,贾夫人便将林公欲请贾母、凤姐出城游玩的话说了一遍。贾母、凤姐素日最喜游玩,听了俱各不胜欢喜。到了清明这一日,林公便吩咐伺备轿马人夫、旂锣伞扇,预备停妥。贾夫人只推身上不大爽快,不能奉陪,又留下鸳鸯打荷包穗子。这里贾母、凤姐俱坐了大轿,贾珠骑马在前引道,司棋、鲍二家的并几个家人媳妇、丫头们也坐了小轿,潘又安、焦大也骑了马,众星捧月,出府而去。一路上好不威武。
不言贾母等出城游玩,且说贾夫人送了贾母去后,回到卧房,遂将鸳鸯叫到跟前,搬了个小杌子,命他坐下。鸳鸯笑问道:“不知姑太太有什么荷包穗子打的,只管拿来,姑太太教给我打就是了。只怕我的手段儿平常,打的未必能中姑太太的意。”贾夫人笑道:“我那里有什么荷包穗子打的。你且坐下,我有一句要紧的话要问你呢。”鸳鸯听了便侧着身子坐在杌子上,笑道:“不知姑太太要问我什么话,这样机密?”贾夫人道:“前儿那一天,我问你们宝玉为什么出了家,我听见你说了句‘总是为林姑娘来’,你二奶奶就连忙瞪了你一眼,你也就不敢再往下说。我瞧出他那个神情来,我也就不好往下再问了。到底宝玉出家怎么为的是林姑娘?这里头难道另有什么缘故么?我的儿,你可要实告诉我,不可撒谎。”
鸳鸯听了忙站起来,道:“姑太太不问到这里,我们作下人的也不敢乱说;姑太太既问,我也不敢撒谎。这件事都是我们二奶奶把事情干冒失了。当日老太太接了姑娘到家,那时姑娘才五岁,宝玉才六岁,兄妹两个一见面儿就亲热的很,又都跟着老太太一张桌儿上吃饭,一张床儿上睡觉,比别的姊妹们分外的不同些。”贾夫人听到这里,便点点头儿道:“后来呢?
”鸳鸯道:“后来大了,因元妃娘娘省亲,府里又盖了一所大观园。省亲之后,娘娘又命他们姊妹们都搬进园里去祝我们家的三位姑娘,还有薛姨太太家的宝姑娘,时常结社做诗,十分亲热。忽有一日,姑娘的丫头紫鹃和宝玉玩笑,哄他说苏州姑太太家有人要接姑娘回南去呢,宝玉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急,立刻就疯的连人事都不省了。”贾夫人笑道:“这么说起来,宝玉竟成了个傻小子了。后来怎么治好了的?”鸳鸯道:“把老太太真吓坏了,请了王太医来,吃了好几服药,总不见效。
后来还是叫了紫鹃来对出谎来,说是哄他玩呢,这才渐渐的好了。”贾夫人道:“傻小子!这是什么缘故呢?”鸳鸯道:“姑太太想,这是他心里想着将来必定要和林姑娘结亲的意思,只是小人儿家,自己说不出口来。那时,我们众人都瞧出他的心事来,谁知老太太和太太只说他兄妹二人是从小儿在一块儿长大的,不忍分离的意思,并没有想到这件事上头。”贾夫人道:“宝玉为了句玩话就会急疯了,这是他心里有我们姑娘了,不知我们姑娘心里也有宝玉没有呢?”鸳鸯笑道:“姑太太问的这个话,姑娘心里怎么没有宝玉呢?如果姑娘没有宝玉,如何听见娶宝姑娘就会病的死了呢?”贾夫人听了变色道:“我的儿,据你这样说来,难道姑娘和宝玉有什么苟且的事情么?”
鸳鸯忙又站起来答道:“姑太太怎么疑心说起这样的话来了,别说姑娘是读书好强的性格儿,就是我们宝二爷,他也是大家子的公子,府里又有那些丫头、老婆们成日家跟着,那里能够做出没道理的事来呢?总是他们两人素日彼此都存了个爱慕之心,原指望着将来老太太替他们成全此事,不承望中间又有宝姑娘的一段阻隔,所以他们两人各不遂心,才闹的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去了。如今老太太提起来,后悔的什么似的。”
贾夫人听了,这才放了心,笑道:“这位宝姑娘的模样儿长的比我们姑娘何如?”鸳鸯道:“论模样儿,也和姑娘差不多儿,都是长的怪俊的。”贾夫人道:“到底比我们姑娘强不强呢?”鸳鸯道:“据我看来,也不能强过姑娘。”贾夫人道:“宝姑娘既没有强过姑娘的去处,老太太为什么又舍近而求远呢?”鸳鸯笑道:“姑太太,我才刚儿没说呢,这也是我们二奶奶的一点儿私心,说宝玉有胎里带来的一块玉,宝姑娘也有和尚给的金锁,这是天配的姻缘,所以,一力撺掇着定下了。”
贾夫人道:“这就是了。据你说宝姑娘也是怪俊的模样儿,怎么宝玉还不如意呢?难道当日给他定的时候儿,他自己不知道么?”鸳鸯道:“原是恐怕宝玉不依,所以瞒着他,总没教他知道。就是姑娘也并不知道定宝姑娘的事。后来丢了通灵玉,又疯病发了,老太太要娶过宝姑娘来冲一冲喜。临娶时,又怕宝玉不依,只得哄着他说,给你娶林妹妹呢。那时,姑娘在潇湘馆正病的着紧儿,二奶奶就说,把姑娘的丫头雪雁叫了过来,搀着宝姑娘拜堂,哄哄宝玉。谁知后来娶了过来,宝玉果然喜欢的了不得。拜了天地,揭了盖头一看,见是宝姑娘,宝玉就栽倒昏迷过去了。这边正忙乱之时,那边就有人来说姑娘也去了世了。”贾夫人听了大惊道:“如此说来,我们姑娘这不是自己寻了死了么?”鸳鸯道:“姑娘头几天就病了的,后来大约也是听见娶宝姑娘的风声儿了,未免事不遂心,病如何还能够想好呢!”贾夫人道:“姑娘死后,宝玉也就没想望了,为什么又出家呢?”鸳鸯道:“姑娘死后,宝玉就成日家疯疯颠颠的,不时的痛哭。后来老太太去了世,我也就自缢了。他后来到底为什么出家,我也就不知道了。我前儿所说的,也是估量着他大约总为的是这一条儿。”
贾夫人听毕,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了。我这才明白了。
我想,这件事虽是凤丫头的私心,也是老太太和你太太希图薛家是财主的意思。我想也不过是得一副好陪送罢了,难道还能够得薛家的家当么?”鸳鸯听了,连忙陪笑道:“姑太太不必多这个心,凡事总是个定数。况且姑娘如今已经成了仙了,老太太也后悔的什么似的,姑太太还提这个做什么呢?”贾夫人道:“我并不是多心,我惟恐怕我的女孩儿不长进,给我打了嘴。他既然没有什么伤风败化的事情,我就放了心了。宝玉出家也好,不出家也好,与我什么相干呢?我问你的这些话,老太太和你二奶奶回来,你可千万莫对他们说。姑娘已是死了,还提这些个作什么呢?”鸳鸯道:“姑太太见的很是。我也不敢对他们说,我说了,这不是我在姑太太跟前翻了老婆舌了么?
”
按下贾夫人与鸳鸯闲话,再说贾母等出城游玩。贾珠在前骑马引道,全副执事出了丰都城东门。但见来往的行人,也有手里拿着金银的,也有背着包袱的,也有两人抬着箱子的,闹闹烘烘,络绎不绝,一见执事到来,俱向两旁回避。不多一时,走到城外宽敞之处,只见坐北面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