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格伦童话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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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波忠心耿耿地舔他的手,什么也没回答。
卡莱睡得很不安稳。他梦见自己又去找贝波。他一个人顺着一些没完没了的空荡荡的长街走,街上黑得怕人。卡莱希望能碰见个人问问贝波,可一个人也没见。整个世界没有人,一片黑暗。忽然一切改变了。他在找的已经不是贝波而是别的东西。这东西重要得多,只是他想不起来是什么。卡莱觉得非马上想起来不可,好象这关系到他的生命。回答隐藏在那黑暗中,可他找不到它。卡莱给折磨得醒来了。
谢天谢地,这只是一个梦!卡莱看看钟。才五点!得试试看重新睡着。他把鼻子埋在枕头上,可怎么也丢不开那个古怪的梦。甚至于醒来了,卡莱还是觉得应该想起什么。这〃什么〃藏在他脑子的深处,等着把它放出来。那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细胞知道是怎么回事。卡莱担心地搔搔后脑勺,生气地咕噜了一声:
“唉,快想出来吧!”
可一点结果也没有,卡莱想累了。现在他想睡觉,感觉已经沉在舒服的睡意之中,这就是说,很快就要睡着了。
当他已经处在半睡眠状态之中时,他脑子深处的小细胞忽然把它藏着的东西放出来了。这总共只是一个句子,是安德尔斯的声音说的:
“要是我不给贝波巧克力糖,我就完了。”
卡莱一下子在床上坐起来。睡意完全无影无踪了!
“要是我不给贝波巧克力糖,我就完了。”他把这句话慢慢地重说一遍。
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他为什么正好要想起这句话呢?
这是因为……因为……有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这就是……
卡莱想到这里,躺下来,把被子蒙过了头。
“卡莱。布吕姆克维斯特,”他警告他自己说,“别老毛病复发了!请你别幻想侦探的事了。咱们好象已经讲定:不再想这种傻事了!你该睡啦。应该睡了!”
“我是吃炖鳕鱼吃出病来的。”
又是安德尔斯的声音。好象存心不让人睡觉似的。他为什么要苦苦地想,没完没了地想这些呢?是他一肚子的话撑得慌,就要在家里躺着自言自语吗?
唉,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怕的想法硬是要钻出来。不可能把它们赶走。
万一安德尔斯呕吐根本不是由于鳕鱼呢?如果是讨厌炖鳕鱼,是讨厌就是讨厌,却不会因此呕吐一个通宵。万一贝波吃的根本不是老鼠药呢?万一这是……这是……这是下了毒的巧克力糖?
卡莱又一次打算制止自己。
“我看到,大侦探读过了报,”他接下去挖苦地想,“并且显然很关心近年来的一切犯罪案件。但即使有人被下了毒的巧克力糖毒死,也还不是说,每一块巧克力糖都包含着毒。”
他继续思索。想的东西越来越使人不安。
“要知道看报的不只我一个,”他想,“关心侦探新闻的也不只我一个。比方说穿绿色华达呢长裤的人当中,有一个也会关心这件事。他非常害怕。他也会看到这个报道,说埃娃-洛塔收到了许多寄来的糖果。正是那篇报道说埃娃-洛塔会揭露凶手等等等……唉呀,万一一切正是这样呢?”
卡莱象颗子弹似地一下子蹦下床。另外半块巧克力糖正好在他这里!他忘得干干净净了!他把它搁在哪儿啦?
想起来了——在蓝色裤子的口袋里。他那天穿过以后没再穿过它。如果一切正如他所想的,那他真是碰到好机会了。
这么早醒来,还有什么会想不到啊。最不可能的事看起来也是可能的。当卡莱在晨曦中光穿着一身睡衣在小房间里找蓝色长裤时,他想到他又是老样子,拼命去想这类事情了!
“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稍微作一些侦察从来也没坏处!”他最后说,“这是侦探的起码常识!”
半天待在一旁的假象谈话对手就等着他这一句名言。他马上出来要弄清楚大侦探的想法。
“布吕姆克维斯特先生,您打算怎么办呢?”他恭恭敬敬地问道。
“我说过了——稍微作一些侦察。”
卡莱一下子又成了大侦探。成了大侦探,就这么回事!他已经很久不做大侦探,也不想做大侦探了。可一出事情,他一下子又想要成为大侦探。现在他完全说不准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因此他不由自主,忍不住又重操旧业了。
卡莱从蓝色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块巧克力糖,给他的假象谈话对手看:
“我有理由认为,这块巧克力糖放了砷这种毒药。”
假象谈话对手吓得缩起身子。
“这种事情从前也有过,”大侦探无情地说下去,“犯罪分子常常相互学样。”
“可怎么知道它里面是不是放了砷呢?”假象谈话对手慌了神地看着这块巧克力糖问道。
“得做一个小小实验,”大侦探沉着地回答。“采取马什试砷法。我要着手做的正是这种实验。”
假象谈话对手兴高采烈地把房间环顾了一遍。
“布吕姆克维斯特先生,你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实验室,”他说,“据我所知,您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化学家。”
“什么,学识渊博……当然,我漫长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献给了化学,”大侦探认可说,“做侦探离不开化学,我年轻的朋友。您明白吗?”
要是卡莱可怜的父母这时候在这里,他们会证实大侦探漫长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的确献给了化学,正好就在这房间里。虽然他们的说法有点不同。他们大概会说,他好几次试图炸掉自己和整个房子,为的是满足他研究的好奇心而又缺乏正确的知识。
可假象谈话对手不想理会父母们固有的怀疑态度。他很有兴趣地看着大侦探从架子上拿下仪器、酒精灯、玻璃管和罐子。
“布吕姆克维斯特先生,这个实验怎么做呢?”他着急地问。
大侦探正等着机会开导自己的谈话对手。
“我们首先需要一个仪器来取得氢,”他郑重其事地说,“就是它。这是一个普通的烧瓶,我在它里面倒进硫酸,放几块锌。这样就制成了氢,对吗?假使现在在这里放进任何形状的砷,就会得到H2As的气体——甲砷酸。气体为了干燥从这里进到放着干氯化钙的管子里,然后又进到这窄管里。到了这里,我们用酒精灯把气体加热,气体就分解为氢和纯砷,砷沉淀在管壁上,形成一层很薄的闪光的深灰色东西。这就叫做砷晶体——我希望您听到过这个名称吧,年轻的朋友?”
他的年轻朋友根本没听说过,可始终兴趣很浓地看着他做所有这些实验。
“可别忘了——我根本没有断定这块巧克力糖里确实有砷,”当卡莱最后点酒精灯的时候说,“我只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才做这个小小的实验,并且真心希望我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大侦探埋头实验,完全把他的年轻朋友给忘了。
玻璃管热起来。卡莱掰下一小块巧克力糖,通过漏斗扔进烧瓶,然后屏住呼吸等着。
这是什么?这正是它!砷晶体!可怕的证据,这证明他是对的。卡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盯住试管看。他一直在他的心底里怀疑。现在怀疑消除了。这就是说……这就是说有可怕的事情!
他用哆嗦着的手熄掉了酒精炉。假象谈话对手已经不在了。当大侦探又变回害怕的小卡莱这工夫,他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窗下的口哨——白玫瑰规定的信号——叫醒了安德尔斯。他瞌睡朦胧的脸在窗台上的天竺葵和橡皮树之间出现。卡莱站在作坊旁边向他招手。
“房子着火了还是怎么的?”安德尔斯说。“你干吗这么早就把人吵醒啦?”
“别叨唠了,出来吧!”卡莱打断了他的话说。
安德尔斯最后走下楼来,卡莱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你把那块巧克力糖给贝波之前尝过吗?”
安德尔斯惊奇得鼓起了眼睛。
“你早晨七点钟跑到这里来,就为了问我这句话吗?”他说。
“对,因为巧克力糖里有砷这种毒药。”卡莱镇静沉着地告诉他。
安德尔斯的脸拉长了,苍白了。
“我已经记不起来,”他低声说。“哦,对了,我舔了手指头……我把‘伟大的木姆里克’搁到裤子口袋里那粘糊糊的东西上了。你断定……”
“对,”卡莱冷冷地说,“现在咱们上警察局去。”
一路上他告诉安德尔斯他进行的实验和发现的可怕结果。两个朋友想到埃娃-洛塔,他们一生中心情从来没有这样阴沉过。他们决定暂时什么都不用告诉埃娃-洛塔。
接着安德尔斯想到贝波。
“都是我害了它,”他说着简直要哭出来。“万一贝波死了,我就再也没脸见西克斯滕了!”
“贝波不会死。你也知道,兽医说过了,”卡莱安慰他,“给它吃了一大堆药,洗了胃,该做的都做了。还算好,吃那块巧克力糖的是贝波而不是你和埃娃-洛塔。”
“也不是你。”安德尔斯加上一句。
他们两个人哆嗦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我十分清楚。”当他们拐弯到警察局的时候,安德尔斯说。
“什么事?”卡莱问。
“卡莱,你应该插手这件事。不然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一开头就说了。”
第 八 章
“咱们应该找到凶手,应该找到!”侦缉长说着,在桌子上重重地打了一拳。
他埋头在这件异常棘手的事情上,已经十四天了。现在他得离开。国家警察局的工作范围很大,其他地方的工作等着他去做。可他在这儿留下了三名助手。一早他就把他们召集起来,同这里警察局的人开会。
“据我所知,”他说下去,“这十四天咱们只查明了一件事:现在没有一个人再敢穿绿色的华达呢长裤。”
他阴着脸摇摇头。他们没有袖着手不干活。他们调查了一切疑点。可是情况一点不明。凶手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看见他,就除了唯一的一个人:埃娃-洛塔。利桑德尔。
社会上所有的人也在尽力帮忙。来了许多信,说某某人穿过深绿色的华达呢长裤。还有些信为了预防万一,报告了他们所知的穿蓝色、灰色甚至棕色华达呢长裤的人。昨天侦缉长收到一封匿名信,写道:“安德尔松裁缝有个坏孩子,穿黑色的长裤。一点不会错。你们无疑要把他关起来。”
“要我们因为人家穿黑长裤就逮捕他们,那就毫不奇怪,所有绿色华达呢长裤一下子跟施了魔法一样绝迹了。”侦缉长笑着说。
埃娃-洛塔给请去好几次,让她目测一下侦缉长认为特别可疑的人。这些人和许多其他人放在一起,穿得也几乎一样,然后问她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她当时在“高草原”见过的人。
“没有。”每一次埃娃-洛塔都回答说。
她还得看大量照片,可照片上的人一个也没见过。
“这些人看着全都那么善良。”她好奇地反复看这些杀人犯和强盗的照片,说。
“骗子岗”的居民一个不漏都问过了,请他们提供有关格伦老头私生活中他们所知道的事情。警察们特别感兴趣的是,在那穿华达呢裤子的人上格伦老头家的那天晚上,有没有人看见过什么特别动静。当然有,当然有——正好在这天晚上,所有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一些非常特别的事情。“骗子岗”又吵又闹,至少象有几十名杀人者在相互厮杀!
这倒有趣。不过侦缉长很快就查明,这说的只是玫瑰战争。虽然有几个人——其中包括卡莱。布吕姆克维斯特——指出,正在这时候他们听见了离开的汽车声。这肯定不可能是福尔斯贝格医生坐着来给瘸子弗雷德里克看病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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