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与山涧 作者:约翰·缪尔-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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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大多数知更鸟畏缩在大树枝背风的一面,雪不会落在它们身上。这时有两三只更冒险的知更鸟胆怯地攀附在被雪覆盖着的树枝下面,像啄木鸟一样背朝下,正竭尽全力地啄食寄生浆果。它们不时地摇下一些松散的雪,雪纷纷落到它们身上;它们尖叫着返回栖息地,坐在同伴之间,像饥饿的孩子一样浑身颤抖,低声咕哝,“不平”地唠叨着。
一些麻雀在大树下忙于捡拾种子和冻僵的昆虫,偶尔也有对不能成功地尝到覆盖雪下的浆果感到厌烦的知更鸟加入进来。勇敢的啄木鸟依靠营地边的大树干和成拱形的树枝上无雪的一侧,从树林的一边到另一边短距离飞翔,不时地啄它们贮藏在树皮里的橡子,毫无目的地啁啾,好像无法保持安静——像被暴风雪围困的旅客待在乡村酒馆里一样,显然是以无聊的方法打发时间。耐劳的以它们平常勤恳的风格,穿过树皮的树纹,发出它们离奇而有趣的音调,显然不比它们的邻居哀伤。斯泰勒松鸦制造出比其他所有的鸟类合起来还多的噪音和轰动,不停地来来往往,大声喧哗。好像每一只松鸦的喉咙里有一块融化的淤泥,小心翼翼地利用暴风雨提供的有利机会,去偷窃啄木鸟储存的橡子。
我也注意到在最大的林区外面一个高高的松树桩上有一只孤独的灰鹰勇敢地面对着暴风雪。它背对着风,笔直地站立着,一撮雪堆积在它宽阔的肩膀上——像一座被动忍耐的纪念碑。即便不是真正地忧伤,每只被雪围困的鸟儿似乎多少有些不安。暴风雪表现出各种姿态,没有一个愉快的音符来自这些鸟儿,更不用说曲子了。它们的畏缩且不高兴的忍耐与黑鸫鸟自然产生且抑制不住的喜悦形成显著的对比;黑鸫鸟禁不住唱出的不仅是甜美的歌声,而且还是玫瑰的芳香。哪怕天塌下来,它也必须歌唱。我记起了在1872年的强烈地震期间看到的一对忧伤的知更鸟。那时,山谷里的松树以奇怪的动作拍打舞动着树枝,悬垂的岩石雷鸣般地崩落到草地上。在兴奋地观察其他东西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去寻找黑鸫鸟——我不怀疑它们会一如既往地歌唱,把可怕的岩石的轰隆声权且当作它们一贯勇敢面对的轰鸣作响的瀑布。
拿什么当作黑鸫鸟的特选歌曲是非常难以描述的,因为它们是如此善变同时又如此流畅。虽然我认识这鸟儿已经10年了,而且几乎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它唱歌,但是我还能发觉一些音符和歌曲对我来说是新鲜的。几乎所有它的音乐都是甜美和温柔的,像水流过池塘平滑的口边一样从它丰满的胸脯流出来;然后进一步分成悦耳音符的闪光泡沫,热情洋溢,没有过多地表现食米鸟或云雀那种强烈的、过分的狂喜。
更动人的是那种有悦耳音调的完美的短曲,由完整的、轻快而柔美的音符写成,饰以精巧的颤音,逐渐减弱并融化在细长的节奏中。一般地说,黑鸫鸟的音乐是优雅的、精神化的河流。瀑布那深沉、急速的音符蕴涵其中,其他如急流的颤音、边缘漩涡的汩汩声、水平河段低沉的耳语以及从苔藓的末端渗出落入池塘的个别水滴甜蜜的叮呤声。
黑鸫鸟既不与其他鸟类一起合唱,也不与同类一起合唱,它只与河流一起合唱。如同在地表下面开放的花儿一样,我们喜欢的一些发出最动听声音的浪花也从未浮到过水面上。我经常观察黑鸫鸟在浪花的拍打声中歌唱,它的音乐完全被淹没在水的咆哮声之下——但是通过它的姿态和嘴的翕动节奏,我知道它正在歌唱。
据我留意,它的食物由各种水上昆虫组成。夏天,沿着浅滩边缘可以获得这些昆虫。此时,它在周围涉水,把头钻入水中,用嘴灵巧地翻开鹅卵石和落下来的树叶。它很少选择进入必须用翅膀潜水的深水区。
黑鸫鸟似乎特别喜欢幼虫和蚊子,在水流较浅的光滑岩石沟渠的底部可以找到很多。它在这些地方觅食时,把头埋在水下,向上游跋涉,急流常常顺着它的脖子和肩膀的平滑曲线造就了清澈、水晶壳的形状;这个水晶壳像钟形玻璃罩正好把它包围起来,当它的头抬起和浸入水中时,水晶壳破了又重新成形。当它不时地侧身而行、到太强大的水流以致不能控制自己的地方时,那么它就敏捷地张开翅膀到更浅的地方捡拾食物。
在冬季,当河堤上覆盖着雪,河流本身几乎到了冰点,这使得在暴风雪天气纷纷飘落的雪无法完全融化,而在上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蓝色的淤泥,河水由此变得不透明了——于是,黑鸫鸟只能在主干河流更深的地方觅食,以便潜入淤泥下面的清澈水中。或者,它经常去一些开阔的湖泊或贮水池,在这些地方的底部它可以安全地进食。
当被迫这样去一个湖泊时,黑鸫鸟不会像野鸭一样立即跳进水中,而总是顺着湖岸,先落到岩石或倒下的松树上。然后,根据湖底的特点它飞出30至40码左右,轻巧地落在水面上,向周围游动、俯视,最后下决心——随着翅膀一声刺耳的拍击,就不见了它的踪迹。在进食两三分钟后,它突然重新出现,翅膀又一次有力地颤动——抖掉身上的水后,它突然升到空中,像是自下往上升高;而后回到它的栖木,唱了几分钟后,又出去潜水。就这样来来往往,它在相同的地方潜水达数小时。
通常,黑鸫鸟总是单独行动。除了繁殖期,它们极少成双成对,三四只在一起更罕见。我曾经观察到一群三只在一起的黑鸫鸟,在海拔7500英尺高度上的默塞德的一个小冰川湖上,度过了一个冬天的早晨。早晨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夜晚暴风雨来临,而这个阴凉的湖泊在刚下过的雪的背景下隐约闪现,像镜子一样平静。我的营地碰巧处在水边几英尺的地方,对面是一棵倒下的松树,一些树枝伸到湖面上。在这里,三位深受欢迎的“客人”占据了它们的位置,立即给寒冷的空气增添了美妙的旋律,令我格外高兴。因为,那个早晨我正经过冰雪阻塞的峡谷往下走到低地,已经有些担心危险会不期而至。
湖底部分适合动物就食的地方位于地下15到20英尺,覆盖着刚生长的藻类和其他水生植物——这些是我以前乘救生筏渡过时就确证过的事实。在落到平稳如镜的水面上之后,它们有时候沉迷于小游戏,在小圆圈内迂回地互相追赶;然后,三只黑鸫鸟突然一起潜水,接着上岸唱歌。
黑鸫鸟很少在水面上游过几码以上,因为没有蹼足,它的进度相当缓慢。但是依靠强壮有力的翅膀,它能在水下神速地游泳或者在天空飞翔,常常可以到达相当远的距离。它能够经得住巨大急流的冲击,突出证明了它翅膀力量的强大。下面的情况可以当作半水生动物的飞行力量的一个公平例证。冬天,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默塞德河呈蓝绿色,雪还没有融化。我观察到一只黑鸫鸟栖息在急流中的暗礁上,正兴高采烈地歌唱,似乎每件事情都合它的心意。我站在岸上赞赏它,一会儿,它突然跳入泥泞的水流,中断了歌唱。在底部进食一两分钟之后,在人们猜想它必定不可避免地被冲到下游的远处时,它从刚才下去的地方浮出来,落在同一处暗礁上,抖掉羽毛上的水珠子,继续唱它未完成的歌曲——平静、悠闲,好像从来没有被打断过。
在所有的鸟类中,只有黑鸫鸟敢独自飞入白色的洪流中。虽然严格地说来它的整体结构还是适合生活在陆地上,但是没有其他水鸟像它这样与水密不可分。即使是野鸭或者大胆的海洋信天翁、海燕,也不敢独自闯洪流。野鸭一般在未被扰动的地方完成进食就立即上岸;经常在陆路上从一个湖泊跋涉到另一个湖泊,或者从一片田野走到另一片田野。大多数其他的水鸟也是这样。诞生在河边或者河流中间的暗礁及漂石上的黑鸫鸟,片刻都不离开水。尽管它经常在处在飞行之中,但它从来不在陆路上飞,而是沿着迂回曲折的河流,迅速地、像鹌鹑拍打翅膀一样呼呼地飞。即使河流相当小,比如说5至10英尺宽,无论多么急的转弯,它都很少穿过转弯处以缩短飞行距离。假如岸边有人干扰了它的行程,它宁愿从他的头上飞过以避开地面。所以,当它沿着末端朝前的弯曲河流飞行时,它会明显摇摆起来——以闪电的速度描绘每个转弯处。
黑鸫鸟以严格的精确度追踪最险峻洪流的纵向弯度及角度,猛扑瀑布的斜面,在浪花中垂直落到使人头晕目眩的瀑布上,而且同样大胆而轻松地往上飞行。它很少设法在到达瀑布的底部之前想着先上升,来减缓上飞的陡度。即便是几百英尺的高度,它都始终保持笔直的状态,好像头将要向前地冲入发出轰隆声的火箭,然后突然向上发射;在落到悬崖顶部休息一会儿之后,它继续进食和唱歌。黑鸫鸟的飞行是连续而猛烈的,翅膀的拍打从不间断——像满载而归的蜜蜂一样发出相似的嗡嗡声。这样,它从这个瀑布飞到那个瀑布自由地嗡嗡叫,我听见它经常发出一长串速度极快的、未经调整的音符——与它的歌曲毫无关联,但是完全符合它持之以恒的飞行。
如果在一幅地图上追踪内华达山脉所有黑鸫鸟的飞行范围,它们将显示古代冰川从冰期开始直至冰期快结束时整个系统的流动方向。因为黑鸫鸟所严格跟随着的河流——除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支流以外,全部都是在山脉的两侧被消失的冰川所侵蚀出来的河道上流动——河流顺着古代冰川流动,黑鸫鸟沿着河流飞行。我们还没有发现其他鸟类或者其他兽类的生活路线是如此完全地和冰河的环境吻合。熊也时不时地把冰河留下的路当作最容易走的路,但是它们经常放弃这些路而宁愿在峡谷间穿越。同样,大多数鸟类在某种程度上也顺着冰碛飞行,因为冰碛上覆盖着森林;但是,它们飞越树林,穿过峡谷,漫游得更远,画出了锐利而复杂的路线。
黑鸫鸟的巢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鸟类建筑之一。其设计奇特、新颖,完全时尚、美观,每一方面都体现出小建筑师的天赋。鸟巢的直径大约一英尺,外观为圆形和浮雕装饰,靠近底部有一个整洁的拱形开口,有点儿像砖砌的老式灶或者霍屯督人①的小屋。它几乎专用绿色和黄色的苔藓建成,覆盖在瀑布附近的岩石和腐朽的漂流木头上的漂亮的叶状体灰藓成了它使用的主要材料。这些东西被巧妙地交织在一起,粘结成可爱的小屋。而这些鸟巢的坐落方式也使得外面的苔藓得以继续生长,好像从来没有被打扰过。少数去掉茎的丝状的草偶尔也与苔藓交织在一起。但是,除了地表薄薄的一层外,它们出现在这里只是一种偶然。因为它们是与苔藓一起生长的物种,可能只是被顺带着拔出来而已。这座奇妙的宅邸所选的地址,通常靠近瀑布的浪花可以喷溅到的岩架上。所以,至少在高水位期间,它的墙壁保持绿色而且在不断生长。
正如在适当的位置所看到的一样,鸟巢的任何部位都没有出现粗糙的线条。可是当你把它从岩壁上拿开时,会发现鸟巢的背部和底部有时候顶部都会有相当尖锐的角度。这个角度是与其底基所在的岩石上和所倚靠的岩石表面相吻合的,小建筑师总是充分利用碰巧出现的微小的裂缝和突出部分,从而使鸟巢和岩石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