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门纪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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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下腰,轻抬手,向前送,二爷手中笔杆的顶端点在薛涛左肋下的某一处。
“啊呀!”薛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这叫声十分惨烈,惊得栖在院子里树上的一只黄雀朴楞着翅膀仓惶飞逃而去。
“你……你干什么了?”薛涛的兄弟们大惊扑过去扶满头大汗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的薛涛。
“什么也没做,不过是点了一下,你们不都看见了么?”二爷蹲在嘴唇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薛涛面前,把毛笔夹到耳上,拍拍他的肩,同情地问,“薛爷,疼么?”
这简直是废话,那死去活来的样子可不是装得出来的。
二爷估摸着薛涛是答不出来了,也就不等他的回答,于是收了拍他肩膀的手,还是那么同情地说:“老实告诉你吧,你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好,和人纠缠这么半天居然都没碰到这个地方,只要往这儿再轻轻打上一拳,你连绯馆的门都不用进了,直接去棺材。”
薛涛的兄弟目瞪口呆,结巴着问:“是姓林的打的吗?”
“难道还是我打的不成?”二爷反问,站起来拉拉衣褶,“好了,趁他这会儿老实架到堂上去,让二爷好好瞧瞧。”
这会儿不用绯馆家人动手,薛涛的兄弟们乖乖地把他架到堂上去。二爷切脉,一切之下又是一楞,问道:“他到底挨了多少拳?”兄弟们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二爷奇道:“我怎么觉得他的伤势象被人当麻袋打了一上午呢?”“姓……姓林的才是我的麻袋!”薛涛恶狠狠地拼命挤出一句话来。二爷心念一动,问旁边当兄弟的:“莫非这一早上就是这位爷和那位姓林的在缠斗?”当兄弟的点头:“我们大哥和姓林的打得难分难解,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都没使兵刃?”“咱们两家都是使拳的。”
二爷心里直叹气,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等到中午都等不到人上门,原来是擂台被人占住,若是占地的人是使兵刃的还好说,只要划出条口子就可分出胜负,若是两边都是用拳头干活则麻烦来了,即便是拳拳到肉,不打得嘴巴流血或者躺倒不能动弹,还真不好说是谁赢,倘若使拳的两边水平差不多又都是爱面子胜过爱命的那麻烦就更大了,只要当场没被打死而旁人又没瞧出来,打肿了脸也要坚持下去,十之八九最后成为一场没完没了的耗战。
二爷十年前去擂台边看摊子时曾亲眼看过这么一场几百回合的大战,当残阳斜照,擂台下观战的江湖豪杰们都三三两两散去,只剩下喝着茶的医馆人和不得不留下记录输赢的几个倒霉的武林权威后,台上的两个精疲力竭到用一根指头都能捅倒的对手还在摇摇晃晃的互相纠缠。打那次以后二爷一听见类似“大战三百回合”的豪言壮语就犯困,他疑心那些地位很高的江湖人从来不喊这句话是因为知道这其实是很丢脸的事,因为无论是多有体力的人在打过三百回合之后都不可能保持一个体面的站相,更不用说还能使出什么招式,那末最终获胜也仅仅只能说明体力好过对方,这样的胜利和乡下汉子抱着对摔靠蛮力得来的胜利区别不大,实在是不怎么能端得上台面的。
绯家老三在今年的太阳下山之前唆使人把这个要脸不要命的震天雷拽下来,除了救人一命的造化外,说不准还为武林的面子积了个大德。
但世上人总有一些是不知道感恩的,薛涛缓过劲来,收了刚才的气焰,心里却还是不那么甘心的,他求道:“大夫,你可不可以不说我是重伤,就开个轻伤的方子?不然姓林的肯定会觉得他比我强,以后就会骑到我头上。”
二爷为难,问:“你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被打烂了么?”
薛涛自信地哼一声:“姓林的不可能把我打烂,我一点血都没流。”
二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要见血还不容易?只要你不硬吞就行。”边说着边伸出手指,在薛涛胸腹间只一点,“噗”的一声,薛涛一口鲜血喷在绯馆刚清扫过的干净的大堂上,红红的十分显眼。
忽悠一下,薛涛的身子立马软下去,往椅子下跌,二爷点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呢,忙伸手一抓,正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生生的抓住了。二爷十分诧异:“咦?不过是吐口血,至于晕过去吗?莫非是我诊错了?”那薛涛的兄弟们赶紧上前扶住,一个个脸上表情十分尴尬,有一个说道:“大夫不知道,我们大哥有晕血的毛病……”
二爷张开嘴巴半天才合拢,回过神来后问:“晕血还闯什么江湖啊?”
当兄弟的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大哥只使拳,而且只和使拳的打架啊,他的拳头功夫的确是十分厉害的,每次动手根本都不会见血呢。”
“以前参加武林大会,对手都是使兵刃的,所以大哥都没参加,今年终于和使拳的人对上,大哥好容易有机会打个开心,我们也就没怎么去拦着。”另一个兄弟脸上红了一红,“错过这一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大哥大概是觉得把命赌在这次上也值得。”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十分感动:“男人一辈子总要有一次彻底的战斗,大哥为此连命都不要,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二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意思去扫他们的兴。
虽说晕血的毛病对江湖人来说不太方便,不过做为一个伤患对医馆的大夫来说实在是太方便了,薛涛自个儿倒下去后就不再惹麻烦,他那帮兄弟们见识了二爷两戳放倒大哥的全过程后完全服了大夫的指派,二爷也就没波没折地把这个伤患处理好了。
把第二个伤者收拾完打发到后面去,二爷因做事的时候沾了些薛涛衣上吐出来的血又得去洗手,洗的时候听见自家的家人在一边聊天。刚才这两位帮着架住薛涛,手脚十分利索,想来平时被大嫂调教得很不错。年轻的那个家人到绯馆还不到两年,并未赶上上次武林大会时的盛况,看过二爷上午的这两次接诊,感觉十分新鲜,便问那年纪大些的家人:“居然有人轻伤要大夫看成重伤,有人重伤要大夫看成轻伤?”年纪大些的在绯馆呆的时间比较长,不怎么以为然:“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有要命不要面子的自然也就有要面子不要命的。”
“莫非每次武林大会,都会有这样的怪人来吗?”年轻家人仍是感觉十分新鲜。
年纪大的老气横秋地笑起来:“在这儿日子长了,什么人看不到?你现在这叫……这叫……”一时间找不到词儿,便向二爷求助,“二爷,这叫什么来着?”
二爷在水里荡着手,心不在焉的回答:“少见多怪呗。”
年轻的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想一想又问:“二爷你说说,那个薛爷为了痛快的打一架不要命,算不算了不起的男人呢?”
二爷在嗓子眼里嘿嘿笑,“那得看他是为什么要痛快打一架了,”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在家人递过来的干布上擦擦,“能够在最荣耀的地方一战成名的机会对于他来说不是也要等很多年吗?”
“莫非,是为了成名赌上命?”家人恍然大悟。
“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二爷摇摇手。
“在江湖上没有名气的确是很难混好。”年纪大的家人显然对于江湖的经验要多得多。
二爷说:“你们成日在馆里吃饱睡足拿着工钱还在背后嚼主子的舌头,总觉得外面好混,如今见了外面来的人,可知道这里的好处了?”
年轻的嘻笑道:“这会子是知道了,世道艰难,混哪行都不容易。”突然回过神来,“爷怎么知道我们在背后嚼主子舌头的?”
二爷笑得很阴险:“你怎么知道当主子的背后就不会嚼你们的舌头?”拍拍手,“废话不说了,姓薛的被你们三爷弄下来,这擂台上就算没了阻碍,若是一切顺利,下半天有的是事做,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两个家人应一声,各各去做准备。下半天城里搞大会的似乎不再让使拳的对打,果然再没有不识相的霸着擂台不放,午饭过后便有伤者陆陆续续接踵而来,二爷和家人们的下半天,也就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有条不紊地过完了。
第五天又是放晴,二爷早起到院子里散步,以年复一年欣喜而又诧异的目光注意到梧桐树上的叶子两日便大过一圈,那绿色也一日深过一日,只是东风细雨呵护下的花开不持久,遍地残红,似在提醒春到尽头。
二姐用细竹小箩盛了做早饭的油条豆浆过来,仍是那一身干净简单的打扮,毫不在意的踏过一地落花,二爷皱着眉提醒说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么就没有一点该有的惜春伤春的幽情呢?二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小箩笑,她问:“你莫非是那些个缠绵悱恻的宋词看多了,也学人家酸起来?我问你,那些写女人伤春伤情写得最好的词曲,有几首几篇又当真是女人作的?你们大男人想入非非地扮着女人样子自怜自爱也就罢了,别得寸进尺,非得要女人也一定这样来。”二爷倒吸口冷气:“这样狂妄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照你的说法,那些人人吟诵的唐诗宋词都是些矫情文字了?”“哪里的话!词曲倒不矫情,作它们的人也不矫情,倒是读它念它的人多有些矫情罢了。”二姐手拈了油条来吃,一边道,“说文弄字本是雅事,痴迷过头反落了俗气。”二爷知道和二姐讲歪理是讨不到好的,也不怎么计较那话里是否有嘲讽的味儿,随便地笑一声,拍拍两手也过去吃二姐端过来的早饭。
二姐咬一口油条,忽尔一笑,说道:“不过常念这些东西,酸是酸些,也不是全没好处的。”
二爷从喝豆浆的碗边上瞪着两只眼睛看二姐,等着听她往下怎么说。
二姐说:“嫂子那时看上大哥,难保不是被他装出来的文绉绉样子给骗了。”
“你是说他那时专门去嫂子家墙下念酸词的事儿?”
“可不就是那个‘林花谢了春红’么?”
两人哈哈一笑,心知肚明,这话儿也就算说到了头,一会儿把早饭吃完,一块儿上前院来干活。从往常的情况看,第二天城里各种比试的摊子都全面铺开,比武会上慢慢精彩起来,馆里来的生意也就会猛增,于是二姐便也被派到前院里来接诊,虽不是刻意为之,以往二爷和二姐是从未一起出诊过,来的伤号见他二人长得一个模样一左一右往桌边一坐,都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
既然都是绯馆的大夫,长得又都一样,自然是找想亲近的那个多些,男人想要亲近的,无非是女人,这样一来找二姐看伤的排成了队,二爷那边倒闲得慌。看过几人,二姐恼了,抽身便走,走过二爷身边时拿脚去踢二爷坐的凳子,怒道:“这里明白放着一个游手好闲的不去找偏要排队,若是等不到接诊就死掉,我怎担得起耽误人命的责任?还是你自个儿干罢!”二爷闲闲地手托腮帮子望着二姐那边长长的队伍,他说:“这你就不明白了,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与诗斗,与词斗,与我斗,都算你赢没关系,但你当真以为斗得过男人的本性么?死了心吧你!”
二姐和二爷两个,虽皮相一般,个性上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二爷嘛,只要不踩他痛脚不损元气,平时倒并不在乎做个任人捏掐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