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门纪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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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和二爷两个,虽皮相一般,个性上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二爷嘛,只要不踩他痛脚不损元气,平时倒并不在乎做个任人捏掐的软柿子,二姐却不似二爷这般的经打经踹,她总说做人特别是做女人要自爱些,所以做人可以好脾气但不能没脾气,办事可以稍含糊但不能没原则,这样一来为人处事上就倔了许多,她若是看不惯不想插手的事,你用九条牛也拉不过她来。
二姐甩手不管排队的人,退到一边帮家人做些包扎分药的事,二爷知道她是决计不会再回桌边坐着,不免郁郁地叹了一声,虽说二姐帮哪边都是帮,自己接手她那边的队伍看诊也看得下来,可能闲的时候为什么要干活呢?二爷心里对二姐不免油油生了一点不满,嘀咕道:“我是你亲兄弟,居然也不照顾一二?”二姐知道他抱怨什么,笑道:“兄弟,我就是怕你闲得骨头散了,才照顾你多活动一些。接骨缝皮的事等你开完方子我自会做,你不过多看两个人,有甚打紧?”
二爷心说我是不打紧,你也不看看那些个排队的江湖爷们儿,本来是满心指望着会有女大夫细心呵护,这下落了空,你拍拍手一走干净,那怨气都薰黑半边天了。
果然挪到二爷这边重新排过长队的人脸上不那么舒坦,先前排队时有个指望,人在往某个指望的目标努力时,很多不好的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一旦那目标中途凭空消失,失望的同时那些小问题也就开始显现甚至放大起来,比如说,这会儿往男大夫那儿挪动的人群终于开始感觉到其实只要排队就不可避免会产生的问题——无聊。
男人给男人看病本来就没趣到无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排队就更加枯燥到无聊。自古以来,在这种情况下排遣无聊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聊天,既然没谁规定聚在一起嚼舌头是三姑六婆的特别本事,那么男人拿这法子来消遣一下就很正常。二爷听着耳畔渐渐嗡嗡而起的聊天搭话声,琢磨着一群男人围在这里说东家谈西家实在面目可憎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倒也情有可原。
谈的话题,无非是绕着城里武林大会上的事打转转,付出了头破血流非得到绯馆送银子诊治的代价,不管在擂台上是输是赢都算在武林史上留下了浴血奋战的记录,这样的荣耀怎可以藏着掖着不拿出来见人呢?当然要聊聊。且这时候来聊又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胜负已分,输家赢家若不是互相负着血海深仇,下了台见面就不必把气氛还搞得咄咄逼人,将来在武林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聪明人这时候都抓紧时间修补在台上用拳头刀子砸砍得千疮百孔的友谊,说出来的话让人一听就平生几分亲近。拉家常、捧对手、夸名家、衬自己,种种件件,只要还没排到队首,时间够的话,内容一样不能少,这些都扯完聊尽了怎么办?不妨讨论一下大会的结果。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下注,没了彩头不过瘾,另一方面利字不当头,也方便大家不从钱眼里看事,谈话也就放得开些。
二爷一边诊着伤号,一边竖着耳朵听快排到近前的两位江湖人的谈话。
“怎么看来,都是副盟主这次坐上盟主位置的可能大吧?”
“那末老盟主会怎样?”
“还能怎样?当然是做亲家罗!谁都知道他们两家的儿女是一对。”
“不是老吵架吗?”
“吵来吵去还不是吵他们爹的事,他们的爹要是商量好了,儿女还有什么好吵的。”
“说得也是,不过可惜了李元英。”
“怎么说?”
“嫁了人就不能当江湖第一美人了,只能当第一美夫人。”
“那是当然,第一美人是姑娘才有意思嘛,名花一有了主,谁都不能打主意,再占着位置多没意思。”
一阵男人们轻狎的笑声传来。
“那末谁来当第一美人?”
“反正总会有人补上来,有这位置在,还怕没人坐?”
又是一阵嘻笑。
二爷开了方子,打发座位上愁眉苦脸的伤号拿着去找二姐拔出插在臂上的一只带倒刺的飞镖。城里守摊位的三爷手头没有合适的家伙剜出那东西,又不能硬扯出来,便打发他到馆里来看。这人也算耐性好的,见到馆里来排队的不是砍得见了骨就是衣服上吐得都是血,知道自己伤得算轻,所以乖乖排着不嗯不哈,本想自己这程度的伤大概是轮不到找女大夫来看了,正失落时听得要自己去找二姐,喜上眉梢跳起来往后面二姐处去,听见边看方子边问自己话的二姐果然是软语轻言,身上已经舒服了大半,心旷神怡间突见二姐抬起看方子的眼睛,冲自己诡异一笑,这一笑笑得阴气十足,一楞之下,二姐已撸起袖子,快手掀开旁边的一个小匣子。这伤号定睛看去,只见满匣子整齐排列着刃口磨得雪亮的各种奇型怪状的刀和刮铲,耳中听见二姐温声笑道:“呀,好久没剜人肉了,也不知会不会手生,你莫怕,我先用金针扎你几下,剜你时就不会那么疼了。来呀,别让他吓跑了,给我死死按着他!”
二爷头也不回地听着从背后传来的鬼哭狼嚎,哭笑不得,他想这女人的性格实在是恶劣,大概也听到了刚才那帮人说第一美人的事所以心情不好,可心情再不好也别玩这种把戏啊,把人吓出病来还不是我来开方子治?这不是存心给我添事么?
聊天的男人们还在议论纷纷。
“真的要换盟主了吗?这样江湖又要变天了呢。”
“既然是亲家,又是前任的副盟主,对现在的规矩应该没有必要大变吧?”
“那可不一定,正因为是亲家,又是前任的盟主,不变的话岂不显得自己还被老盟主罩着,那就显不出本事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说不定什么都要改呢!”
“唉,改就改吧,反正一个盟主一个法,前人种树后人挖,历来如此,早就习惯了。”
二爷给面前的伤号接着骨,眉头皱啊皱。二姐给被按住的伤号扎完金针,正将一把小圆刀的刃放在火上燎准备挖镖,抬眼皮刚好看见二爷的脸,笑道:“你怎么一付思考大问题的样子?”二爷嘴里哼哼着:“啊啊啊,越听越复杂……”二姐挑挑眉:“会吗?不是和京里的事一样吗?”二爷满脸失落:“我就是不想搞得太复杂才回到这里来的嘛。”“该说你天真还是头壳坏掉了?”二姐笑,“快死了这条心,人多的地方都一样。”
正被二爷接骨的伤号见二姐和二爷不再说话,想是自己可以说了,于是开口问道:“大夫,治我这伤要的钱多吗?”二爷回过神来,随口应道:“绯馆不会坐地起价,不过你这伤挺重的,要彻底治好,花钱是少不了的。”那人干咳两声:“那末可否先欠钱?”二爷笑道:“绯馆的规矩你不知道吗?签付息的条子和签卖身契都随你。”那人忙摇头:“倒不会欠很久,过两天等我新收的徒弟把拜师的费用送来,应该就能还上。”二爷点头:“这倒不要紧了,反正你要留医,只要在出绯馆前结帐,都不算欠钱,也就不用付息。”那人大舒一口气。
忽听得排队的人中有人笑道:“王二疤子,你才几斤几两重,还敢收徒弟?”王二疤子见是熟人,也不生气,笑骂回去:“闭上你的鸟嘴!那楞小子找上来要拜师傅,我不收难道让别人吃了这块肥肉去?”那熟人笑道:“你欺负楞小子不懂江湖也就算了,怎么还谋别人的钱?”王二疤子道:“怎么叫欺负?那楞小子在哪里大喊大叫找师傅的?官道边的大柳树下哎!很丢脸的!我不马上收留他,那小子以后还有脸见人吗?哎哟哟哟哟——”王二疤子怪叫一声,脸上五官都疼得挤到一起,抬头看见二爷温和的笑脸。
二爷说:“伤筋动骨的,有点疼不稀罕,男子汉大丈夫,忍着点。”
大夫发了话,王二疤子再疼也只能忍着,好在疼只疼了那一下。
忙了一上午,午饭过后前院的伤号都清理干净,二姐和二爷坐下来等家人送午饭过来,二姐觉得有点热了,拿帕子扇风,一边打量坐在桌子对面喝茶的二爷。
“我说,你真是长久不动手,手生了吗?”她问,“怎么治得那姓王的吱哇乱叫?”
二爷尴尬一笑,放下茶杯:“我故意的。”
“故意的?”
二爷点头。
“真稀罕呢,你也会有使性子的时候?”二姐笑。
二爷脸上十分沮丧:“所以我到现在还后悔。”
二姐扇着风,若有所思的看着二爷:“我还以为你最为世故圆滑,很多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二爷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只是犯了个小错。”
“什么错?”
“看得破,忍不过。”
“原来是道行不够啊!”二姐恍然大悟,同情地拍拍把脑门轻轻磕在桌面上的二爷的后脑勺,以无比仁慈的口吻开出了方子:“继续修炼吧。”
第六天枝上的大多数叶子已经透出一种较深沉的绿色,打它们从嫩黄色的苞芽开始冒头,似乎天生具备了一种不顾一切表现自己的欲望,争先恐后往明亮的地方挣,似又恐挣出头后还得不到人注意,便一日一日的换着面目,把最讨好新鲜的模样都依次地摆出来。
二爷呷一口茶看一眼头上的树枝,随口念道:“初生犊子……”
二姐从院子门外探进头来,好奇问道:“你在念谁?”
二爷呵呵笑:“反正不是我这个看多世事,心底险恶的成熟男人。”
“你也算成熟?”二姐啐一口,“在绯馆里会拍着胸脯这么自夸的应该只有老大一个罢?”
“他只不过是扮出一张老脸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二爷悠闲地端着茶在树下踱步,“让他把脸上的胡子刮刮露出那张小白脸再和我比,看谁显得比较老成?”
二姐眨巴几下眼睛:“最近你说到老大时越来越没大没小,找死么?”她从门外伸进手来招两招,“小子,我不管你们哪个比较成熟,乖,出来干活了!”
二爷难过地一撇嘴:“你说这话,是表示咱绯馆的男人再老成,也得被女人管着吗?”
“不服气吗?那也没办法,谁叫我永远比你大?”二姐笑脸如花,“你若能把大哥压下去我倒是很赞成,那样压着你的我自然更上一层楼。”
“你可知女人是不可以夺权的?”
“啊呀呀,谁稀罕夺权?你以为女人都象男人那样好斗?”二姐耸耸眉,“话说回来,就算女人不夺,自古以来天下在男人手上不也夺来夺去,什么时候安份过?”
二爷留恋地看一眼自己舒服的小院,走上前跟着二姐往前院准备开始今日的活,走着走着,忽听二姐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要夺权好,让男人去夺权,然后再操纵夺了权的男人比较一劳永逸……”
二爷猛煞住脚,指着二姐的后脑勺叫道:“你……你果然狠毒!算计人太多会遭报应的!”
“会吗?”二姐回头,十分轻蔑地说:“遭报应?我只知道祸害遗千年!”
绯馆大门已开,到第三天武林大会上打架的人群慢慢上了档次,那头衔不再一味的叫什么吓死人的“夺命剑”、“锁喉枪”、“镇南关”,要文雅些,不是带个“长”字就是带个“主”字,聚在一起候诊时也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