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a-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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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小清走进帐内,轻轻推了推我。
我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道:“他来了?”小清点点头,出帐把卫立带了进来。
一见卫立,我便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卫大哥,这边坐。”
卫立不客气地坐下,刚待讲话,我朝楚小清道:“麻烦你去外面看着,任何人来这里,便示警于我。”
楚点点头,仍旧出帐。卫立看着她离开,这才叹了口气,“贤弟这几日有杀身之祸!郎素米、郎素台要逼迫欣格退位,族长原来的手下大部分已投向长老。适才宝马宴上,欣格本意欲邀汝入族,以胁长老,却……唉,便无法袒护于你……”
我急忙插口道:“我正想不明白,欣格的脸怎么变那么快……对了,不知拙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卫立怔了一怔,迟缓地站了起来,“我们族律规定,非族长、长老,别人是不能骑坐宝马的。令夫人乘坐宝马,一举擒下拉舍遂,长老和众族人皆以为出自宝马神威,因汝救回公主、夺回宝马在前,便不好再提。不料此次宴上,却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由异族人骑我族宝马践我族大帐前,乃是最大侮辱。因此族长虽想不咎,亦不能够。”
“原来是这样。”我心道:楚小清的确无错,错在这个鬼族有这么古怪的规矩!沉思片刻,也想不出法子来,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卫立皱眉道:“族长和两位长老现正在侧帐商讨,他欲借二位之力,因此不欲杀人,但我看族长不知大权旁落,而他又不清楚长老的野心,一旦发生冲突,神海族内部将是一片大乱,那时如被他们逮到,定会被送上祭坛,做成肉糜以祀天神。”
我听得一阵恶心。我无论如何,也得牢牢抓住楚小清这根救命稻草,死活也不能被切成驴肉。禁不住焦躁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心道:长老要杀我们,族长自身难保,看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有可能,连耶娃一起救了,若无可能,让小清姑娘生离此地也罢。
帐帘一掀,楚小清急急闪人,道:“神海族族人正向这儿靠近,两百多人,分七路而来。”
我们大惊失色。卫立一跤坐倒,面如土色地叹道:“没想到我们还是慢了一步。这两老头行事毒辣,令人防不胜防。他必是已羁押了族长,这才能调动人马。”我将他拉起,心想:不能逃那就利用矛盾吧。只有行险先阻住长老动兵,找到兵符,再重整旗鼓,与其一决胜负。咬牙道:“不除长老,性命难保。卫大哥,只是拖累了你,若有机会找到兵符,务必先杀长老,控制了大局才能稳定人心。”
卫立低着头,只是叹气,拱拱手道:“我要先去看看,万一长老们还不知我的心思,便有机会可帮你们。”
我心道:此种侥幸,决无胜算。长老早知你是欣格的手下,又忠心耿耿,对他们心怀不满,还敢这样行险吗?想开口却又不忍,只得随口应了一声,无奈地目送他出帐。楚小清静静地望着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在帐内踱来踱去,心里反复盘算了十几个念头,竟然没有一个可用。心道:欣格这没用的老东西,平常只是信任亲友,实行家族管制,也不看看潮流变得多快,早就过了氏族公社了吧!危机一现,长老等早欲杀之而后快。别说我们,连你也是凶多吉少。又急又躁,恨声道:“我想不出办法来。”
沉默片刻,缓缓道:“小清姑娘,你不用留在这儿,快逃出去吧。我真是蠢,不该跟他们到这儿来,应该早想办法逃去了。现在一个主意也没有,还害你跟着倒霉。唉,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他们杀了我,你千万找到我的尸体,我不想埋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楚小清道:“是我惹的祸。我不知道骑马有那么多规矩,而且还会害人。不过就这么二百人,我还能对付。要走一齐走吧。”
“这二百人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两千、两万呢。”
我看着她道。
楚小清道:“两万就两万。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心里有气:你有种,敢杀人,反正杀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气道:“不要那么固执!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再说我也不一定马上被他们杀死,趁着他们放松戒备的时候,你还可以救我。有活则活,有死不死,此乃我行事的最大原则。活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楚小清来回踱步,突然怒气冲冲地道:“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一个人逃了?颜鹰,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我虽然身体不是人类的,但我还有一颗人脑,我知道你和耶娃都需要帮助,如果在这时候抛弃你们,我会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我愣住,顿感欣慰,“你不逃,难道跟我一起死吗?”
话至此处,已全然忘了她有异常人。
楚小清撇过脸去,半晌才道:“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了。”
方想说话,便感一阵窒息,仿佛从帐外传来轻轻喘息的声音。紧接着突地有数十个族人手持兵器冲了进来,用枪矛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大叫着,似在说:举起手来,你们被捕了!
小清一挺身便要扑上,我连忙紧紧拉住她的膀子,大叫:“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没武器……我们投降了。”心道:我死了算了,一开口就是投降,好像我天生就该这么贱似的。活到这份上,不如做个变性手术。
那领头大汉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回手一召,顿时闪出四条大汉,用绳索把我们紧紧捆上。我挣扎着道:。“小清姑娘,听我的,别动手,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相信我。”楚小清投来的眼光中满含怀疑和矛盾的神色,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偏帐外是清一色全副武装的族人。普通戈矛手不过是些着兽皮、赤脚的汉子,而他们则是全身甲胄,头上套着虎头战盔,显得威风凛凛。我的个头不矮,可在这些人当中,倒有些自卑起来。到了帐口,一个将领般模样的人开始大声问话,戈矛手队长便恭敬地一一作答。
我暗暗忖道:在楚小清面前班门弄斧,难道不知道她听得懂你们的鬼话吗?轻声道:“他们说些什么?”
楚小清低低道:“那统领看来是长老的亲信,正述说欣格被扣押的事情,他要求戈矛手队长作出选择,又威胁说族里各位统领都已经臣服于长老,他若不服,定会被剁成肉糜。”
我看看戈矛手队长,叹道:“看他那奴颜媚骨的骚样,就知道一定会当汉奸。”楚小清全然不顾局势多么险恶,仍是轻声一笑。那将领十分不满,一迭声威吓喝止。我似若未闻,只是凝神瞧着小清,心里突地一阵波起浪涌,想:她只不过把我当成外类,是个配角。主角儿仍是别人。唉,我算得了什么,既没有力气,又没有胆魄,一出事,不是大义凛然,而是畏头畏尾,她能喜欢我吗?低头沉默了片刻,又想:也罢!既然喜欢她,就不要如此小心眼儿。她为什么留在族里不走,还不是为了保护我?我若存了私心,老是考虑个人感情,岂不是连女人都不如?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半晌;直站得腿脚酸麻。一时间,我的心头火起,大骂老头该杀。死就死吧,偏偏搞这种名堂,老子的一秒钟,可相当于你的十分钟!再说了,我颜鹰堂堂须眉,既已决心死了,便不会甘愿遭受此种侮辱;跟我摆谱……好得很。但愿你们不要让我找到一点机会;否则你就死定了!
小清倒是若无其事,四处看着,一面悄悄报告敌方的人数、方位。我知道她已存杀心,要不然不会如此不屑地道:“只有一百三十三人。”
正想间,一名身着锦袍的族人走了出来,用半生术熟的汉话道:“带进来。”
我神色一凛,心想:怎么不见卫立,他已遭毒手了吗?
眼睛一瞟小清,她亦会意地点了点头,当下迈步进入帐内。
我心道:拉舍遂和耶娃都被关了,那么长老必不知道小清会讲他们的话。心中一动,趁着低头入帐的一瞬,耳语道:“他们如用他们的话问话,千万不要回答。”
那偏帐之内灯火通明,两旁各一条长长矮几,跪坐着几个统领模样的族人。其后为两排刀斧手,各自赤膊露出结实的肌肉。正中左右坐着郎素米、郎素台两个长老。他们身后各有两名侍女伺候,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见我们入帐,所有人都沉寂下来。长老们窃窃私语了一番,左首的那个咳嗽了一声,沉下脸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通。看我们不予理会,那锦袍族人便译道:“你们两个外族奸细好生听着:长老已赦免你们辱族马之事,但是你们要在族马前跪拜,接受洗礼,而后向长老发誓绝对效忠。不然就杀了你们。”他见我们半晌也没一个答话,又朝楚小清道:“美丽的姑娘,如果你肯嫁给尊敬的长老,长老便答应不杀死你的丈夫,跪拜和洗礼的事情也可免了。”
霎时间,我的肺都几乎气炸了。楚小清脸现红潮,怒道:“要我嫁给他?做梦!”锦袍族人似是一愣,回头禀报,那两个长老火冒三丈,连声吼叫。
“贱奴们,统统跪下!长老决定三日后祭天神,如果你们不赔罪、不发誓效忠,就做成肉糜。”
我再也无法遏制怒气,也不管杀不杀头了,大声道:“你们这帮野蛮人真是无赖!我们远道是客,主人叫客人下跪,天下有这种道理吗?我们救公主,夺宝马,你们什么都没做,竟然还强加罪名,扣押我们,是不是太缺德了!”
锦袍族人结结巴巴译了,两位长老的脸上都显出愤恨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地挥挥手,将几名围住我们的刀斧手赶走。
右首的长老哼了一声,朝那锦袍族人叽里呱啦地讲了起来。那人赶忙译道:“你们辱宝马,即是辱我神海族,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清哼了一声,我冷笑道:“我说,我有什么好说的?
马生出来就是给人骑的,这道理人人都懂,你们又是给马披金戴银,又是给它吃山珍海味,还不允许人骑,那养它干什么?难道说让它骑你吗吗──哈哈!“
锦袍族人照实而译,倒引得统领们暗中议论纷纷。两个老头的脸色顿时由白变红再变紫,恼羞成怒,一迭声喝令着。我知道他要下毒手,大叫道:“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妈有什么好神气的。老子不服,你敢跟我一对一单挑吗?小人!狗屎!”
小清连使眼色,我方知他们并无立刻杀我的意思,心下大定。仍装作怒气冲冲的,挺着脖子,一副悍不畏死之态。
几名刀斧手将我们带出帐去,押进旁边的一个小帐篷里。我见那地方又黑又闷又小,气得忍不住又大骂“龟儿子”不止。
楚小清静静坐下,漆黑之中,我偶一偏头,便看到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不由得脱口问道:“你看什么?”
她“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扭过头,突然忍不住笑了,“我在想刚刚你骂人的样子……其实我若是想跑,早就离开了。只是我想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顿了顿,“扑哧”地一笑,“没想到……你劝我冷静、克制,刚才你,却……呵呵。”
我哼了一声,道:“我原来也想克制的,不过你也听见了,他说的是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小清笑道:“你在为我着急,是吧?”
我心里一跳,轻轻嗯了一声,道:“也……也是,也不是。实际上……我,其实……也挺急的。”
楚小清不禁莞尔,“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