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女知青-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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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句,这使梅很快对他放弃了应有的戒备。更为意料不到的是,四个月后,也是
这样一个季节,细雨纷纷的天气,市里漫散着一层水光。因为客少,梅去闲找一位
旧时的同学,一道下乡的知青朋友。回来时,忽然间看到馆子的门口,架起了很大
一块绿色新帐,帐下摆了四张簇新的圆桌,十六张铁架椅,仍有很多顾客在帐下津
津地吃喝。梅问哪里来的,唐说我买的,又说有这些家当,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太
阳暴晒,我们的生意都能照常。梅为此而感动,想有唐豹这样一个雇员,也合该我
梅有番好的经营。
梅说:“多少钱?我给你!”
唐说:“打算要钱我就不去买了。”
梅说:“如何我也不能用你的钱呵。”
唐说:“别说你我,能经营好生意,能有我一碗饭吃和住处,我都感激不尽了。”
不消说,钱是如数要还的。一个主家,如何也不能无故用了雇员的钱。然正是
此举,梅最终没有把唐做为外人,而差一点委身于他,把自己的后半生押宝于唐,
然就是这样一个貌似极诚极笃的唐豹,使亚细亚大街,凭空多了十二分繁闹。一夜
之间,促使破败的二拐子胡同,成了仿港似台的消费无度的亚细亚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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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亚细亚大街往东郊碧沙岗,有好几条路道可行。公共汽车、招手即停和蚂蚁
搬家一样的的士,都异常便当。而最近的就是径直穿过亚细亚街,浏览几眼街景,
然后坐车或仍旧步行,向北,绕过两座立体交叉桥,前行几里,就是碧沙岗了。但
是,走尽亚细亚街,到二七广场那儿,除了不息的车流,便是不息的人流,景物逐
渐清乏,直至萧然无味。梅今天步行,倒不是为了几眼风景,终日的忙碌,确真进
人了时间即金钱那种境界,连偶尔走离酒楼,也多是乘坐的士。有时走下的士,忙
到连计程器都顾不及瞧上一眼,一任司机漫天要价,也懒得去同他计较。这作派不
是财大气粗,而是酒楼内少一个如豹子那样,曾经可以信赖的左膀右臂。偶尔你不
在那儿,雇员敢把切余下的鸡块,肉块顺手扔在地上。其实,冰柜就在他的身边。
有时,连每对一百二十元从青岛用飞机运来的对虾,也会扔在案上腐掉。仔细追查,
雇员们又谁都不负责任,你也就只能怪罪自己管理不当了。所以说,有今天日食的
景观,又是到碧沙岗一见的礼拜天,在梅委实委实是个难得。
时候是上午八点四十分,阳光明净如经了洗刷。刚落过黄叶的梧桐树,赤条条
在空中微动,光亮在那枝条上走着轻敏的舞步。这个时候都市的喧嚣,也才刚刚从
夜间醒来。上班的人流过去不久,而外地客人和本市闲人,还没有走上街头。工厂
的汽车,大都在加油站门口排队。这是繁闹前的一个小静,就如是黎明前的一段黑
暗,再或黄昏前既无日又无月的一个明亮。本来是每天都有这一节光景,可梅却有
忽然发现之感,以为是为自己特意安排的清净。尽管亚细亚街上因为星光商场的开
奖,人流已经开始不息,但洒水车却提前驶过,压抑了腾起的尘埃。也许城市环保
局是特意为唐豹的开奖而增加了洒水车,情况是否真的如此,谁也难以知道。总之,
曾有一时,梅的心境很好,辽阔得如无边无际的草原,白云蓝天,墨草绿树,鸟翔
马跑,都越发新增了草原的茫茫,越发点缀着一个心境的喜悦。五年了,春去秋来,
光阴如逝,终于一日日淡薄了对原夫的思念,甚至连因离婚带来深渊似的内疚,也
被岁月和事业渐渐熨平填满。夜深人静之时,不再单单是对死去的儿子的梦牵,对
张老师生活好坏的猜测,对最末一批下台、最后一个返城,历经二十年的土地情感
的怀恋。在更多的时候,想的是自己酒楼的盛衰,想的是自己日后孤寂的岁月,想
的是那杏黄色的信封。
既然能每周写来一信相邀,可见其对你的痴情,非三朝两日能够铸造。几百封
信件中,没有张老师的,也没有第二个不回信便不懈地写下去的人,当然不能不去
一见。有一辆进货卡车,从她的身边缓缓驶过,车上装满了本市最畅销的名烟名酒。
朝那卡车瞭望了一眼,梅想这是哪家商店,有如此大进货门路,若不是动用了本市
上层人物的权力,怕进不了这么一车贵物。当然,动用人物们的权力,也不能不有
笔数额可观的开支。那位不懈地向我写信的,大约是什么人物?可惜找不到了他最
初来信的自我介绍。是同自己一样奋斗起来的商户?还是同唐豹一样突然暴发的大
亨?或是为求钱财而穷追不舍的平民?再或是有知识无钱财,一生著书立说又无出
版的学者?当然,后者更好。梅想,终于到了知识分子不把知识当做财富的年月,
而有财富的商人,却为没有知识深感内疚。亚细亚街的主人们,闲暇时聚在一起,
议论到归还回来的香港,还有台湾、南韩、新加坡,以及西半球那些令人神往的国
家的商人,他们大都在从商以前,进过哈佛、进过剑桥,或是到其它世界著名学府
做过进修。而中国的这些商人,包括到国外投资的巨豪,又有几个学业有成?更多
的则是那些富有所谓的东方智慧的小人,如唐豹之流。充其量,也就是以考察为名,
自费到香港、泰国或西方走走,而那些名商名人,不消说是不去见的,更谈不上啥
儿取经要宝。出去的目的,实质上就是领略人家红灯区和中国的暗地,到底有什么
差别,有什么享受不到的风采和快感。而真正揭掉金钱织成的高傲的面纱,有几个
不为自己腹空而羞愧?不过不敢在公众面前承认而已。若不是如此,这些一身铜臭
的商界男人,为何旷日持久地掀起对知识女性的穷追不舍?晚上睡了觉,来日天色
不亮,便恨不得立到二七纪念塔上去,向整个世界宣称,我睡了一个大学讲师,或
是某某专业的研究生,云云。想起来不仅使人恶心,也使人感到可怜。梅是领教了
这些人的追求,径直地说下去,便图穷匕首见了,你说黑地的女子那么多,年少而
俊秀的女人也那么多,想下贱可以去找他们,回答必然是一句流行的语言:庸俗。
原来在这种事上,也要追求一种高雅。梅边走边望着有意把石膏模特逼真化的假女
子。袒胸露臂地立在商店门口或橱窗,无休无止地笑着逗你过去。觉得这个世界的
堕落,正如一个纯情少女,心安理得地在接受嫖客的诱导。而自己,大有入了虎穴,
又无奈虎子的感觉。几年的光景,洁身自好,除了经营上不明不白的损伤外,清苦
的生活也使她备尝了做女人的甘苦。这下好了,也许那写信的男人,正是如原夫一
样读过书的一位,因社会的原因,不得不对金钱尊重起来,但又决不对钱财垂涎几
尺,只所以对你不知疲倦地相邀,更重要地是看上你有不凡的人生,有不寻常的挣
扎,料断你是一个操行纯正,做人笃厚,曾经在乡下呆过二十年,为人师表十余载
的成熟女人。果如此,你成功后的生活,将就不会如脚下的亚细亚大街一样,空有
繁闹颜色,而内里又十分虚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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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细亚街的背后,有一道窄小的街巷,那儿有几宅高高的房屋,古老而漂亮。
你可以顺便去创览观光,准定给你留下不坏的印象。其风景,大似中国名山之上的
建筑。比如江西庐山,山高水高,上有中国独一无二的山中城市,服装业、饮食业、
旅店业都十分发达。各朝各代的传说、近代的政治斗争,都在洋人和中国贵人的私
宅之中隐藏。今天去品尝大诗人苏东坡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决不仅仅是满嘴青山秀水的庐山风光。而亚细亚背后的小巷也依然。如果你向西走,
站在一棵古老的榆树下面,首先看到的是一家民国时期,国民党的一位将军的私宅。
那房子古朴陈旧,很有中国建筑的特色,雕梁画栋和漆红的木柱只是表层现象。而
房里的主人,是亚细亚街上有旅店大王之称的江苏人。他在这儿发迹,并成就了一
番耀眼的事业,主要原因是他的一位哥哥,曾经是本市一家银行的主任。如果从东
走,沿着白色的路标,入巷不足百米,你便站到了一座洋人的房下,典雅的英国建
筑,酷似中国人翻修后的教堂。而今天房里的主人,就是亚细亚性病医院院长。还
有几家苏俄式建筑,葡萄牙式建筑,风光各异,情趣各异,都被政府作价卖给了亚
细亚街的商人。虽然卖的是无用的房子,却总叫人想到卖的是文化或青铜器之类的
文物。当然,梅在这儿也有房子,可她很少住过这儿。那是三室一厅的新式建筑。
之所以不住这儿,是因为距唐豹的房舍近得只有一墙之隔。你走到胡同中间,无论
从东或从西,都是百步之遥,便能看见一所中国豪绅时代的宅院,分前庭后庭,有
上房又有厢房,走廊、过庭紧紧相连。庭院里是古砖铺地,潮湿使砖上盛生一层绿
色的苔藓。夏日里,阳光酷热,那院落却阴凉如深秋气候。房屋也备有现时代的空
调,只不过为了迫不得已的应急之用。一般说来,中原的气候,不是反常的高温,
那庭院遮天蔽日的葡萄藤和爬上墙壁的爬山虎藤已经足可降温避暑。今天,在一般
城乡,都已找不到这样的房舍,连拍豪绅生活的电影,已得重新建筑他们的房屋了。
可是郑州最繁闹的隐处,却有这古香古色的巷子,有这豪绅的宅院。宅院的原来主
人,是二十年代开封的一位资本家,特意在郑州为一位不敢公开的小老婆所建,本
意是金屋藏娇,没料想解放后这儿成了向阳幼儿园。到了今天,中国政策的允许,
房屋又物归原主。资本家的后裔有先祖一样发迹的时代机遇,却没有先祖那样东方
智慧的狡黠,据说是和唐豹经营同样的生意,不知如何就赔进去,不得不将别致的
房宅卖给了唐豹。物归其主,物移其主,可见其时代变迁,如风云变幻。事实上,
在这走近世纪末的日子里,都市生活主调是这些老房新主人们唱出来的,在这漂亮
的房前,你会这样地明证。
星光商场已经不远,能看见那儿的人群,在乱哄哄中来回窜动,就像急于入圈
的羊群。商场的高大门面,一律用巨形茶色玻璃镶就。星光商场四个大字,是中国
书法界一位泰斗的手迹。听说新加坡的一位国家领导人,费了口舌才求出泰斗几个
汉字,而唐豹乘坐飞机去了一趟北京,便拿到了泰斗的欣然命笔。被放大多倍的泰
斗手迹,制成了铝合金的字样,在茶色玻璃的高空闪烁着金黄的光芒。这光芒刺疼
了梅的眼睛。眼下还没有日蚀的迹象。太阳明媚在深蓝色天空,公证地照射着慌慌
忙忙的人世。梅感到了一丝炎热,许是走路的疲累所至,许是星光商场的无故强加。
她把毛裙略略向上提起一些,使深秋的凉风吹到脚脖和小腿上去。
在梅刚刚发迹时候,回想起来,得到过唐豹很多的帮助。和工商、税务等政府
部门的友好关系,要说是靠唐豹的努力,才处理得得天独厚。那时候,税是依照法
律和做人的原则,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