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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吾家囧徒初长成-第34部分

小说: 吾家囧徒初长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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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洛从马上下来,手持金丝麒麟柄软剑,另一只手负在身后,轻轻道了一个字:“好。”

楚辛出剑的时候,没有人看见韩洛用的是什么招式,只听见剑与剑之间清脆的一声碰撞,两人便已经到了各自的眼前。韩氏剑法有一个剑客十分向往的境界:剑出无形,无论是何种剑式,其着力点都是同一处,伤口的深度力度在刺中的时候能保持一致,就像琴的指法中的轮指一般。韩氏剑法讲究将琴法与剑法合二为一,师父见我舞剑曾笑话过我是在跳舞。韩氏剑法讲究柔中带硬,看似平和的招式却充满杀气。

楚辛在招招对峙中逐渐显露出了破绽。楚辛的剑法据后来的围观人群分析,那是楚国的古剑法,讲究一个杀字,所以招招凶狠、剑剑夺人性命,在围观的人群中看来,起初非常为韩洛捏一把汗。韩洛的招式十分像是在避让,大家觉得他一上来就输了气势。结果数招过后,韩洛杀气毕露,他们这才看了个真切。

楚辛明显处于弱势,他眼光一瞥,韩洛身后便站上了一排人。韩洛却头也不回,未持剑的左手往后洒过一片飞刀,一片一命,分毫不差。楚辛脸色一变,韩洛的剑锋指在他的咽喉处,只差一寸便可致命。

“你赢了。”楚辛笑着松开了手中的剑。

韩洛对着那片陪嫁的侍从道:“我是韩世子,现在命你们将这马车带回长安城内去。”那指着楚辛的剑未曾放下过,直至马车驶远。

楚辛慢悠悠地推开他的剑道:“我们的比赛结束了,我想问问你,你给苏长安‘七日迷’是何居心?”

“关你什么事?”韩洛用袖子拭了拭剑,挑了眉问道。

“她是要与我成亲的。”

韩洛收剑,浮起嘴角问道:“成了吗?”

楚辛被这话噎着了,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她是愿意与我成亲的?”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道,“她是愿意试着喜欢我的,我们其实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

“都结束了。”韩洛转欲走。

楚辛的剑出鞘只在一瞬间,直指韩洛的后背,冷笑道:“韩世子,怎么就笃定我不会翻脸不认账?”脚下的地上隐约有些震动,作为军事上的老手,楚辛和韩洛都能明显感觉到。

“你竟然埋伏了军队?”楚辛吃惊地问道。

韩洛并未回头,看了看远方,只觉得远处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黑线,那黑线越来越近,地上的尘土被震得发颤。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认账。”一眨眼韩洛的坐骑到了跟前,楚辛一不留神,韩洛已经上马,对他道,“叫你的战士们出来,做个了断。”楚辛的将士们听见此言,不等楚辛发话,便都齐刷刷地站了出来。

三十里之外驻扎的是楚国的军营,韩洛自然清楚,否则也不会摆这样大的阵势,这些比他计划的提前了一天,但他一刻也不愿等了,他要速战速决,但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

三天过后韩洛见我还没有醒,伤口未愈,便带人去萱谷采药,已经走了两日。

等我能坐起来的时候,越封满面春光地前来看我,当然他的第一眼落在了一边尽心服侍我的流云身上。我战抖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颤颤巍巍地说道:“嘿,这儿呢,受伤的在这儿呢。”

越封问流云昨天夜里被子可暖和,怎么呼吸有些不顺畅,是不是着凉了云云,然后对我挥挥手道:“别说话别说话,怎么打扰别人说话呢?”流云已是双颊绯红,然后瞪了越封一眼,给我的额头换了一块帕子。

越封赶紧接过帕子道:“我来我来,你歇着。”

我叹了一口气,撇过头去不再看这活宝。

诚然养病的日子是格外无聊的,连窗外的景色都十几天不变,所以我只好将重心放到了受伤前的那一些事情上,也终究悟出了点什么。再趁着越封探望流云顺便探望我的时候,聊了几句闲话,一些问题终究是迎刃而解了。

这日我终于能起身行走了,支了个差事让流云离开了。

还有谁会记得当年的血洗大明宫。十六年前的那一夜,大雪掩盖的是血迹斑斑的宫闱秘史。似乎长公主的正名,就能将那始作俑者忽视了。我娘亲的正名是理所应该得到的,而那位也应当为这十六年来的计谋负责。

我走在长长的甬道中,没有披着流云给我准备好出门用的大红色的披风,只着月牙白的长衫。手指尖冰冰凉,披散着的头发用玉簪子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脚下所到之处都能听见渣渣的雪碎声。

刚过午时,天色阴霾,昏暗中,只要我微微仰头就能见着远处长乐宫的飞檐。不疾不徐地走着,这条长长的甬道上,有个别的宫人见着我时有些诧异、好奇,却又不得不恭敬地低下头行礼。我直视而过,不曾有片刻停留。

我有些害怕,于是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却感觉到这个宫廷中绷得紧紧的平静,仿佛一触就断。

天色越来越暗,云越来越黑,深深地压了过来,宛如黑夜降临一般,宫人们在雪中忙着点灯。

长乐宫的门口已经不复往日贵气,在这灰暗的天色中,散发出阴森森如同鬼魅一般的气息。门口没有人把守,檐下的灯笼也没有人点亮。黑色木门上的铜钉像是兽的眼睛,虎虎地盯着来人,死守着内殿的主人。往日的繁华不复,好像这里本来就是那样的,这几十年来的尊贵不过是黄粱一梦。

长乐未央、长乐未央……当年的皇帝,将这两所宫殿分给了自己的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长乐、一个未央,可这两者却是老死不相往来。我摸着门上的铜环,想着十六年前母亲该如何绝望,才会听到父亲阵亡的消息便去殉情了的?但我相信她一定会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也许我和她的会面,迟了十六年。

该来的终究来了。

木门在我的推开中发出了依依呀呀的声音,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这院落晃得透亮。地上的雪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两边的石灯笼孤单地立着,再也不会再点亮了,像是残年的仆人。我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顿了顿,走了进去。

她的殿内有微微的烛光,在闪电消失后,成了这院落中唯一的亮点、苟延残喘着的光芒。

雷声在我推开她的殿门一刹那落下来,震得人耳生疼,我看见蜷在榻上的妇人在雷声中哆嗦了一下。

我回身关上门的时候隐隐听见屋外啪啪的声音,是冰雹吧,这样妖异的冰雹,上一次是在楚云安来到长安的时候,后来他死了。

殿内的妇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理了理自己的凤冠。她打扮得有些粗糙,眉间有挥不去的愁云,仍打起精神想要掩盖,但越发显出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颓势。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她正了正发髻上的步摇,声音有些沙哑,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

“为什么?”这或许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想要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这妇人缓缓从凤椅上走了下来,走得很稳,头扬得很高,一步一步从殿上往下走,才四节台阶,她却走了很久。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她笑了笑,仍旧是很得体。

“你这副模样,像极了你母亲当年。”这些字从她口中一个一个不疾不徐地蹦了出来,“让我恶心。”

我挥手便是一个巴掌,屋外冰雹声越发大了起来。我只觉手心发麻。正如她头一次见我时所说,我在山野中长大,不懂这些宫廷礼数。

她放正了身子,看着我的样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是我见过的她最不得体的一次笑。

“为什么?”我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狠狠问道,已经顾及不上伤口的疼痛,只想问个究竟。

她也不挣扎,任由我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扶了扶自己的凤冠。似乎刚刚的巴掌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这个凤冠不能歪了才是。

“为什么?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母亲?还是问我为什么要让她背负卖国贼的罪名?还是问我为什么要让楚云安诈死以引起两国矛盾?”她问着问着,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这个宫殿中,成了这么多年来的压抑的最终爆发。她笑得越来越大声,外面的冰雹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仿佛没有个终止。

“因为她该死!”她冷下脸来,反握住我的手腕,我的伤口似乎隐隐地裂了开来,“这天下的女主人,只有我一个,只能有我一个,没有人能分享我的荣光。过去我是皇后,现在是太后,是皇帝见了也要跪的女人,全天下只能有我一个!”她的语速有些快,说罢很释然地笑了笑,“不过,你怎么能体会,你不曾站在这权力的顶峰,就不能知道这滋味多么叫人迷恋。你知道像个女主人的滋味多么让人疯狂吗?哦,你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哈哈哈哈……”

我反手便又抽了一个耳光过去,她的脸颊上瞬间印下了红色印子:“像个女主人?真正的王者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们本来就是!”

“你像极了越洛,还好这些年你不曾长在宫中,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提及“越洛”二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极其嫌弃。突然背过身去,走到了门口,想要开门,手腕却悬在了空中,久久的,最终还是放下了。

“变天了吗?怎么冬天还会下冰雹?”她的声音没来由地颓废了下去,好像我进来之前的闪电、雷声和冰雹声她都没有听见一般。

“你说,韩洛出征,怎么就没有死在楚辛手下?就像当年,你父亲死的那样?楚辛真是个废物,竟然让韩洛活着回来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刚刚的精神,像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对了,你肯定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吧?让哀家来告诉你……”她转过身来,“当年他尸体运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箭都被拔了,不过见过的人都说,当时他就像个刺猬,哈哈哈!刺猬,我们的镇国将军,就像个刺猬一样死了,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她的声音有种病态的尖厉,刺在我心里。

她仿佛笑累了一般,转身往殿上的凤椅走去,却不似刚刚走下来时候的气势。身板有些佝偻,脚步有些晃荡,一不小心踩到了长长的裙摆,踉跄了一下,又赶紧站好,整理好自己的裙摆,扶正了自己的凤冠,继续往上面缓缓走过去。

我从袖中抽出匕首,那寒光在这灰暗的殿中显得寒气逼人。

“你已经害死了她,何必再给她安上祸国的罪名?”

“我怎么可能见得她好?这个女人有着我想要的一切,难道我要在她殉情后的影子中当一辈子的皇太后吗?不可能!这天下,只能有我一个女主人!”她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冲我喊道,然后看见我手中的匕首,戛然而止。

“你……你敢在本宫的宫里,对本宫下手?”她的脸上没有害怕,却是不屑和嘲讽,“你试试?”

我走近她,看见她已经有些老态的脖颈,倏地抬手,刀光过后,一线血落地,很快被这红色地毯给吸收得干干净净。她捂着自己的咽喉,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她将脸转向了凤椅处,然后冲着伸手可及的宝座前,轰然倒地,和低沉的雷声浑然一体。

这匕首果然是上等的材质,只有刀尖上有几颗血珠子,刀刃处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疯子。”我看着她的尸体丢下了这两个字。胸口处一阵滚热的液体让我意识到伤口裂开了,很快月白色的长衫上显出极其醒目的红色。

我缓缓走下去,外头的冰雹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费力地打开了沉重的木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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