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武侠仙侠电子书 > 寻羊历险记 >

第32部分

寻羊历险记-第32部分

小说: 寻羊历险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用甘蓝简单腌了咸菜。还制了几种下酒于菜以便羊男来时之需。然而羊男没来。
  下午大部分时间用来看草场。草场看得久了,竟产生一种错觉,恍惚觉得那白桦林
之间有人飘然而至,直接穿过草场朝这边走来。一般情况下是羊男,也有可能是鼠或女
友,或是背部带星纹的羊。
  但终归谁也没有出现。唯有风吹过草场,就好像草场成了风的特殊通道。风跑得很
快,头也不回,仿佛在说因负有重要使命而须日夜兼程。
  来到台地第7天,下了第1场雪。这天从早上开始便异乎寻常地没有风,天空给沉甸
甸的铅色云遮得严严实实。跑步回来淋浴完毕,喝着咖啡听唱片时雪下了起来。奇形怪
状的硬雪,打在窗玻璃上时“嗑嗑”发出响声。风也多少吹来,雪片带着30度斜线快速
落在地上。雪片疏落时,斜线看起来像是百货商店包装纸上的斜纹;而不久下得紧了,
外面便白蒙蒙一片,山也罢林也罢什么都隐形不见。那不是东京时而飘洒的适可而止的
雪,是真正北国的雪。雪覆盖万物,一直冻彻地底。
  如此定睛看雪,眼睛很快就痛了。我放下窗帘,在煤油炉旁看书。唱片转完自动唱
针退回之后,四周悄悄然无一丝声息,沉寂得令人悚然,就好像所有活物都已死绝。我
放下书,无缘无故地把房间逐个转了一遍。从客厅进厨房,继而储藏室、浴室、洗脸间、
地下室一一加以巡视,二楼房间也打开看了。谁也没有。独有沉寂如油一般沁入房间的
每一个角落。不过因房间大小不同而沉寂感多少有所不一样罢了。
  我孤身一人。有生以来好像还从来不曾如此形单影只。这两三天我才那么强烈地渴
望吸烟,烟当然没有。
  没有烟,只好不加冰干喝威士忌。倘若如此度过一冬,很可能落个酒精中毒。好在
屋子里酒的数量还没有多到足以导致酒精中毒的程度。威士忌3瓶、白兰地1瓶、易拉罐
啤酒12箱,如此而已。想必鼠考虑得和我一样。
  我的同伴莫非还在不停地喝酒?能够把公司清理妥当如愿以偿地回到过去那种小翻
译事务所去吗?大概没有问题。没有我恐怕也会干得蛮好。不管怎样,我们已来到这样
一个时期,我们折腾了6年时间又回头迟守原地。
  近午时分,雪停了。同下时一样,停得很唐突。厚敦敦的云层如干粘土随处裂开,
从中泻下的阳光成了壮观的光柱在草场上四下移动。好漂亮的景致!
  出到外面,地上到处散着小砂糖果样的硬碴碴的雪粒。它们分别缩起身子,像是在
抗拒融化,但钟打3点时,差不多都已化掉。地面湿湿的,傍晚的太阳以柔和的光芒笼
罩大地。鸟如获释一般放声歌唱。
  吃完晚饭,我从鼠房间拿来《面包烤制法》连同康拉德的小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
着。看到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碰到鼠代替书签夹的一张10厘米见方的剪报。日期不清
楚,但从颜色看是较新的报纸。所剪内容是本地新闻:探讨高龄化社会对策的学术报告
会在札幌一家宾馆召开;旭川市附近举行接力长跑比赛;还有关于中东危机的演讲会。
里边没有任何能够引起鼠或我感兴趣的东西。背面是报纸广告。我打个哈欠,合上书,
去厨房煮咖啡喝了。
  久未看报,一看报才发觉自己已被世界潮流抛开整整一个星期了。没有广播没有电
视没有报纸没有杂志。就在这一瞬时间里,东京说不定给核导弹夷为平地,瘟疫说不定
席卷山下人世,火星人是否占领澳大利亚亦未可知。纵然如此,我也完全无从知晓。去
车库里的LAND CRUISER,倒是可以听车上配的广播,但我也不是特别想听。不知道也无
所谓的话,那就没必要特别设法知道。况且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头疼事。
  但有什么在我脑袋徘徊不去。感觉上就像眼前有什么通过却因沉思而没注意到时一
样。然而视网膜已经烙下了有什么通过的下意识的记忆……我把咖啡杯塞进洗碗槽,返
回客厅,重新拿起剪报细看,我所寻找的东西到底是在背面:
  鼠:乞速联系。
  十万火急!!
  海豚宾馆406室
  我把剪报夹回书,身体埋进沙发。
  鼠知道我在找他。疑问在于:他是怎样发现这则启事的呢?下山时偶然发现的吧?
抑或为寻找什么一起读几周来的报纸时发现的不成?
  尽管知道,却未同我联系(也许他得到这则启事时我已退房离开了海豚宾馆,或者
联系时电话已经死掉)。
  不,不对。鼠不是不能跟我联系,而是不想联系。估计鼠已根据我住在海豚宾馆这
点预料我迟早要来这里。而他若有意见我,理应在此等待,或至少留个纸条才离开。
  总而言之,鼠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想同我见面。可是,他并没有拒绝我。假如他不愿
意我留在这里,将我赶走的办法在他任凭多少都有。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我怀抱这两个命题,看挂钟的长针绕钟盘缓缓转动一周。转完一周后我也未能摸到
这两个命题的核心。
  羊男知道什么,毫无疑问。一眼就发现我来这里的同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差不多在
此住了半年的鼠。
  越想越觉得羊男的行为反映出鼠的意志。羊男把我的女友赶下山,弄得我成了孤家
寡人。他的出场想必是某种前兆。我身旁的的确确有什么正在进行。外围被清除干净,
即将发生什么。
  我熄灯上楼,躺在床上看月亮看雪和草场。云层断处星星闪烁着冷冷的光。我打开
窗,嗅了嗅夜的气息。随着树叶的摩擦声,有什么叫声从远方传来。叫声很奇特,既不
像鸟叫又不像兽叫。
  我就是这样在山上度过了第7天。
  醒来去草场跑步,淋浴,吃早餐。一如往日的早晨。天空跟昨天一样阴沉沉的,气
温则略有上升。看光景雪是不会下了。
  我在蓝棉布衫和毛衣外面套上登山服,穿上运动鞋穿过草场,从羊男消失的地方走
进东边的树林,在林里走来走去。没有像样的路,人的足迹也没有。时有倒在地上的白
桦。地面很平,到处有既像干涸的河道又像昔日战壕的1米左右宽的沟。沟弯弯曲曲,
在树林里拐了好几公里长。有时深,有时浅,沟底积有厚及踝骨的枯叶。沿沟前行,不
久走上一条马背般陡峭的路。路两旁是坡面徐缓的无水枯谷。椅叶色的圆滚滚的鸟“嚓
嚓嚓”穿过路面,消失在斜坡草丛中。满天星犹如升腾的火焰把红色镶嵌在林间处处。
  大约转了1个小时,彻底转丢了方向感,哪里还谈得上找羊男!我沿枯谷行走,一
直走到听见水声。见到河,这回沿河而下。如果我的记忆不错,当碰上瀑布,而我们走
过的那条路就在瀑布附近。
  走了10分钟,有瀑布声传来。溪流被岩石弹得转来转去,到处留下冰一般冷的水洼。
没有鱼,几片枯叶在水洼上面款款画着圆圈。我接连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走下
瀑布,爬过光溜溜的斜坡,走上有印象的那条路。
  羊男坐在桥边看着我,肩上挎一个装满烧柴的大帆布袋。
  “那么瞎转一气,会碰上熊的!”他说,“这一带像有只熊走散了,昨天下午发现
行踪来着。要是怎么都想转的话,就像我这样腰上系个铃。”
  羊男“铃铃”地摇响用安全扣固定在腰间的小铃。
  “找你呢!”我叹口气说。
  “知道。”羊男道,“看见你找来着。”
  “那为什么不招呼我呢?”
  “以为你想自己找来,就没吭声。”
  羊男从衣袋掏出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我在羊男身边坐下。
  “住在这儿?”
  “嗯。”羊男说,“不过你谁也不要告诉。因为谁都不知道。”
  “可我的朋友知道吧?”
  沉默。
  “事关重大。”
  沉默。
  “如果你跟我的朋友是朋友,那么我跟你也是朋友吧?”
  “是啊,”羊男十分谨慎他说,“一定是那样的。”
  “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就不会对我说谎,是吧?”
  “嗯。”羊男很为难似的说。
  “不能讲给我听吗?作为朋友。”
  羊男用舌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不能讲的,实在对不起,讲不得的,说好不能乱
讲。”
  “嘴给谁封住了?”
  羊男如海贝一样闷声不语。枯树间响起了风声。
  “没人偷听的。”我悄声道。
  羊男盯住我的眼睛:“这地方你难道什么也不了解?”
  “不了解。”
  “听着,这不是普通地方,这点你最好记住。”
  “可你前几天还说是好地方啊!”
  “对我来说,”羊男道,“对我来说只能住在这里。被赶出这里,就再也无处可去
了。”
  羊男沉默下来。看情形很难再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我看着塞满烧柴的帆布袋。
  “冬天用这个取暖?”
  羊男默然点头。
  “没看见有烟嘛。”
  “积雪之前,还没生火。不过即使积雪后生火你也看不见烟——有那样的生火办
法。”说着,羊男得意地一笑。
  “雪从什么时候积起呢?”
  羊男仰脸看天,又看我的脸。“今年要比往年早,再过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再过十来天路就封冻了吧?”
  “可能。谁也上不来,谁也下不去,好季节!”
  “一直住在这里?”
  “一直。”羊男说,“直到永远。”
  “吃什么呢?”
  “蜂斗叶、蔽菜、树上的果、鸟,小鱼和螃蟹也逮得到。”
  “不冷?”
  “冬天冷的哟。”
  “有什么东西不够,可以分些给你。”
  “谢谢。眼下还不缺什么。”
  羊男忽然站起,沿路朝草场那边走去。我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偷偷住在这里?”
  “你肯定笑。”羊男说。
  “我想不至于。”我说。猜不出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谁也不告诉?”
  “谁也不告诉。”
  “因为不愿意去打仗。”
  之后我们默默走了一会。肩并肩走,羊男的头在我肩头那儿晃来晃去。
  “和哪国打?”
  “不知道。”羊男“咳咳”咳了两声,“反正不乐意去打仗。所以才这样保持着羊
形。而保持羊形就不能从这儿出去。”
  “十二瀑镇出生的?”
  “嗯。不过别讲给任何人哟。”
  “不讲。”我说,“讨厌镇子?”
  “山下的镇子?”
  “嗯。”
  “不喜欢。遍地是兵。”羊男又咳嗽一声,“你从哪儿来?”
  “东京。”
  “听说打仗了没有?”
  “没有。”
  羊男于是像对我失去兴趣,在走到草场入口之前我们什么也没说。
  “顺便到你家可以么?”我问羊男。
  “要做过冬准备,”他说,“忙得很,下次吧。”
  “想见我的朋友,”我说,“下周内无论如何得见到他才行。”
  羊男凄然摇头,耳朵啪嗒啪嗒晃动着。“抱歉,刚才也说了,我是爱莫能助。”
  “转告一声就成,可以的话。”
  “嗯。”
  “实在谢谢。”我说。
  我们就此告别。
  “出来走动别忘了带铃哟!”临走时羊男说。
  我径直回家,羊男和上次一样消失在东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