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部自传体长篇禁毒小说:在我吸毒的日子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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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的!还有……唉呀!太多了,我一下子也无法给你说完!总之,你多看、多听、多学,少犯‘错笨’,你就少挨一点打,少受一点‘罪’,日子好过一点!知道吗?自己身体,自己爱护,在里面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不挨打,就算是坐牢得了‘减期’了!其它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我会教你的,知道吗……”
我听得越来越认真,听得越来越愣,简直傻在那儿……他说的每一条规矩,在我听来,都像是五雷轰顶般的恐怖和难以置信——我不敢去相信,这些竟是“要我学,要我行”的“牢规牢矩”!
天哪!这哪是他妈的人定出来的规矩!一丝丝的人性都没有,恐怕连地狱中的魔鬼也定不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规矩吧!身陷囹圄,失去自由之身,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了,现在竟要规矩到你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会说话的大活人硬要他去做哑巴?!这种有违天性的做法,他妈的是会把人活活地憋死、憋疯的呀!
我愣懵得傻了,半张着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脸,下意识地点着头。以至于他说完了,我竟还在不住地点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见他疑惑不解望着我的眼神,我知道我被他的话吓着了,他也被我此时的神态吓着了!
“你没事吧?”他狐疑不安地问我。我赶紧定住神回答道:“没事,没事!我记住啦!知道啦!”一转念我赶紧问他,“唉,对了,有没有早餐吃?肚子好饿啊!”他听此一问,松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随即改用揶揄玩笑的神态和口气并略带嘲讽地对我说:“有早餐吃,还有夜宵吃呢!一天吃八顿,你就忍着等着吧!”
说完他就欠起身走了,留下了失望到极点的我,还在继续傻愣着……再傻的人,从他的话里话外,也能够听明白:吃早餐!在这里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神话故事!“哈哈哈——”我他妈的真是吃海洛英吃傻了,竟敢盼望着吃早餐呢!
好了,现在是梦醒时分啦!“清口水冒着的早餐”已被你画饼充饥地吃过了,你还想怎么着?没办法!没办法!我只有强忍着前心已抵后背的胃痛,继续吞咽着口水,巴巴地等着,等着……渴盼地期待着第一餐牢饭能够尽早送来!
想像着我一定会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下去的饥饿相,我再次悲哀、痛苦到了极点。吸毒啊,吸毒,吸到牢房里来啦!吸到现在连一日三餐都吃不到的地步了!我他妈的怎么这么的作践自己啊!天哪!我真的好悔、好悔呀……
“哐啷”,终于听到楼下牢房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在粗声大气地高喊着:“又拿来吃!”知道这是要开饭啦,我心大喜。但从楼上其它号子里传来的声声凄婉、哀伤的号叫声,我听出的却是怨怒与无奈,感受出一种怒火中烧却又被狠狠压制的痛苦!唉,吃自己的饭要紧,不去想它……
“准备开饭!”一声令下,大家忙开了:打坐的人起身、下床、迅速而有序地一字排开沿着墙壁蹲下。两个“小哨”正在从大铺底下拿出一些塑料小盆和塑料小勺有序地摆放在号窒的铁门后……只有上铺的几个人,还在悠闲地聊天。
这次不等别人来摇我叫我起床,“饿”就已经让我条件反射般地在听到“饭”字后就爬了起来,拖着依旧疼痛的身子,站到了床下,头好晕,是饿的!正琢磨着我是该坐在床沿上,还是该像蹲着的人一样,倚着墙壁找个位子蹲下呢?
看得出,能容一个人蹲下的位置,往上头的方向,位置是肯定有的,而往下面的方向,已经有人把身子都差不多蹲靠在“冰箱”门上了!我正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往下面移一点,腾出位置让‘小辉’蹲在那儿!”床上坐着的人中有人发话了。
我马上看到蹲在最末位置上的两个人,和紧挨着他俩蹲着的第三个人,在极不情愿的委屈和怨愤中,慢慢地往上下挪移身子,最末端位置上的人,身子终于完全紧贴在“冰箱”门上了。就这样,在原来的倒数第二和第三个位置之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倒数第三个”的位置来。
我走过去勉强把身子挤着蹲下了,好挤,挤得无法动弹!“砰”,铁门打开了,又见到那天迷迷糊糊中看见过的那只黑乎乎的铁皮桶了,哦,不对!今天看到的是两只!紧接着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油光光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只手拿着香烟在吸着,另一只手用一把长柄的大铁勺子,从铁皮桶里面一勺接一勺地往外舀着桶里的东西。
两个“小哨”则像生产线上的熟练工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塑料小盒子伸递过去,接住铁勺子里面倒出来的东西,随后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塑料小盒接过来,并随手一个一个有序地摆放好。
做着这些事的同时,他俩的嘴里还不停地在与“打饭人”交涉:“这个少了,多打一点!”“这个也少了,再多打一点!”“真的太少了,再多打一点点!”就像菜市场上最最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与最最吝啬的小贩在为一两根葱争执不休似的,都在互不相让地为自己的切身利益努力着。我听得直想笑。
饭和菜,终于都在争执声中打完了。“哐啷”,铁门关上后,两个“小哨”都还在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打饭人”,一副操人祖宗八代的恶相!我心里纳闷: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为多一口、少一口饭菜争吵、争讨,这未免太过于夸张了吧!
“咦,饭菜明明已经打好了,可盛好饭菜的小塑料盆还呆在地上没人去拿过来吃,怎么回事呀?”我又纳闷啦。仔细观察,只见“小哨”殷群地崔请:“哥皮们,吃饭了!”大铺上一直坐着闲聊的几个人,在“小哨”的催请声中下了床——
只见他们先是围着盛好饭菜的塑料小盆蹲下来,然后好像是拿出什么东西来,往饭盆里左一个、右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地分配着什么东西,有的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够了!好了!”的指令。由于他们的身子是背对我的,我只能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瞎猜想。疑惑不解中,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他们在干吗?
左看右看,我想从我身边蹲着的人身上找到一点答案。我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愤怒不已的脸,然而又敢怒不敢言,嘴唇在蠕动着,我感觉得出他们一定是在咒骂着谁!“小辉!”有人叫我。“到!哥皮!”我赶紧答道。“吱”,一个小红塑料盆已顺着地面滑到了我的面前,上面搭着一个白色塑料勺子。
我的饭菜先于别人到了,饿透肚子的我不禁感到一阵窃喜。还没用眼睛看清楚装着的是什么,我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左手端盆,右手持勺地急上了!饭盆还没端到嘴边,勺子已经盛好了一大勺子饭菜,在半空中火速地往我大张着的嘴里送了!
我要立刻把它倾倒进我嘴里面,美滋美味地大嚼特嚼!让已经四天多没有吃进过东西的肠胃,好好地过一下瘾!勺子里的饭菜刚被我倾进嘴里,还没合上嘴,还没开始嚼,勺子也还没从嘴里面抽出来——
我半张着嘴,手持着还在嘴中半衔着的勺子,“哇”的一大口,条件反射般地、无法抑制地把含在嘴里的东西喷吐了出来,吐得满地都是……大家全都回过头来,有些惊愕地看着我,随即大家又都被我此刻的丑样忍不住逗笑了,“哈、哈、哈……”
笑完笑够了,“岛主”用略有些责备的口吻又忍不住笑地对我说道:“慢点吃,小口吃,号子里面的饭要一点点的选着吃,捏住鼻子吃,你能直接把它倒进胃里最好,不能细嚼,当心吃到‘炸弹’,吃到‘尸体’,晓得不?”我还未回过神地连忙答道:“是!哥皮!”
说话间,地上的呕吐物已被人扫到了一边。我忙低下头来,把饭盆凑到睁大的眼睛前,右手拿着勺子左翻右扒的,开始仔细地、愤怒地检查到底是些什么样的饭菜……
“哇”又是一阵恶心,眼睛还没仔细分辨,鼻孔里面就先闻到了一大股刺鼻的霉臭味,赶紧屏住呼吸,定睛一看——这肯定不是大米做成的饭!是什么饭呢?再仔仔细细辨认:认出来了,应该是小时候,乡下的亲戚家里面吃的那种饭:黄黄的,干干的、一粒一粒不沾在一起的玉米饭、包谷饭!
它还有一个更形象的名字叫“包谷沙”,意思是:吃在嘴里面的时候,它会像沙子那样在牙缝间,口腔壁上,舌根脚满嘴乱钻!味道自然不可能好啦!现在就连乡下人都早已不再吃它,只用它来当饲料喂猪、喂鸡、喂牲畜啦!怎么他妈的今天它居然成为我饭盆中的主食!
当然,如果真是好的玉米饭,有个中下等质量也就罢了!可这是怎样的玉米饭啊——黄不黄、白不白、灰不灰、黑不黑的,散发着难闻的霉臭味,一块一块的,肉眼还能看见大量的玉米壳子,在盆中的汤面上像垃圾一样的飘浮着……
再说盒中的汤吧,竟连油珠子都看不到,还没有普通人家洗锅、洗碗时洗出来的油水多!菜呢,菜在哪儿呢?就只看见在臭霉饭上面有那么十片八片白菜叶子,还是很老很老的那种,菜叶子上面居然还能看见虫眼和一些来历不明的附着物。
再仔细探究一番,这来历不明的附着物到底是什么?啊,是已经被煮死了的菜虫子!“哇”,好恶心!赶紧连虫子和那片菜叶子一起扔掉,不止啊!还有这黑黑硬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特地挑出来一看一捏,啊,是沙子!
我终于明白过来,刚才头铺哥皮说的,当心吃到“炸弹”,吃到“尸体”是什么意思了!不死心,竟会只有这么一丁点菜!用勺子来了一个底朝天,又来了一个天朝底。我彻底地死心了!,也愤怒了!千真万确,盆中的所有食物,经我反复仔细清点完毕,就是这么一点了!当然,还有一个吃它们时用的勺子!
我被这盆饭给惊傻了,愕然了!泪,已经在我的眼眶子里陀螺般地打着转,戚然间,滴在了我双手端持着的饭盆里,前所未有的悲凉与哀伤,从我心的最底处由然而生,久久地,久久地,我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口!我在懊悔不已地悔痛着……
毒品啊毒品,因为吸你,我被畜生般地饲养着!苍天啊苍天,人怎能够被当成畜生呢?!吸毒者啊!吸毒者,当你吸着毒品的时候,你已经被人当成了畜生,当成了比畜生还不如的畜生!是人的我怎么能够不凄然泪下呢!
吃不下,咽不下,不能吃,不敢吃,想下定决心不吃,呆懵着……两边有人在用手轻轻地碰我,小声地对我说:“多多少少吃一点!”同时,在用勺子示意我,要我把小塑料盆里面的东西拨给他们,继而就有小塑料盆朝我的面前伸递了过来!我很是一惊!
看着他们这种乞丐一般的动作和眼神,我真的不敢拂他们意,悲悯之心发自心底:同样是人,同样是此情此景同病相怜着的人,他们能够向我伸出此等含意的手,感觉得出,那是怎样一种万般无奈啊!他们是在残忍地践踏了自己的自尊心和做人的尊严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动作与神态啊!
我盆中的这等“垃圾”,能够受到如此的“礼遇”,真不知是盆中“垃圾”本身的荣幸,还是手持“垃圾”的人的荣幸!我“憾慨”地把我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