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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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训练班由张指挥官(坤沙)的二儿子张维刚负责。张维刚是军队中除张苏
泉总参谋长外最有实权的人物。
1993年8 月,我已在孟泰军(MTA )决胜支队任二大队副大队长。决胜支队部
离泰国国境线仅一里山路,决胜支队军官家属安排在泰国境内基地生活。
决胜支队与其他支队一样:士兵和班、分队、中队、大队长由摆夷青年组成,
中层干部几乎全是不同时期从当阳、果敢等地出来的汉族(华人)。平常的日子,
决胜支队是无所事事,常做一些收税。调解纠纷与袭击敌人的事情。贺蒙总部遭到
政府军进攻时,决胜支队还派了两个大队的人马去增援。长期以来,尽管政府军形
式上控制着城镇,白天巡逻一下,夜晚是不敢活动的。
摆夷人待人诚恳,心地善良,没有“花花肠子”。我们没有菜吃,或是想吃水
果时,最便捷的就是先去采摘。见到主人来时再打招呼(由“偷窃”转化为讨要。
当然,见到主人也不容易,往往是从头至尾也没见到主人的时候居多),只要能及
时地“尊重”他们,他们都不会怪罪或有什么不高兴(不高兴他们也不会表现出来),
只好说:“熬啦,熬啦。”(拿嘛,拿嘛)
走在路上,烈日当空,口干舌燥。到摆夷家讨水喝,摆夷人还会送上竹凳,让
你歇脚、喝茶。家里有“布宰”(男人)在,你还可以顺便“憨芽”(卷烟)一支。
如果你急于赶路,只想喝冷水,他又会劝你“京Luailuai”(慢慢喝)。有时还会
撒上些谷壳,限制你喝水的速度,防止你暴饮伤身体。
泰缅边区气候炎热,确实离不开酸性食物,所以才有酸摆依的说法。摆夷人用
萝卜叶做的酸汤,确实方便。无菜吃的时候,一团干“酸菜”用开水一泡,撒点盐
(无油可加也行),就是一碗浓浓的、很下饭的酸汤。
把青菜叶子洗净,晒蔫后切碎,放进罐里,泼上一碗稀饭,不消几天就成了
“酸菜”,只是样子难看些。——有点像饭和菜的混合物。
黄豆煮熟,用“酸芭叶”包好,吊在灶头上,也不用几天,就成了“豆鼓”。
吃的时候只稍撒上盐和辣子面就成。
酸笋在摆夷地方是必不可少的。很有名,吃法很多。过去我受不了它的气味,
如今它可是声名远播,不同以往了。由于身价连年上涨,酸笋再也不是当兵时无菜
可吃时才吃的当家菜了,开始有了些“奢侈品”的味道了。
决胜支队生活很悠闲,营地旁边有条小河被一个小岛分为两股,左岸靠住地,
另一边较小,两岸茅草掩映,在它的上面横跨搭了个厕所。水清见底,卵石历历。
一日我偶见水中若影晃动,时而远逝,往来匆匆,仔细一看,原来是钢笔般长短的
鱼群在争抢食物。于是我常在黄昏的河边垂钓。
这一年,我二十六岁,是个多梦的年龄,是个满怀理想的年龄,也是个充满力
量的年龄。
带着体现自我价值的观念,去闯世界。只是我很现实,我没有做那些美好的梦,
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在泰缅边区混口饭吃,找到自己的一个位置。”
我知道泊己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回到中国故乡了。在夜里,我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在火柴点燃的一瞬间回味我的北大、亲情、同学、战友,还有曾经滚滚红尘中的恋
情。
我是土生土长的四川沪州人,这辈子从没想到过会与缅甸、泰国有什么瓜葛,
古人云:人生如浮萍。一个人随波漂荡在一个地方停下来,这是命运的安排。
十年前,当自己背上行囊,告别亲人迈向远方寻找人生出路时,我还是一个十
六岁的孩子,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十六岁的青春里注定有一颗骚动的心。
有一种漂泊或流浪的天性,从心底渴望那种惊心动魄的生活。
然而十年过去了,才二十六岁的我,却感到老了。成天为生活东跑西颠,北上
南下,飞来又飞去。除了钱包略为丰盈一点,缅语。泰话说得还流利,我一无所有。
现在朋友们问我的打算时,我开始踌躇起来,想起自己自离开大学校园,在云
贵高原、缅北丛林、泰缅边境各处流转体验自己应得一份命运的经历,混一口饭吃
常常都没有着落,更看不出有什么事业等着自己去做,生活似乎没有给自己任何凭
据。我想只要自己能够结结实实地活下来,我会接受一份新的人生安排,自己愿意
在这份新的安排下好好地做一个人。可是那将是一份什么样的安排?轮到自己来做
的又是怎么样的事?一切全像缅甸的云,高远不见边际。抚弄着黑发,不免们心自
问,难道我这一辈子把家安在天涯?于是思乡怀旧之情犹如决堤潮水,无边无际漫
上心来,不禁梦牵魂萦,热泪盈眶。此时此刻,十八岁时的豪情壮志早已消退,还
乡之情浓如胶漆,恨不得展开翅膀眨眼飞回家园。然而,泰缅边境离故乡五千里,
这种冲动自然是白日做梦。
就在我为回家作准备时,一次偶然相识,却让我放弃了回家的念头。一个黑眸
纯情的泰国华人女孩,听我报了姓名,眨巴着眼愣了一会儿,随即嫣然一笑:“早
就熟悉你了。”我心中既惊喜又惶恐:我可是无名小卒呀!原来是她早在台湾中山
大学读书时就读过我发表在《中国时报》上的作品,她特别提到了《漂泊与奋斗》。
这位教书的女孩,于茫茫大海中,关注我、惦记我,那一刻,我差点失去男子汉的
自恃,泪湿眼眶。我们萍水相逢,行色匆匆,各奔东西。此生此世甚或不能再见,
甚或我会忘记她深长的睫毛与白色的衣裙,但我不会忘记她对我的关怀。是的,人
生在世,不知有多少人此刻默默地关怀着我?为什么常常在别人的困难中挺身而出,
颇为勇敢,然而在自己的困难里却软弱无力?为什么孤寂中,常想身旁有个人,帮
我披衣撑伞?为什么痛苦时,总想身边有个女孩静静看我流泪,听我诉说?忍受过
苦难的人,才会显得更加成熟和豁达。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没有遗憾的人生才是
遗憾的人生,失败不足为奇,因为它给你做人的经验和教训。也许无论如何绚烂的
东西终究还是归于平淡,然而只要能辉煌一次,一生也就不再有怨有悔,回首往事
也就有了微笑的慰藉。
泰国,在这块漂泊者的土地上,何时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一个避风港,一双温
情的手?真希望有一双纤细的手能捧起我酸楚的泪水和执着的痴情。
离开家十年了,满身的风尘只有家才能弹拍得干净,然而想回家时,已离家太
远。
5.2恩人战死
1993年是孟泰军大发展的一年。北面战线莱莫山,中部战线励更(原人民军683
地区),东面战线勐述山区,西面战线摆夷山西部勐乃、莱朗战区以及小莱朗根据
地(靠近克耶邦秧子部队)与贺蒙总部基本上都已连成一片。孟泰军计划1993年12
月对外宣布成立独立的“掸族共和国”。
总参谋部决定东进,开辟缅老边区根据地,那是孟泰军传统的游击区。1963年,
张指挥官率莱莫山自卫队走出封闭的缅北,来到与老挝接壤的甘塘一带发展……。
目前,甘塘是孟泰军游击区,一些摆夷乡村还建有游击队。张苏泉总参谋长抽调我
们决胜支队和另一代号“胜利”的主力支队组成东进部队。
1993年7 月1 日,东进部队在丛林边的广场上召开了东进建立缅老边区根据地
的誓师大会,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久久回荡。
东进部队出发时,正值雨季。部队咬紧牙关,不分昼夜地在敌军缝隙中穿插前
进。饿了,喝口凉水,紧一紧裤带;困了,边走边打瞌睡;病了,互相搀扶着,前
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前进。这种行军,经常是一个昼夜赶上一百里,不得休息。
有时是敌人上午离开,我们下午就进村寨,和敌军捉起迷藏来。就是这样,我们经
过十个昼夜的急行军,突破了敌人四道封锁线,行程八百里,终于在十日来到缅老
边区的孟林附近。
东进部队原打算从孟林抢渡南巴河进入甘塘开展武装斗争。但当我们到达孟林
附近时,得知政府军一个营已抢先进驻孟林,强占了南巴河渡口,另外还有六个营
分别向我们扑来。在这前有堵者后有追兵的险恶形势下,东进部队指挥部召开紧急
会议,决定先消灭孟林守军,扫清障碍,迅速渡河。但因情报不准,招致战斗失利。
情报说,政府军一个营(六个连)全部住在下孟林,又说下孟林座落在一个山
坡脚。指挥部据此认为,只要胜利支队从后山猛扑下去,就可出其不意接近下孟林
守军,然后决胜支队一齐合围即能全歼政府军,并就此作出了战斗布置。谁知,战
斗开始才发觉不妙。原来盂林虽靠山脚,但前面还有一片开阔地,特别是六个连的
政府军不是都守在下孟林而是分别驻在上、下孟林和西里三个村寨,下孟林对面山
脚的阵地上又驻着炮连。政府军坚守顽抗,用炮火和机枪火网封锁了胜利支队退路,
决胜支队又被阻于开阔地对面,无法前进,驻西里政府军还赶来增援,更使我们腹
背受敌。东进部队虽奋勇冲杀仍挽回不了危局,胜利支队副支队长、决胜支队大队
长以及几十名官兵先后伤亡,无法再战,只好匆匆撤退。但政府军却气焰嚣张,尾
追不舍。
东进部队撤到孟帕亚,政府军追到孟帕亚;东进部队撤到孟洋,政府军追到孟
洋;我疲惫之师连续三战失利,情况危急。
来到孟雷,我们准备在这里作短暂休整,再赴甘塘。一直尾追我们的政府军,
是不容许我们从容去休整的。
1993年7 月16日上午,雨声淙淙,大地迷濛。当大部队出外筹集粮饷和宣传发
动群众时,政府军二个营一千五百余人,向我发动突然袭击。政府军抢占了孟雷东
北的山头,居高临下,向我猛扑过来。这时指挥部身边仅有独立大队、炮队和机关
留在孟雷。军官们身先士卒,率队守住路口,英勇反击,抢占了孟雷正面高地,挡
住政府军,赵支队长率领我们抢占另外几个制高点,侧击政府军;独立大队冒着枪
林弹而顽强抵抗,使数倍于我之敌无法前进。激战几个小时后,外出大部队闻讯赶
回参战,奋勇拼杀,政府军不得不分兵应付,战斗呈胶着状态。激战一直继续到夜
幕降临,政府军见前进不得,阴谋难逞,才向东北方撤退。
这次战斗,全靠弟兄们赤胆忠心,在遭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坚守阵地,粉碎了
政府军妄图吃掉我指挥部,消灭东进部队的阴谋。东进部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伍新兵多,缺乏战斗经验固然是失败的原因之一,但麻痹轻敌而招致损失却是永
不能忘记的教训。
孟雷血战后,指挥部分析了敌我双方情况。大家认为长途转战,减员很大,而
守军可在据点里以逸待劳。在这种敌我态势下,东进部队不宜再集中行动,应该化
整为零,保存实力,分兵发动百姓,扩军建政,开展游击战争。贺蒙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