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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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大的“福”“寿”二字,墙前三步左右各有一只石制大香炉,炉内香火熊熊,连
同两炉中间燃烧堆积如小山的纸钱香烛,烟灰弥漫,气味呛人。正殿石阶下尚有未
燃烧的纸钱香烛堆积齐阶,足见前来朝拜的善男信女难以计数。这里是观音菩萨神
位所在,庙会祭祀的宗旨和核心。人们脚跟脚,前走后挤,难以大踏一步,年迈老
人以及远处香客,只得在两厢走廊坐地稍息。
正殿进出惟难,只见人头攒动,前拥后挤,如波如诗,如浪如潮,此乃神圣之
地。人虽多却不噪不乱,殿内法师的诵经声和击乐声悦耳可闻,不时响起礼炮和奏
乐声更是如在面前。
观音殿庄严肃穆,正中供奉着端坐莲台的观音菩萨,她面容慈祥,拯救人间受
苦难的芸芸众生,左右两尊是“文殊”“普贤”;左边是“南斗星君”,穿红;右
边是“北斗星君”,穿白。传说南斗注死,北斗注生,人们都向他们膜拜祈求长寿。
南北两侧还供有十二元觉,进香者都必须在所供佛像前焚香膜拜,以表虔诚。
这座观音殿是围绕果敢方圆几百里内数十万人膜拜的中心。膜拜者还有下缅甸
各地的善男信女,也有不少来自中国境内的边民。
据说,大庙是关帝庙和观音庙的总称,为了称谓方便,人们干脆习称为大庙。
这两座寺庙,关帝庙建成在先,观音庙修建在后。关帝就是关羽,又叫关公、关云
长,元明时封为“关圣帝君”。到清朝人关时,汉人的民间反清组织——“洪帮”,
就是举“忠义”旗帜为号召,供奉关帝为祖师。十九世纪后半叶,由于果敢盛产优
质鸦片,大批中国四川、云南、湖南籍商人涌人经商,商人中的“洪帮”弟兄所到
之处即组织“堂口”,谓之发扬“洪帮精神”,土司家族的属官老爷们都加入了帮
会,后在弟兄们的怂恿和捐助下,才在老街后面建造了关帝庙。
观音庙的修建约晚十多年,据说,土司杨国华中年无子,特从大理观音堂背来
一尊观音佛像,早晚膜拜祷告,次年即生一子。为了报答神思,故于关帝庙后面空
地修造了观音庙。从中国请来工匠,一切照中国寺庙模式修建,雕刻画栋,菩萨也
塑金身。当时关帝庙盖的是草房,与观音庙极不相称,乃一并修建,故两庙成了规
模相当的瓦房。
在观音正殿善男信女极为虔诚,无论识字与否,都请人念诵视表,然后顶礼跪
拜,拜罢观音及诸佛才—一退出。此间:三四位法师照样击乐诵经,互不干扰。下
了石阶,左边便是帛签卜卦处,这儿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拥挤不堪,就一个签筒,轮
到自己很要有点耐心和时间。抽了竹签换成纸签,人们高兴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手拿纸签,都希望能立即知道签上所言的福禄凶吉,但由于签上文字生僻,含义隐
晦,这就非得求教于有古文功底的老者不可。我在走廊稍事休息,也为几位远客作
了讲解,他们都喜上眉梢,致谢而去。
主持本届做会的信官为民办事多日劳累,仍精神抖擞。他们介绍了做会的筹备
情况,从做法事的法师、斋公、呜炮、奏乐的安排;生活的供应、采买、服务、出
纳、会计;以及会期交通、秩序的管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做会期间,无论远近香客,都可在此用斋,分文不取,因在会期要斋戒,都用
素食。市场上也禁止杀猪宰羊。
这就是果敢和平后的升平景象,每每这个时候,我却想起官保寨。
官保寨,是果敢的崩龙族聚居的村寨。
官保寨风景优美,按地理先生的说法:“风水好。”村寨前,有一汪大湾塘,
塘水四季不干,塘内尽养鱼虾,这是寨上的公有财产,平时禁止垂钓。围着塘边,
顺路便进了官保寨的寺庙。寺庙为砖木结构,青一色缅式建筑。寺庙敬奉哪位神佛,
因语言障碍不得而知,但整个宽敞的庙堂,却是异常肃穆。庙里现有四个和尚,每
年的开门节、关门节、泼水节,和尚们都在庙堂里诵经,全寨老小都来庙堂膜拜。
在节日之夜,小伙子和姑娘们在庙前空旷的草地上敲起象脚鼓和芒锣翩翩起舞,欢
乐直至黎明。走出寺庙大门,便是三家小杂货店。店铺虽小,生活用品琳琅满目,
一应俱全。
如果你在寨四周随意逛逛,你立即就会发现整个寨子都是在丛丛竹林包围之中,
特别奇特的是,寨中的参天古树,星罗棋布,高达五六丈,比比皆是。这些古树小
至二人合围,粗至五六人牵手才围得过来。这些参天古树,现在寨上七十上下的老
人,没有一个可以说得出这些树种于何年?都说:“我们还是小娃,这些树就是这
个样子。”所有的古树无枯枝败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特别在果实成熟季节,
那绿叶下隐藏的串串桂圆,那枝干上挂着的一个挨一个的牛肚子果,真是惹人喜爱,
令人垂涎欲滴。
我的老朋友是头人老大(现在称村长)。他六十五岁,中等个儿,黝黑的脸膛,
大概常年劳动不断的关系,体格健壮,走路风风火火,灰白才初上华发。
我认识老大,屈指算来已是十年。当时,我们驻防岔沟寨,办了一所军民小学。
我的得意门生家辉一个星期天来约我串寨。我们天南海北信步走进官保寨,在寺庙
大门的商店前,见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辉走近同她寒暄几句,她十分腼腆。
家辉对我说,她在昔娥读书,已经四年级了。我想我去昔娥十里之遥,借食宿于亲
友之家,此校离官保寨才一里之路,何必就远不就近呢!后来我们师生三人又去官
保寨一逛,并找到了小姑娘的父亲交谈。当时虽没有什么特别承诺,但是在下期学
生招生注册时,小姑娘来了。那时,学生有腊戍回来就读的,也有从老街、南伞、
核桃林、石洞水、大林格、岔沟等地来的。五年级有八个学生,四男四女,成绩都
不错。特别从昔娥转学来的官保寨的曹春美,她的语文水平确非一般。原来我认为,
少数民族子女学汉语在文字表达上一定有障碍。其实不然,她接受能力强,思路敏
捷,想象力丰富,词语也丰富,作文通顺流畅,错别字也少。学生们要求我多讲些
课文以外的知识。每周检查各科学业都不错,结合课文拓宽讲的知识,笔记记得也
全,令我信心十足。
开学不久,便遇上官保寨过开门节,学生会主席家辉告诉我,同学们都希望我
去过开门节。我答应了。是的,在果敢,无论哪一个民族过节,其他民族也要一起
过,他们从小就有果敢的整体民族意识。难怪,有的节日虽是某一个民族的节日,
由于大家都跟着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为整个果敢民族的节日了。彭家声主席和夫人
每年的节日都会参加;像打歌这样的群体娱乐活动,首长们同样手抱弦子,踏着节
拍,欢乐起舞,没官民之分、贫富之分,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人夜之后,是节日最欢乐的时候,全体师生鱼贯进入了官保寨寺庙。寺庙的空
旷院坝上,也有附近寨子的,更有很多来自中国长沟、白岩以及从下缅甸来的。老
人们都在庙堂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听和尚念诵经文。青年男女则在院坝四周三五
一伙谈笑风生。院坝中央高大的竹杆,装饰得五彩缤纷,一条大约二尺宽三丈长的
幡旗随风飘荡。
我走到寺庙的大门,曹春美就迎来。“老师,我爹在里面。”她进庙堂一会儿,
他爹就出来了。
我们虽然只有过两次短暂的会面,但这次一见面仿佛已非常熟悉了。我尾随上
了竹楼,他便接着生火、烧水、泡茶、递烟。因为没其他人在场,我们说话话题广
泛了,话语投机,也自然少了拘束和礼仪。
他们家从中国何处搬入缅甸,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家最早在芒旧,民国
的时候,土匪猖撅,他们搬到了中国边境村寨的白岩。后来又从白岩迁到了官保寨,
那时他才十一、二岁。一家兄弟姊妹六个,就靠两位老人盘种田地把大家抚养长大
成家。嫁在本寨的三个妹妹,早做了阿奶阿婆了;在外寨子的老二、老三(他们以
排行当名),也早就成了阿爷阿公了,儿孙满堂。
官保寨竹林四围,绿树成荫,冬暖夏凉,这成为我闲暇时的一个最好去处。你
无论走到哪家,都是热情相迎。有人说语言不懂,难以沟通。全世界的聋哑人,
“手语”就是他们的共同语言。何况崩龙族会说汉话的也不在少数。
官保寨过去有五六十户人家,“大搬家”后剩下三十家,现在又发展到四十家
了。听说“大搬家”出去的好几家,都打算搬回来。
现在这里居住的人家,每家都十来口人吃饭。一家老小不论菜好菜坏,每天都
要吃三餐饭。作为一家的当家人,这并非易事。他们是否还做点其他生意,或栽种
点别的什么?
有次我和老大摆谈,他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他说:“我们不撒大烟(鸦片),
不做”四号‘,就种稻谷、种玉米、种菜,还喂了黄牛。水牛、猪、鸡。寨上的人
没有一家撒大烟(鸦片)。“
他家较为富裕,种的谷子一家九口一年吃不完;玉米更多,全作饲料或卖给人
家;喂的黄牛有人要就卖;每年都喂二、三头大肥猪,杀年猪那个月,头头都在二
百斤以上,自宰一头,至少可食用半年;鸡就无法计数了,有一只报时的大白公鸡
已喂养十年了。田地上用的肥料都是自家积的农家肥。他的大女儿因婚姻不顺,丈
夫另寻新欢弃她而去,她带着儿子回娘家居住,在父亲的支持下,开了商店,货架
上的生活用品可说一应俱全。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大女儿虽然没文化,但很
精明,能干,一赶街子,大包小箱自己扛回来。现在,商店盖成了新洋瓦房,还买
了一台质量上乘的彩电。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成了村长家的常客。因为常来常往,一家老老小小都把我
当家里人看,这也包括自立门户,儿孙满堂的老二、老三、三个阿姐。除了春美称
我“老师”,其他人都叫阿叔。他们尊敬我,我也尊敬和爱护他们。
部队离开了岔沟寨,离官保寨也远,尽管如此,三五个月我还安排时间去看老
大、阿嫂及全家。他们也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高兴。老二、老三和别的老者也会来
同我聊天。因为往来多,家中之事无所不谈,我也会将一些中国、缅甸时事告诉他
们。
特别是过节,如果我没去,他们有佳节少一人之感,阿嫂(老大夫人)和儿媳
就会将我爱吃的芭蕉叶包子做成糯米粑粑留起来。哪怕我十天二十天去,吃了,他
们的心愿也算了了。如此亲情令人感动。
现在,老大夫妇由于年岁的增长,家庭的主要劳动已落到了儿子和媳妇的肩上,
什么时候犁田耕地,什么时候挖地褥秧,每日需做什么,都由小俩口自己安排。儿
子个头敦实、精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唯一喜欢听听现代歌曲,二十四岁,
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儿媳几岁?不便问,不清楚,但人品很好。小俩口虽不曾
读过书,却很有规矩礼貌。当家人吃苦耐劳自不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