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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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渴望黄袍加身、登基行礼。革命的目的还是银两和女人。
有了这个原因就不难想到会有什么结果。几千年来,农民渴望发财,地主渴望
做官,地主不过是发了财的农民,皇帝无非是人了宫的地主,三者按同样的精神信
念和行为方式进行走马灯式的交替和循环,就文化素质而言,他们仍是一个统一的
整体,都具有共同的劣根性。那些生计无着的底层人,往往与同样生计无着的识字
人联合起来,与统治阶级对抗,一旦获得政权后,无不迅速重蹈前朝覆辙,对社会
组织的变更和民族生机的发展无所助益。所以改朝换代的意义也只在于“徒然地换
换主义,徒然地换换主人而已”!
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该不会忘记,战斗时枪炮声并不可怕,而寂静却使人不
安。何况,天空已聚起乌云,风雨在滚滚而动了。枪,锋利的匕首,金三角人民视
为重要的产业。有的人靠它来争取他们所没有的,有的人却要依赖它来保障他们所
获得的一切。在这块土地上,每个人,都知道用斗争去交换生存是法则,是神圣使
命。
过去自己有幸活下来,实在是一种偶然,一种奇迹。与那些死去的人相比,自
己这条命是白捡来的。十八岁时,当我困于异国他乡的新鲜感和神秘感时,漂泊曾
为我揭开神秘的面纱,让我看到生活真实的一角。这支武装力量在经济上失去外援
后已陷入困境。为筹集军饷,插在山头上的旗帜早已褪掉了醒目的赤色。有利可图
的毒品交易变成内部腐化堕落的祸根,它使各级长官与士兵开始疏远,各级又为分
配互相大动干戈。士兵01常常怨声载道胞怨自己被遗弃在山沟里,在营地里训练,
而上司却用赚来的钱在妓院和赌场寻欢作乐、在城镇造楼置地,不用这笔钱去购买
武器和改善士兵待遇。每当一营队伍发展到能有效地进行军事活动时,其副职或亲
信就杀死他的顶头上司或拉出一部分人马单干,装填自己的腰包。这样的事我见多
了,与其糊里糊涂地混下去,还不如拿这条捡来的命走出金三角到仰光赌一注看看!
远方隐隐约约地滚动着雷鸣,扑闪着雷电。“春辉,你得离开这里,往前走,
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去仰光发展。”我怦然心动,几乎被自己吓住了。这是一种很
好的选择,沿着这路走也许可以改变人生。可是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前面没有任何
预约和承诺,要通向的是一个毫无所知的世界,前途吉凶难卜。在目前的环境下呆
着,风险少得多,至少可以保持手中的权力。然而权力又有什么?历史上为官为宦
有权势的人,毕竟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了。人生的目的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到终点
这一过程中跌宕起伏的人生变化,人生的奋斗过程才是真正乐趣。回想一些伟人—
—当时的普通人走过来了,因此他们成了伟人。
这个社会其实很公平。路,真真实实地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脚下,就看你怎么走
了,我终将离开,我走后,村寨依旧,风月依旧。我拥有的是回忆,留下的是希望。
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自己为获得新的事业,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重新奋斗。
隔了三天,我向彭家声主席汇报了思想,他不同意我走。他说,正考虑把我调
到后勤抓经济……。
我当即很激动,我说:“您骑的马舍不得换,您用过的手杖舍不得扔。您有恩
于我,但我……”
彭家声主席还是舍不得,最后他同意我离开,并赠我一万元作路费。
彭主席对我思重如山,我愧对主席的栽培。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主席,
我不走了!”
“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彭家声主席挥挥手,长叹一声。
接着我又与战友们辞行,饭桌上我告诉战友:“去仰光后一段时间我不写信来,
只将怀念埋在日记里。也许你们会把我遗忘,但我不遗忘你们。”硬咽着说不下去
了。
我把用血汗与生命换来的两万多元人民币和配发给我的六四式手枪以及其他物
品—一清点给身边的警卫员。
“你可以带走,这些属于你。”送行的战友们语调非常恳切。
我摇摇头,坦白地讲,我也希望去仰光后自己的腰包鼓鼓的。但是人对钱的奢
侈是无止尽的,这就要求人要认识自己,认清自己凭真本事找钱,能挣多少钱,进
而懂得如何节制自己欲望。钱,很容易毁灭一个人的灵魂,却无法重新塑造一个纯
洁正直的人!
我可以骄傲自豪地说:我虽在金三角军队战斗和生活了十五年,但我从未染指
贩毒贩枪贩卖少女的勾当,更未做对不起祖国和故乡人民的事。
2000年4 月28日我走出金三角,除了十二箱弹药箱装的书籍,我分文未有。可
我精神上很富有。我想金三角军旅十五年非凡经历就是我最大的最宝贵的财富。—
—千金散尽还复来。
脱下穿了十五年的军装,定居缅甸仰光。匆匆的步履穿行在仰光、曼谷、吉隆
坡都市高楼大厦间,每天体会着劳动者的欢欣与悲哀,任岁月如落叶般在头上飘零。
老百姓的装束,不知不觉中,人也懒散了,渐渐的失去了早起早锻炼的习惯,感觉
得日子太平淡无奈,直到有一天偶然从箱底翻出那套褪了许多颜色的夹克式军装,
我才发觉自己已失去了很多。我又梦想穿上那套军装,可正步齐步跑步已成为一种
记忆,趴下卧姿装子弹又成为一种奢望。但我却认真地生活:匆匆地走,恬然地笑,
坦然地接受一次次成功的喜悦和一次次失败的沮丧。
一天,一位从中国旅游回来的朋友对我讲,站在励阿口岸眺望南卡江对面邦桑,
森林繁茂的山脚下,江边散落几十户茅草房。他说,这些茅草房主人有的曾是缅共
人民军的高级干部。——一夜之间,有人一辈子的努力和拥有,全都没有了。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一只断腕结实的手掌。醒来后我总是想
:这只手是从哪儿来的?他还活着吗?肯定残废了!他已死了吗?必定粉身碎骨血
肉模糊难以辨认了!
我心里清楚这个梦就是缅北丛林、泰缅边境曾经的战火。
本以为最可怕的梦也会淡化,可是我无法抹去这个梦,甚至还想再一次回到梦
中去,再一次回到曾经战斗过的丛林中去。然而在缅甸仰光我已像一棵树那样挺立,
不会再从我站立的地方移开。我的这生将永远在这片土地上梦着、息着。想到这里
我只能倒在痛苦里,不能呻吟,不能叫喊,只能在头脑里升华,升华成哲学思考,
痛苦只好在血液里冲撞,冲撞成艺术创作的冲动。当兵十五年自己曾有意无意对人
有过伤害。欠下的情,欠下的债都无法偿还,只能心中有数,偿还在创作《金三角
十五年亲历记》上。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昆明一天啃几个土豆饿得头昏眼花的艰难岁月;更不会忘记
自己承受过血与火的战斗洗礼,并将自己生命中最富朝气的年龄,留在了泰缅边境、
缅北丛林。我的缅语是蹲在战壕里战友教的;我的泰话是坐在火塘边跟老大妈学的。
此外,还有恋爱的欢乐,失恋的痛苦。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滴血的黄昏,我颤抖的
心跟着西沉的夕阳在一起破碎,很多战友牺牲了,那时我只觉得双脚直往下坠。但
望望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我竭力地吞着溢出的泪水,尽管抽泣已使我呼吸困难,
还是很坚强地鼓励自己生命不能因此而结束。为倒下的战友,我一定要活下去;把
我们的丛林游击生活和战斗真实地写出来!没有用美丽点缀过的生命或许是苍白的,
没有用艰难浸泡过的生命或许是不饱满的。
可惜滚滚红尘,名来利去,为钱权奔走者有之,为浮名奔走者有之,为衣食奔
走者有之,每个人眼里都布满血,心气已十分浮躁,哪还有心情坐下来写书。
现在每当人们与我谈起那些一同战斗生活、牺牲的战友,我总是热泪盈眶、声
音哽咽。我要写出事情本身,为这十五年留下一幅忠实的画卷。一半是践行诺言;
一半则是出于一种使命感。
不作文化人中的商人,要作商人中的文化人是我的愿望。自古文人不言商,因
此历史上不乏儒将、儒相、儒士,但独缺“儒商”一说。改革开放之始,经商的意
识开始被人们所接受。儒商是指有某方面专业特长的文化人“下海”则称为“儒商”。
战争年代崇敬“儒将”,市场经济推崇“儒商”,二者都折射出对知识的渴求,对
文化人的敬重。
屈从于习惯,会使你思想枯竭;屈从于别人,会使你忽略了自己。刚步人社会
的年轻人,最容易产生一种疾病就是自卑泪己瞧不起自己。论年龄,年纪轻轻;论
文化,没有博士、硕士文凭;论特长,无特可言,普通又普通的一个人。看人家成
了才,羡慕;看人家发了财,羡慕。一想到自己就心灰意冷:唉!不是那块材料!
要改变这种现状,第一个回合就是重新认识自己。我那时很穷,虽然胸怀大志,
却已走投无路了,但我不怕失败,我认为青春的词典里是没有失败这个词语的。一
切的冒险与尝试都是成功人生的基础。我不相信命运!路是人走出来的,赤手空拳
也要杀开一条血路。终于在仰光创办了缅甸全国自1965年来第一份华文报刊《缅华
商报》及印刷有限公司。
我性格方面永远保持一点坚实军人的风范,不管做什么总去做,不大关心成败
得失,似乎也就是这十五年军旅生活养成的。
一个人有一个美丽的外表,一个计算机一样的大脑,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我
会羡慕,但绝不敬佩;我佩服的,是那种经历各种磨难,仍有孩子一样的眼睛,有
狗一般的忠诚……
我自幼酷爱文学、历史和新闻专业,没想到离开北京大学校园踏人社会就坠入
生活的底层,离家漂泊十七年,其中大部分时间在金三角地区度过。在那里度过的
日日夜夜里,虽栖身军界,但与当地的士农工商朝夕相处,同呼吸共命运,对一些
事件真相可谓耳闻目睹,特别是导致缅甸共产党分裂走向灭亡的‘二果敢兵变“,
我们是参与者在彭家声主席身边工作;在坤沙孟泰军任职;在仰光聆听华人领袖罗
星汉主席谆谆教诲……知道的当然比生活在中国内地,东抄西凑写”金三角“、写”
大毒袅“的人在阅历上更略胜一筹。亲身经历加文化基础无疑成了我创作自传体纪
实文学作品《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的可靠资本!
在戎马倥唿,紧张战斗的岁月里,我坚持用日记来记录风云变幻。在炮声隆隆
的泰缅边境217 高地,在南线作战嚼马料长征的日子里,在夜空升起绿色信号弹的
那一瞬间,在萨尔温江畔掩埋战友遗体的挖坑声中,在火塘边、月光下、竹楼上…
…我都勤奋忠实地记下了失败与成功、悲哀与欢乐。
《金三角十五年亲历记》是我在远离祖国和故土十五年以后,带着深深幽思和
眷恋,回顾往事而创作的。用云南省文联副主席兼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席晓雪老师的
话说:就像一张珍贵的,甚至发了黄的照片。“淡淡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