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安妮 作者:露西·蒙格玛丽-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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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也觉得玛里拉做的木莓露比林德夫人做的好多了。”安妮一贯是同玛里拉站在一个立场上的。“玛里拉的烹饪技术是出了名的,她还教过我呢,实在是太难了,在烹饪方面似乎没有多少令人幻想的余地,什么都必须按规矩来,如果违反了就要砸锅。
“前些日子烤制点心的时候,我就忘记加入小麦粉了,脑子里只幻想着一个悲惨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你和我。一天,黛安娜不幸染上了天花,病情危急,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你,只有我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护理你,后来黛安娜终于得救摆脱了死神,可是这次天花又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终因医治无效离开了人间,死后的我被葬在了墓地的白杨树下,黛安娜在旁边还栽上了可爱的蔷薇花,浇洒上了泪水,发誓将永远记住为自己献出生命的年轻朋友。
“我一边搅拌着做点心的材料,一边不住地流着眼泪,把加小麦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小麦粉是做点心不可缺少的材料吧,第一次做点心我就失败了,可玛里拉最后还是原谅了我,其实就算她生气也是白费。
“我总是给玛里拉找麻烦。上礼拜因为布丁沙司的事,我还出了个大丑。上礼拜二的午饭我们吃的是葡萄干布丁,结果剩了一半布丁和满满一壶沙司,玛里拉说留着下次中午时再用,让我先送到贮藏室里,好好用盖子罩好。
“我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半路上我把自己想像成了修女,我虽然理应是新教徒,却做着天主教旧教的事,为了忘掉失恋的打击成了修女,在修道院里闭门不出,因此,把罩盖子的事就给忘掉了。
“第二大早晨我才想起来,就跑到了贮藏室,到那儿一看,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的,原来布丁沙司里面躺着一只被淹死的老鼠!你能想像出我当时惊吓的模样吗?我用勺子把老鼠捞出来扔到了后院。然后把勺子反复清洗了三次。当时玛里拉出去挤牛奶了,我打算等她回来后问问她,是把沙司喂猪呢,还是扔了。可是,玛里拉回来时,自己正在胡思乱想着别的事儿,早把想说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后来,玛里拉又让我去摘苹果,我就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斯文萨·贝尔的切斯特·罗斯夫妇来我家做客,这对夫妇很能赶时髦,可能你早就听说过吧,特别是那位夫人。玛里拉招呼我进去时,午饭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家围坐在桌子前,我尽量表现得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像个大人似的,以便给那位夫人一种我虽然长得很丑,但却很有教养的印象。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可是,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玛里拉拿着刚热过的布丁沙司走了进来!黛安娜呀黛安娜,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是多么恐怖呀,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回想起来了,脑子发热便不顾一切地尖叫一声站了起来。
“玛里拉,那个布丁沙司不能用!有一只老鼠在里面淹死了,我忘了跟你讲了。
“噢,黛安娜,就是能活到一百岁,我也不能忘记那可怕的一瞬间。切斯特·罗斯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睛盯着我,当时我羞得难以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才好。切斯特·罗斯夫人是那么秀丽端庄,气质高雅,她会怎样看待我家呢……
“玛里拉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可她当时什么也没说,马上把布丁沙司给撤下去了,换上了草莓果脯,玛里拉劝我也尝尝,可我一口也吃不下,做了那种蠢事,真是没脸见玛里拉了。切斯特·罗斯夫妇回去后,我被玛里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哎,黛安娜,你怎么了?”
黛安娜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便只好坐下了,两手抱着脑袋。
“我,我,我觉得特别难受。”黛安娜好像是喝醉了,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我、我能不能,马上回家呀?”
“哎呀,茶还没喝就要回家,不行。”安妮有些急了。“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沏茶。”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黛安娜不断重复地说道。虽然是一种愚蠢、糊里糊涂的口气,却使人感到态度特别坚决。
“怎么也得吃些点心再回去呀。”安妮近乎恳求似地说道。“来点水果点心和樱桃果脯怎么样?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会好的,哪里不舒服?”
“我要回家。”黛安娜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任凭安妮怎样恳求都是白费。
“还没听说哪个客人连茶都不喝就回家的呢。”安妮悲伤地说。“哎,黛安娜,说不定你真的得了天花呢,要真的那样可得赶紧去看病,别担心,我决不会抛弃你的,不过,我想你喝点茶或许好些,哪不舒服?”
“头晕目眩得厉害。”
黛安娜看上去的确有些难受,坐在那儿还东倒西歪的。安妮失望之余流出了眼泪,没办法只好取来黛安娜的帽子,一直把黛安娜送到了巴里家的栅栏门边,然后流着泪回到了格林·盖布鲁兹,无精打采地把木霉露放回柜橱,接着开始准备马歇和居里的茶,只是机械地干着,脑子空空的。
第二天是礼拜天。从早晨起到天黑,外面一直是大雨滂沱,所以安妮整整一天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礼拜一下午,玛里拉打发安妮到林德夫人家去办事,谁知,不大一会儿,安妮便流着泪沿着小路跑回来了,进到厨房后,她一头扑到了沙发上。
“安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里拉面对这场面,有点惊慌失措。“不会是又对林德夫人无礼了吧?”
安妮对玛里拉的问话不但不理,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安妮·杰里,我在问你,请你好好回答,现在立刻给我抬起头,说说为什么哭?”
安妮哭得像泪人似地站起身来。“林德夫人今天到巴里太太家去了一趟,见到巴里太太正在家生气呢,巴里太太说礼拜六那天是我把黛安娜给灌醉了,弄得黛安娜迷迷糊糊地折腾得够呛,她说我这个人太坏了,再也不允许黛安娜和像我这样的坏孩子一起玩了。噢,玛里拉,我真伤心死了。”
“说你把黛安娜给灌醉了?”玛里拉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安妮这事或许怪你,或许怪巴里太太,说说,你究竟给黛安娜喝了些什么?”
“木莓露呀。”安妮抽泣着回答道。“黛安娜在杯子里满满地倒了三杯都喝光了。我没想到木莓露还能醉倒人,玛里拉,我可没打算把黛安娜灌醉呀。”
“可结果是醉了,别开玩笑拿我开心了!”玛里拉说着便迈开大步跑到了起居室的柜橱那里,她要看个究竟。一瞧柜橱里面的瓶子,一眼就认出原来不是什么木莓露,而是自己酿造的困了三年多的斯古利酒。
玛里拉酿的斯古利酒在亚邦里是出了名的。即便在巴里太太这样爱挑剔的人中间,也博得了相当高的评价。玛里拉这才恍然大悟,木莓露的瓶子没像自己说的那样放进了柜橱,而是收捡到了地下室里。
玛里拉拿着斯古利酒瓶,回到了厨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安妮,你这个孩子呀,真是个惹事的天才,你给黛安娜喝的不是什么木莓露,而是斯古利酒呀。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我根本就一点没喝过,所以就认定是木萄露了。我只不过是千方百计地想好好款待一下黛安娜罢了。后来,黛安娜觉得非常不舒服,没办法我便只好送她回家了。
巴里太太对林德夫人说,黛安娜回家后已经醉成了一堆烂泥,巴里太大问怎么了,她只是像傻子一样不住地嘿嘿地笑,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都没醒来,一喘气全是酒精味,这才知道是醉了。黛安娜昨天一整天都头痛,‘而且痛得厉害,巴里太太气得直发脾气,由此断定是我有意把黛安娜给弄成这样的。”
“黛安娜这孩子也真是的,竟一连喝了三杯,她也大贪杯了,真该好好管管了。”玛里拉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大的杯子喝了三杯,就算是木莓露也会难受的。要是那些低毁咱家酿造的斯古利酒的家伙知道了这件事,可就抓住可靠的口实了。三年前,自从知道了牧师没说咱家自己酿酒的好话后,就已经不酿了,这瓶是留作兴奋药用的。
好了,好了,安妮,别哭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不行,我心里憋得难受,不哭个够就不舒服。我天生就命不好呀,玛里拉,黛安娜就这样和我分别了,当初我们俩亲密无间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来临。”
“别说蠢话了,安妮。如果巴里太太知道了责任不在你身上,会改变看法的,她肯定是认为你开了个玩笑或者导演了一场恶作剧,你今晚可以去一趟,把事情说个明白。”
“可是一想到要见伤害了感情的黛安娜的母亲,我就四肢发软,没了力气。”安妮叹了一口气说。“要是玛里拉替我去就好了,和我相比,还是您说话更可信,容易使人接受。”
“是吗,那么,就这么办吧。”玛里拉也觉得还是自己去解释更合适。“别哭了,没事的。”
玛里拉从奥查德·斯洛普回来时,表情和临走前简直判若两人。安妮正站在阳台的门口处焦急地盼着她呢。
“玛里拉,一看您的脸,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没戏了。巴里太太没原谅我吧?”
“还提她呢。”玛里拉吼道。“没见过那样不讲道理的人。我跟她解释说是我弄错了,不怨安妮,可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这且不说,还把我酿的斯古利酒狠狠地贬了一顿,说什么要是好酒,即使喝了也不会醉倒人的,所以很显然就是安妮给弄的,她还说黛安娜不可能一口气喝三杯,她要真的那样,准保要挨揍的。”
玛里拉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厨房,只剩下安妮一个人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突然,安妮帽子也没戴,光着脑袋就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傍晚的雾气当中了。安妮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长满枯黄的三叶草的原野,越过独木桥,走过枞树林。西边树梢上,初升的月亮发出一丝淡淡的、朦胧的寒光。
安妮稍稍定了定神,然后战战兢兢地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巴里太太,她出来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脸上没有血色,两眼含泪的小请愿者。
巴里太太见是安妮,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她是个充满偏见、挑剔厉害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就没完没了,很难恢复正常。
说实在的,巴里太太确实认为是安妮出于恶意而灌醉了黛安娜,她觉得和这种孩子来往,不知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带来什么样的坏影响,为此,她一直忧虑不已。
“有什么事?”巴里太太口气生硬地问道。
安妮紧紧地握着两只手说,“噢,大婶,请您宽恕我吧。我从没打算要灌醉黛安娜,那种事本来不应该发生的。请您想像一下,我这个被好心人收养下来的可怜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知心朋友,我能故意地去捉弄她吗?我真的以为那是木莓露呢。请您不要阻止我们在一起玩儿,要是非阻止不可的话,那我的命运可就太悲惨了。”
要是好心人林德夫人的话,或许瞬间就会改变看法的,但眼前的毕竟不是林德夫人,安妮的请愿反而更加激怒了巴里太太。安妮过火的措词和戏剧性的作法,都让巴里太太觉得蹊跷可疑,更坚信安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