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后传 作者:单田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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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把大肚子一腆,咧着大嘴说:“没什么,没什么,这点儿功劳还值得一提?”
侯君基急忙过来给皇上叩头。李世民惊喜道:“侯王兄,你怎么来了?”
侯君基便把屯兵青蛇镇,前来请示战机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了,又给徐军师和尉
迟恭见了礼。老程道:“这儿也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到帐里谈去吧。”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走进御帐。徐懋功问程咬金:“听说飞钵僧被俘了?”
老程把脑袋一晃:“那还用问?其实,我在两军阵上,那是假败,有意把凶僧引进
山里,再设法把他抓住的。”
徐懋功笑道:“到底是你抓的,还是侯君基抓的?”
老程把眼一瞪:“你这是什么话?我抓的就是我抓的,和君基有什么关系?”
徐军师道:“你可知,假报战功是要杀头的?嗯?”
“这个……”老程挠着脖子说,“你要这么说,那就是他抓住的!”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李世民传旨给侯君基记大功一次;给程咬金记二等功一次。
老程大喜,便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得君臣捧腹大笑,老程又说:“凶僧可抓
住啦,如何处置?请陛下裁决。”
李世民点头,吩咐一声把飞钵僧带进御帐。再说飞钵僧,进营后不久便恢复了知觉。
发现自已被押到一座空帐里,他知道身陷虎口,性命难保,真是又羞又恼,追悔不及,
干脆把脑袋一低等着死。掌灯之后,突然他被一伙武士架到帐外,连拖带拉,拽往御帐。
借着灯光观看:正中央坐着一人,面白如玉,五绺胡须,五官英俊,相貌堂堂,雍容华
贵,气质不凡,从衣着打扮上看,准是李世民无疑了。上垂首坐着一个老道,仙风道骨,
正气凛然,不用问,这位就是徐懋功了;下垂首坐着个大肚子,正是程咬金;再往下看,
还有尉迟恭、侯君基,其他的人他就不认识了。
“跪下!跪下!”军兵们连踢带打,把飞钵僧按倒在地。
程咬金对李世民说:“陛下,您好好看看,这个和尚长得多凶,干脆传旨把他凌迟
算了!”
李世民手捻胡须,呆呆地看着飞钵僧,好半天才问道:“飞钵僧,你出家多少年
了?”
飞钵僧迟疑了一下,不知李世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遂答道:
“贫僧出家已四十二年了。”
李世民又问道:“出家人贪恋红尘,妄开杀戒,扶保叛逆和朝廷作对,该当何罪?”
飞钵僧自知难活,低头不语。徐军师喝道:“来人,把凶僧推出去,乱刃分尸!”
“是!”刀斧手往上一闯,抓起飞钵僧往外便拖。
“且慢!”
李世民一招手,刀斧手赶快站住,把飞钵僧推回原处。
李世民问他:“朕杀你冤不冤?”
飞钵僧不语,李世民又问:“朕斩你屈不屈?”
飞钵僧还没言语,老程大怒,走过去踢了凶僧一脚:“你他娘的倒是放个屁呀,怎
么哑巴了?”
飞钵僧这才说道:“小僧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犯下了不赦之罪,我没有什么可说
的,请陛下随意发落,小僧死而无怨。”
李世民手捻须髯,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本应将尔凌迟处死,姑念你是个出家人
修行不易,看在我佛的分上,饶恕了你。来人,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赶出营去。”
刀斧手不敢抗旨,赶紧把飞钵僧的绑绳解开。飞钵僧吃惊地看着李世民,他简直不
相信这是真的,军兵喝道:“万岁饶你不死,还不谢恩!”
飞钵僧趴到地上给李世民磕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站住!”齐国远、李如辉等拔剑在手,把道路横住。李世民不悦道:“卿等这是
何意?”
齐国远道:“万岁,不能放他,难道我们的人就白死了不成?”
李世民道:“朕口旨已出,岂能更改,尔等还不退下!”
齐国远众人不敢抗旨,气呼呼地退在一旁。飞钵僧这才走出御帐,取了自己的东西,
上了梅花鹿,回归临夏去了。
程咬金也觉得奇怪,拱手问李世民:“陛下,你怎么把他放了?真叫人不服!”
贞观天子笑道:“王兄,这有什么奇怪的,俗话说,冤仇宜解不宜结,但能容人且
容人。飞钵僧虽然伤了我们的人,可他也没沾着便宜,搭上两个徒弟,还落得满身是伤,
我看这也就可以了。我们要学会以恩待人,以德感人,这样才可以瓦解敌军,减少阻力,
何必靠杀人立威。”
众将听了无不叹服,唯独老程不以为然,他扑棱着脑袋说:
“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号人感化不过来,白落个放虎归山。”
徐懋功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等再抓住他,可就没有他的好了。”
老程道:“你说得倒轻巧,你抓过谁?还不是狗掀帘子——光靠着嘴?出力冒险的
还不是我们?”
李世民道:“智靠军师,勇需众将,不必再斗口了。”
侯君基插言道:“臣的人马俱在青蛇镇,请示主公和军师,下一步如何行动?”
徐懋功道:“凶僧大败,还看不出敌军的动态,容三五日后再作决定,你先留在这
里,等候差派。”
侯君基领命退下。次日平明,唐将饱餐战饭,亮全队讨敌骂阵。但见敌军城门紧闭,
免战牌高悬,任你如何骂阵,也无人应战。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众将急不可待,要求皇上降旨攻城。李世民拿不定主意,问徐懋功:“卿以为如
何?”
徐军师道:“临夏府城池坚固,守卫森严,强攻未必是上策。”
老程道:“照你这么说,我就只好老虎吃鹿——死等了。”
“当然不能死等。我料敌军不出兵有几个原因:其一:飞钵僧大败,兵无斗志,内
部混乱,无法对敌;其二:援兵未到;其三:调兵遣将,另有阴谋。”
尉迟恭道:“三哥,兵法云,兵贵乎神速,何不趁敌军举棋不定、调动未完这个机
会,猛敲他一下。”
徐军师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各位休得急躁,本军师自有安排。”
侯君基拱手道:“三哥,小弟斗胆请令,要夜探临夏,摸摸敌军的底,您看如何?”
徐懋功笑道:“愚兄正想叫你受趟累,今晚就可行动。”
“是,小弟遵令。”
当夜晚间,侯君基饱餐战饭,然后在寝帐里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可能
出现的麻烦,以及各种应付的办法。
定更天后,他悄悄地下了地,换好夜行衣,背好百宝囊和鬼头刀,与亲兵交待了几
句,这才离开唐营,直奔临夏城。
今晚,天黑如墨,浓云重重,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机会。小白猿把腰一塌,双腿加
劲,“嗖嗖嗖”其快如飞,眨眼就来到西北城角。抬头一看,但见城头上灯火通明,亮
如白昼,巡逻的军兵,穿梭不断,还不住地发出口令声和呼叫声。侯君基换好水衣,轻
轻地滑进护城河,一个猛子冲到对岸,先露出脑袋住四外看看,当他确认无人发觉之后,
一纵身爬到岸上,又换好衣服,三晃两晃来到城墙根下。仰脸往上看,城墙高约四丈,
微微向里倾斜。他蹲在地上,在鞋底和手上抹了点松香,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双脚
点地,往上一蹿:
“噌、噌、噌”几下就登上了城头。恰巧,敌军的巡城队刚过去,有两个望岗的,
正往远处张望,小白猿利用这个机会,跨过垛口,使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黑暗角落,
听了听,并无异常反应,他才从地上站起来,从马道下了城,一拐弯闪进胡同里了。
约在二更左右,侯君基就找到刘黑闼的王宫,他不敢走正门,从西大墙跳进院内。
穿宅过院,滚脊爬坡,来到王宫的银安宝殿。
前文书咱们说过,刘黑闼的王宫,听起来好听,实则很简陋,它是由一个有钱人家
的住宅改建的。基本上分为朝房、议事厅(即银安殿)、寝宫三大部分,再就是禁军的
虎贲营和侍者、王官的住房。
这座银安殿比较宽大,由十五间房屋组成,殿前是很大的院落,栽种着四季花草,
还有几十对养鱼缸。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二十名肃立的禁军之外,别无闲人。
大殿里灯光明亮,正在议事。
小白猿飞身上了房脊,趴到后坡上往屋中窥视。但见,正中的宝座上坐着一人,身
高体壮,面如锅底,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头戴软包巾,身披大红团花袍,腰束金带,
足蹬乌履,一看就知道他是后汉王刘黑闼无疑了。
在他的左右还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一道、一僧和一名大将。侯君基一看,和尚正是
飞钵僧,大将是苏定方,唯独没见过这个老道。只见他身高超过了一丈,骨瘦如柴,皮
包骨,骨包皮,活像一具骷髅。瘦长瘦长的一张大驴脸,深深的眼窝,镶嵌着一对鬼火
似的眼睛,大鹰勾鼻子,扁扁嘴,嘴角往下耷拉着,脸前飘洒一撮花白胡须,灰布道巾,
灰布道袍,灰布鞋袜,灰布腰带,斜背灰布面百宝囊,身背宝剑。往脸上看,面如白纸,
连一点血色也没有,五官呆滞,面无表情,叫人看着十分可怕。
在他身后环立着十几名将军,殿门内还站着几十名侍从、卫队,一个个手持利刃,
鸦雀无声。
侯君基在房上屏息宁神,静静地听着。听了半天,才听出点眉目来。
书中暗表,飞钵僧被释放回城,羞愧难当,就打算告辞回山。后经刘黑闼苦苦相劝,
才把他留住。飞钵僧说:“贫僧大败,满身是伤,已无力再战,只有另请高人了。”
刘黑闼问:“请谁?”
飞钵僧道:“我有一好友,名叫铁板道人,此人善使铁板一块,武艺高超,又会使
用暗器,百发百中,如此人肯出头帮忙,破唐军易如反掌。”
刘黑闼问:“此人比禅师如何?”
飞钵僧道:“比贫僧胜强十倍有余。”
后汉王大喜,又问飞钵僧:“但不知铁板道人现在何处?”
飞钵僧道:“此人受聘于突厥国,官封护国真君之职,大人何不派人去请?”
刘黑闼点头,当即写了一份聘书,又给赤壁保康王写了封求援信,当时就派人送走
了。
昨日掌灯时,铁板道人终于来到临夏,刘黑闼亮全队迎接,并设盛宴款待他。
今晚刘黑闼召集了军事会议。会上,众人向铁板道人介绍了全部情况。正是在这个
时候,恰巧侯君基到了。
再说铁板道人,听完众人的介绍,“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
“贫僧原以为唐营有多厉害呢,听诸位这么一说,无非是些等闲之辈。目前,李世
民所重用的,唯尉迟恭,程咬金、侯君某等数人,余者皆无名之辈。俗话说,射人先射
马,擒贼先擒王,若把这几个人铲除掉,不就好办了吗?”
刘黑闼道:“仙长之言极是,不过,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像尉迟恭这几个人,岂是
容易铲除的?”
“哈哈哈哈!”铁板道人狂笑了几声,震得大殿嗡嗡直响,“大王千岁,非是贫道
自夸,慢说尉迟恭几个小辈,即便是李世民、徐懋功又有何难?”
刘黑闼惊问道:“请仙长说个明白。”
“是啊,是啊!”
众人也同声求教。铁板道神秘地眨眨眼睛,环视了一遍说:
“法不传六耳,此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