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贤治童话 作者:宫泽贤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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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纪子!你带成绩单来了没?我忘了。”
“喂,佐野,铅笔借一下!”
“不行啊!你怎么拿走我的笔记本?”
这时,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吵吵嚷嚷地站了起来,最后头的一郎喊了一声:“敬礼!”
大家在行礼时虽暂时闭上嘴,坐下后又开始叽叽嘎嘎闹起来。
“安静!各位小朋友,安静下来!”
“嘘!悦治,别吵了!嘉助!喜子!别说话!”一郎在后面一一点了几个最吵的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安静下来。
大家静下来后,老师才开口说:
“各位小朋友,漫长的暑假过得很愉快吧!早上醒来可以马上去游泳,可以到树林里高声叫得比苍鹰还大声,可以跟在要去割草的哥哥身后,到上野原⑥去玩个痛快,对吧?不过,暑假到昨天为止就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便是第二学期,要入秋了。古人说,秋天是人的身心最充沛的时期,是学习的大好季节。因此,希望大家从今天起要继续努力用功。
另外,在暑假期间,大家又多了个新同学,就是坐在那里的高田。高田本来在北海道上学,这次他父亲因公司须要被调到上野原口来工作,所以从今天起他就是大家的朋友,以后你们无论是要上学,或是上山捡栗子、下河摸鱼,都要约他一起去。听明白了吗?听明白的人把手举起来。”
大家立刻举起手来。那个叫高田的孩子也猛然举起手,老师笑了笑,接着说:
“都听懂了?好,手放下。”
大家又像个泄气的皮球,一齐把手放下来。
可是嘉助又举起手:
“老师!”
“什么事?”老师指着嘉助。
“高田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叫高田三郎。”
“哇!好啊!果然是风又三郎!”一听叫高田三郎,嘉助乐得又拍掌又跺脚,在座位上手舞足蹈起来。高年级的孩子们看得哈哈大笑,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们却都有点惊恐地默默望着三郎。
老师又说:
“大家今天把成绩单和暑假作业都带来了吧?带来的人请放在桌子上,老师会挨桌去收。”
于是,有人打开书包,有人解开包巾⑦,纷纷拿出成绩单与暑假作业放在桌上。
老师从一年级的座位开始收。这时,大家才发现教室后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个大人,都吃了一惊。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麻布白上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黑亮的手帕代替领带,正在轻轻煽着手中一把白扇子,面带微笑地观看着大家。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个个拘谨得很。可是老师却好像毫不在意,仍旧依次地收着成绩单。来到三郎桌前时,三郎的桌上没有成绩单与暑假作业,只有三郎一双握着紧紧的小拳头。老师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收完全部的东西后,再双手捧着,回到讲台上。
“这些作业,老师会在下星期六以前改完发还给大家。今天没带来的人,记得明天一定要带来。今天忘了带作业的人是悦治、勇治、良介。好,今天就上到这里。明天开始正式上课,大家别忘了带课本来。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同学留下来帮老师打扫教室,其他的人放学回家。”
一郎喊了一声:“起立!”大家赶忙站起来。教室后头那个大人也放下扇子立正站好。
“敬礼!”老师向大家回个礼,后头那个大人也轻轻行了个礼。低年级的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四年级的孩子们却在原位磨蹭着。唯有三郎跨出脚步向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走去。老师也步下讲台,朝他走去。
“老师,您辛苦了。”男人恭恭敬敬地向老师行了个礼。
“三郎很快就会和大家打成一片的。”老师也向他回了个礼。
“那以后就请老师多多关照了。再见。”
那人再次向老师鞠躬致意之后,对三郎使了个眼色,便绕到玄关前走出去在外面等着。三郎在众目睽睽之下,闪动着一双大眼睛,一声不响地从学生出入口走出去,追上那个男人后,双双穿过操场朝溪涧下流走去。
走出操场时,三郎曾回头观望了一会儿学校与大家,然后再快步追上穿白衣的男人。
“老师,那个人是高田他爸爸吗?”一郎手里拿着扫帚问老师。
“是的。”
“他来这干什么?”
“上野原入口那一带发现了一种叫辉钼的矿石,他是来负责采矿的。⑧”
“上野原口的哪个地方?”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大家去放马时经常走的那条路,靠河下游那个地方。”
“辉钼有什么用啊?”
“据说可以和铁制成合金,也可以制药的。”
“风又三郎是不是也一起挖呢?”嘉助插嘴。
“不是又三郎,是高田三郎!”佐太郎订正说。
“就是又三郎!是又三郎!”嘉助涨红了脸,一口咬定说道。
“嘉助!你既然留下来了,就帮我们扫地吧。”一郎说。
“我才不干!今天是五年级和六年级值班!”
嘉助说完赶忙冲出教室,一溜烟跑开了。
风,又刮起了。玻璃窗咯嗒咯嗒作响,放着抹布的水桶里也荡起层层黑色的涟漪。
①某个孩子的绰号。
②当时乡下小孩罕有人穿皮鞋。
③传说中的风神。
④据传说,风神在立春后二百一十天降临人间。九月的岩手县正是换季时期,秋季很短,马上入冬。本文中的地区在这个时期,经常刮起猛烈的山风。
⑤东北地方的舞狮是一人单独舞着狮头,身后跟着一个提尾巴的人。
⑥上野原,实际地名是种山之原。
⑦当时乡下小孩有的没书包,用包巾包课本。
⑧矿石是宫泽贤治本身在种山之原发现到的。
九月二日
第二天,一郎想看看昨天那个孩子今天是否真的会来上课,比平常更早出门去约嘉助。没想到嘉助比一郎更关切这件事,早就吃完早餐,拎着课本包袱等在家门口。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都在那个孩子身上。到学校一看,操场上已有七、八个低年级孩子在玩藏宝游戏,那个孩子还没来。他们想,或许那孩子会像昨天那样又坐在教室内,探头看了一下,教室内空无一人,只有黑板上仍可见昨天打扫时用抹布擦过、干后留下的一道道淡白色条纹。
“那家伙还没来呢!”一郎说。
“嗯!”嘉助四处张望着。
一郎踱到单杠底下,双手抓住杠子,单脚跨在杠子上用力爬了上去,再双手交互把身体移动到右手的支架旁,坐在支架上,眺望着昨天又三郎离去的方向。不远处的溪涧,水声潺潺,河面波光粼粼;下游两侧的山上,萱草随着阵阵山风正翻滚着层层白浪。
嘉助站在单杠下,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同一个方向。幸好他们不须花太长时间去等待。因为左方小径,突然出现右臂下夹着灰色书包、小跑着过来的又三郎。
“来了!”一郎正想对下面的嘉助喊叫时,只见又三郎已绕过河堤,眨眼间就走进校门,高声道了一声“早!”。
在场的孩子们都回过头来看着又三郎,却没人回应他。
虽然大家都学过早上得向老师道“早安”,但同学之间却从未互相打过招呼。现在又三郎突然精神抖擞地道出这句话,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连一郎和嘉助也害臊得只能在口中咕哝着,始终道不出一句“早!”。
倒是又三郎看来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迳自向前走了两三步再停下来,转动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环视着整个操场。他似乎在寻找肯跟他玩耍的玩伴。不过,其他人虽不时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却依旧各自忙着玩藏宝游戏,没人肯鼓起勇气朝他走近。又三郎有点尴尬地伫立在原地,再次环视了操场一周。接着像要测量操场到底有多宽似地,从校门处开始跨着大步,边数步数边向玄关走去。一郎赶忙从单杠上跳下来,与嘉助并肩站在一起,屏气观望着又三郎的动作。
又三郎走到玄关前,转过身来,歪着头像在算心算的样子。
其他孩子们仍不时好奇地望过来。又三郎有点难为情地倒背着双手,经过老师们的办公室前朝对面的河堤走去。
这时,一阵山风突然吹起,把河堤上的草丛吹得沙沙作响、层层翻滚着。操场中央也扬起一股飞尘,飞到玄关前转了几圈,形成旋涡,接着又形成一只倒立瓶子形状,直升到屋顶。嘉助见状突然高声喊叫起来:
“没错!那家伙果然是又三郎!每次他做什么动作总会起风!”
“嗯。”一郎无法确定是真是假,只无言地望着又三郎。又三郎仍自顾自地快步向河堤走去。
这时,老师与平常一样手中拿着一只哨子走出玄关。
“老师早!”低年级的孩子们一窝蜂拥了上去。
“小朋友们早!”老师看了一眼操场,道声:“集合!”并吹起哨子。
大家立刻跑过来,像昨天那样排好队形。又三郎也站到昨天老师指定的位置。老师在迎面的直射阳光下,眯着眼睛依次喊完号令,最后孩子们再自后门鱼贯地走进教室。
“小朋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正式上课了。课本文具都带齐了吗?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同学,拿出毛笔字帖、砚台、纸,三年级的和四年级的同学,拿出算术课本和笔记本、铅笔,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同学,打开国语课本。”
老师刚说完,教室内就吵成一团。坐在又三郎旁边的四年级的佐太郎,伸手一把抢走三年级的佳代的铅笔。佳代是佐太郎的妹妹。佳代叫着:“哇!哥你怎么抢人家的铅笔?”
“这是我的!”佐太郎将铅笔塞进怀里,再双手互相往袖口内一插,就那样双手与胸口整个贴在桌沿上。
佳代站起身走过来,拚命想抢回铅笔:“哥,哥的铅笔不是前天自己在棚子内弄丢了吗?快还给人家啦!”
可是佐太郎仍像一座螃蟹化石紧贴在桌沿上一动不动,佳代只能撅起嘴,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样子。
又三郎已将国语课本摆在桌上,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兄妹俩,看到佳代双眼落下两串眼泪,便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半截铅笔,搁在佐太郎桌上。
佐太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坐正身子问:“这个要给我?”
又三郎本来有点犹豫,最后打定主意说:“嗯!”
佐太郎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取出怀中的铅笔放回佳代红通通的小手上。
老师正忙着帮一年级的同学们往砚台注水,嘉助又坐在又三郎前面,所以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坐在最后面的一郎看得一清二楚。
他内心感到很不好受,气得咬牙切齿。
“三年级的同学,我们再温习一下暑假前学的减法。先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在黑板上写下25-12。三年级的孩子们很认真地各自抄在笔记本上。佳代也把头埋得都快贴在桌子上。
“四年级的同学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下17×4。四年级的佐太郎、喜藏、甲助等人都把题目抄下来了。
“五年级的同学,翻开国语课本第×页,不要出声念念看,碰到不会念的字就抄在笔记本上。”
五年级的孩子们开始默读着课本。
“一郎,你也把课本翻到第×页默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