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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心存慰藉-第13部分

小说: 心存慰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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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半首诗,就是寻找人性,让近乎麻木的心灵变得柔软变得丰富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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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一年死,不算死:星竹

    李坚曾是省级的大干部,喜欢孔孟,熟读老子。人生来去,风云变故,吃得很透。做人懂得低调。人品好得很。
可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也遭不幸。那一年,他被轰到乡下,做了一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荒山野岭种树。

    每日上山,挖坑,浇水,扛树苗,一棵又一棵,一片又一片。一望无际,一辈子都种不完。甭看,越看前途越
渺茫。

    李坚再有本事,再有学问,落到如此地步,也无法施展,就是一个种树的。李坚心说完了,彻底完了。李坚是
个很爱讲道理的人,台上讲,台下讲。满腹经纶,很深的学问,现在全没了用处,眼前就一个老张。老张是他种树
时的老师,山里人。

    老张叼根烟袋,不爱说话,就听李坚絮叨。李坚讲得稍微深点,老张还就听不懂了,两眼茫然,不知所云地望
着李坚。李坚就感叹,就无奈,就没兴趣再讲了,只能望着大山。大山无头无尽,死定了那种。

    老张看着李坚的痛苦,很是不以为然,说李坚:你主要是不会种树,等你会种树的那一天,你才能明白世上真
正的活人道理。你那一套,比不上种树。李坚很不爱听,心说,你就懂种树,怎知天有多大。

    春天种的树,秋天要去查看,看哪棵活,哪棵死。老张让李坚去统计。李坚做事极认真,像在省委布置来年的
任务,手捧一个小本,一棵树一棵树地记。记完了,向老张汇报,今年共种树792 棵,活761 棵,死31棵。

    老张听了,摇摇头说,不准。这数太虚,再等等。李坚惊讶,说我数了三遍,不会有错!老张拧了烟袋,说那
是你的道理,你又不会种树。李坚被说急了,翻老底儿,说:我种的树,可比你种的树成活率高。你种的死了22棵,
我种的只死了9 棵。老张就笑,说:你看你看,你还是不会种树,不懂得种树的道理。我告诉你,不会种树的人,
也不配谈什么天下!

    李坚瞪着眼睛,想不到老张这样蛮横,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教训他。李坚虽然窝火,但不想与老张理论。俩人
境界,差了天上地下。老张却不依不饶,说:等你把树种好了,才会真正懂得天下,我也做过干部,最少做过村长,
我就没觉得我死定了。

    李坚说,村长经过多大世面?老张说,可我懂得种树!

    第二年春天,老张又和李坚上山数树,要再数一遍树的死活。李坚大为惊讶:他记下的那些死树,有的竟然活
了;他记下的那些活树,有的竟然死了。老张就笑,很得意,说:当年活不算活,当年死也不算死。总要等到来年。
种树,道儿深了!再等等,死的还要活过来,死上几年的,都有可能活过来。种过树的人,都懂得这个理儿,当年
死,不算死!老张眯起眼睛说得极兴奋:人就像树,谁死谁活,一时定不了。总得等些年份,总得再往下看看。

    李坚惊愣。他懂得那么多的道理,却不懂得“当年死,不算死”的道理。天下事,有些明明死了,到头来却活
了;有些明明活着,到头来却死了。那埋在深土里,藏在道义中的事,不是抬眼就能轻易看见的。

    种树,原来这么有意思。李坚就爱上了种树,一棵又一棵,一片又一片,漫山遍野。心里怀着不死的希望,一
年年熬着。十年过去。李坚又回到了省里,又是省长。老张居然也把官做到了乡里。俩人都曾“死过”,但春天一
来,又萌了绿,又发了芽,又崭新崭新的了。当年死,不算死!

    李坚又上台讲话了,只是总也憋不住地要讲到种树。大家面对困难时,处于“死境”时,李坚就会大声疾呼:
“懂得种树吗?一年活,不算活;一年死,不算死。事情还早着哩!”两手比划,讲得慷慨激昂。

    人世沧桑,生活有时确实会陷入僵局,甚至会处于死境。但这不算完。死而后生,失而复得。天下很多事,就
像种树——当年死,不算死!

    世间万事,谁也不能轻易定论;人世沧桑,变幻莫测。只要地球还在转动,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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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推销信赖:张小失

    这是他来人才交流市场转悠的第四天上午。前三天他拜访过十五个“柜台”。现在,他拎着塑料袋向第十六家
用人单位走去——“这是我的大专学历证书。我原先的单位倒闭了,我有六年的相关工作经验。”他说。他对面坐
着我省一家大型企业的人事部门主管。主管有些迷惑地望着他,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他笑了笑,继续说:“刚才
只是向您介绍一下我的基本能力,但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品质希望得到您的关注!”

    主管愣了一下。显然,连日面对川流不息的求职大学生,他已经疲了,但眼前这个人似乎有些特别。主管点点
头:“什么品质?”

    他说:“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主管微笑了,显然,他觉察到一丝新意:“何以证明?”

    他说:“1998年9 月15日,我以单位会计身份去银行取公款,出纳员工作失误,多付我3700元。一小时后,我
发现了,立即回去将这笔钱交还了。银行写来表扬信,单位通报表彰了我,这是当时的文件。”

    主管随手翻翻,抬眼:“就这个吗?”

    “还有。”他说,“1999年8 月3 日深夜,我的同事王某某的爱人临产。当时王某某腿伤未愈打电话请求我帮
他送爱人上医院。我立即找车、背人,很快将他和他的爱人安排妥当。第二天上午,我又用自己的钱为他们垫付各
项费用。直到他的亲人们赶来照料,我才回去休息。值得一提的是,王某某现在是贵企业某部门职员,可以证明。”

    主管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听第三件“光辉事迹”。

    他继续说:“2000年12月9 日下午,我在农贸市场见到几个歹徒殴打一个卖菜的中年人,当时围观者很多,只
有我上前制止,结果被那伙歹徒将胳膊砍伤……这是翌日晚报刊登的报道,有我的照片;另外,这是当时留下的伤
疤。”

    主管这时才露出一丝感动,他凝神片刻,忽然问:“那么,你的这种自我宣传……”他接口道:“主管先生,
我知道,这样的事由自己嘴巴说出来,就贬值大半了。但是,你也知道,面对这些年轻的甚至高学历的大学毕业生,
我这个36岁的失业者没有任何优势。我只是为了生存才说这些,我希望自己能好好地活下去,至少,有我存在,这
个社会就多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个“自我宣传”的人是我的同学老冬,当时,我就陪在他身边。数年后,我仍常常感慨:这个世上,多数人
推销的是有价格的东西,而将无价的信赖用于推销的人却很少。也许,多数人缺少这类“货色”。

    “推销信赖”的第六天,老冬就上岗了。

    工作技能可以通过机械的培训获得,而人格呢?信赖无价,能让人信赖的人才在这个社会就更稀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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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狗眼:聂鑫森

    季兴决定今晚去叩访曹真。

    临出门时,老婆对他说:“你提点什么东西去吧,几年没上曹真家了。”

    季兴说:“俗!我们是大学的同学,而且玩得挺铁,提着东西去像什么?”

    老婆讥讽地说:“我听说他家那条哈巴狗,见了送东西的人就格外亲热。”

    “胡扯!”

    季兴就这样潇潇洒洒地出了门,然后走在社区铺满灯影和树影的大道上。

    十年前,在大学念中文系时,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毕业后,一起分到市里惟一的一家党
报工作。干到第五个年头,跑党政报道的曹真,突然调到市税务局去任办公室主任,很快就当上了副局长,副处级
待遇。而季兴呢,还只是报社新闻部的主任,但他不后悔,他喜欢新闻这个行当。

    季兴和曹真几年前都先后搬到了这个社区,偶尔在路上碰到了,寒暄几句,就匆匆而别。曹真永远是一副忙忙
碌碌不容人打扰的模样,而季兴则全身透出一股清高自居的劲儿。当然彼此都知道对方家里的电话和手机的号码,
彼此也会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时候闲了,我来拜访你”之类的客套话。今晚季兴要去曹真家,目的不是要去叙旧,
而是有一件事要当面通报一声,要不老同学的面上说不过去。

    季兴所主持的新闻部,底下有一个“内参”小组,早几天写了一篇《长兴街税务所白吃白要成何体统》的批评
性稿件,作为不公开发表的“内参”已分送给市委各个常委。季兴今晚揣着这个用信封装好的影印件,就是想拿给
曹真看一看,也让他知道某些部下的劣迹,赶快进行严肃的治理。

    季兴在二十分钟后,按响了住在八栋中门二楼曹真家的门铃。

    门徐徐打开,胖胖的曹真大声说:“快进来,快进来。”

    紧接着一只浑身洁白的哈巴狗蹿了过来,并张着嘴亲热地叫了两声,然后立了起来,两只前脚在空中摆动了几
下,分明是表示欢迎的意思。

    季兴暗笑老婆的无稽之谈:我手上什么东西也没带,这狗照样对人亲热!

    曹真让季兴在大客厅正中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沏上一杯“特级龙井”茶,递过一枝“大中华”香烟。

    季兴问:“嫂夫人和孩子呢?”

    “她爸住院了。她领着孩子去看看。”

    那只狗此刻安静地伏在季兴的脚边,狗的身上分明飘逸出香水的味儿,季兴忍不住用手去抚抚它柔细的毛。

    季兴说:“这是一条挺可爱的狗。”

    曹真笑了,然后问道:“怎么今儿来看我了?”

    “想念老同学呗。”

    “假话,假话。这么多日子不想,今晚想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说。”

    “没有事找你帮忙就不能来看看你?当官的思维就和我们不一样。”

    曹真似乎有些遗憾,嘴角扯了扯,又扯出一脸的笑,说:“季兴,你来了,我倒有事要找你帮忙哩。”

    “行,你说。”

    “长兴街税务所是我‘蹲’的一个‘点’,税收任务完成得好,作风也正派,你能不能派几个记者,搞出一个
典型报道,当然,你大驾光临更好,我来亲自接待怎么样?”

    季兴说:“我回去向总编汇报一下,好不好?”

    “行。”

    季兴本想立即把那个“内参”影印件拿出来,但又忍住了。他心里想,是曹真高高在上,根本就没下到长兴街
税务所去呢,还是下去了,却对那些歪风邪气姑息纵容?要么就是自个儿有所染了。季兴真的没有想到长兴街税务
所是曹真的“点”,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副手,这事与他没有直接的联系,现在看起来,他真是个当事人了。如果猛
地一下把影印件抛出来,会大扫曹真的面子,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季兴此刻极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比如谈一谈大学的生活,谈一谈孩子什么,曹真的手机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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