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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曹禺全集(卷一)-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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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左边)你小心点,白露就在那边陪朋友打牌呢。(点点潘的头)你呀,
又偷偷地找谁啦?休好好地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找到
这里跟你打电话?你们男人什么都好,又能赚钱,又能花钱的,可
是就是一样不懂得爱情,爱情的伟大,伟大的爱情,──

潘月亭顾八奶奶是天下最多情的女人!
顾八奶奶(很自负地)所以我顶悲观,顶痛苦,顶热烈,顶没有法子办。
潘月亭咦,你怎么打着打着不打啦?打牌就有法子办了。
顾八奶奶(提醒了她)哎呀,对不起,四爷,你跟我倒一杯水,我得吃药。(坐

下,由手提包取药)
潘月亭(倒着水)你怎么啦?你要别的药不要?
顾八奶奶你先别问我。快,快,给我水,等我喝完药再说。(摸着心,自己捶

自已)
潘月亭(递给她水)怎么样?白露这儿什么样的药都有。
顾八奶奶(喝下去药)好一点!
潘月亭(站在她旁边)要不,你吃一点白露的安眠药,你睡睡觉好不好?
顾八奶奶(像煞有介事)不,用不着,我心痛!我刚才不打牌,就因为我忽然

想起胡四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的心又痛起来。你不信,你摸摸我

的心!
潘月亭(怕动她)我信,我信。
顾八奶奶(坚执)你摸摸呢!
潘月亭(不得已地把手伸出去)是,是。(应卯的样子)还好,还好。
顾八奶奶(不高兴的神气)还好,我都快死了,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找过

多少医生,都说我没有病,我就不相信!我花二百块钱叫法国的壮
大夫检查一下,他立刻说我有心脏病,我才觉得我的心常痛,我有
心病。你不相信,你再摸摸我的心,你听,它跳得扑腾扑腾的。(拉
着潘的手)

潘月亭(只好把头也伸过去听)是,是,是,(几乎倒在顾八奶奶的怀里,频频点头)是
扑腾扑腾的。
[陈白露由左门进,兴致勃勃地。

陈白露(不意地见着他们,不知说什么好)咦!月亭,你也在这儿?

[潘立起来,走到桌前点烟卷。
顾八奶奶(搭讪着)你看!四爷跟我治病呢?
陈白露治的是你的心病么?(回过头向着敞开的门;门内依然是说话声与麻将声)刘先

生,三番让你和吧。李太太,我少陪了。要什么东西,尽管跟他们

要,千万不要客气,我得陪陪我的新朋友了。
潘月亭新朋友!
顾八奶奶哪儿来的新朋友?
陈白露我以为达生在这儿。
潘月亭你说你那位姓方的表哥,


陈白露嗯,刚才我还看见他在这儿。
顾八奶奶白露,不就是那位一见入先直皱眉头的那位先生么?决不要再请

他来!我怕他。(向窗走)
陈白露他就住在这儿。
顾八奶奶就在这儿?
陈白露嗯,——达生!达生!

(方达生由右门进。
方达生(立门口)哦,你!你叫我干什么?
陈白露你在干什么,你出来跟大家玩玩好不好?
方达生我正跟小东西,你的干女儿谈话呢。(很愉快地)这个小孩很有点意思。
陈白露你到这里来跟我们谈谈好吧。(走近达)你来一起玩玩,不要这样不

近人情。

方达主(故意地向潘和顾左右打量,仿佛与自己说话)哦,这儿有你的爸爸,(停。又
看看顾)仿佛还有你的妈妈!(忽然对露)不,不,还是让我跟你的干女
儿谈谈吧。
(达回转身,把门关上。

陈白露这个人简直是没有一点办法。
潘月亭顾太太你看胡四这两天又不到银行办事来了。
顾八奶奶我说过他,他就生气。四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他呀——
潘月亭好,我们不要提他吧。(与顾共立在窗前)你看,大丰大楼已经动了工,

砸地基之后,眼看着就可以盖起来。地势好。房子只要租出去,最
低总可以打一分五的利息。市面要略微好一点,两分多三分利也说
不定。

顾八奶奶白露,你听,四爷想得多有道理。四爷,你怎么说来着?市面一

不怎么样,经济一怎么样,就应该怎么样?
潘月亭我说市面一恐慌,经济一不巩固,就应该卖房产。
顾八奶奶对呀,白露,你看,我现在要不出钱盖大楼,我的市面不就下巩

固了么,所以,四爷,你这次想法子盖大丰大楼是一点也不错的。
有二分利,每月有三两千块钱进款,为着贴补点零用就差不多了。
(福升上。

王福升四爷。报馆的张先生来了。
陈白露他忽然来找你干什么?
潘月亭我约他来的,我想问问这两天的消息。
王福升就请进来吧?
潘月亭不,你请他到三十四号,先不要请他到这儿来。
王福升小姐,董太太来了,刘小姐也来了。
陈白露都请到那边去。她们是打牌来的,说我一会儿就过来。
王福升是。

[福下。
潘月亭顾八奶奶,好,就这么说定了,在银行那笔款子我就替你调派了。
顾八奶奶我完全放心,交给你是不会有错的。
潘月亭好,回来谈。
陈白露月亭,你回来,你记得我说的事?
潘月亭什么?


陈白露那个小东西,我要把她当我的干女儿看。请你跟金八说说,给我们

一点面子。
潘月亭好,好,我想是可以的。
陈白露谢谢你。
潘月亭不用谢谢,少叫我几声“爸爸”,我就很满意了。(潘月亭由中门下)
顾八奶奶(望着潘月亭施施走出,回过头。又滔滔地)白露,我真佩服你!我真不知

道怎么夸你好。你真是个杰作,又香艳,又美丽,又浪漫,又肉感。
一个人在这么个地方,到处都是朋友,就说潘四爷吧。他谁都不赞
成,他说他就赞成你,潘四爷是个顶能干的好人,用个文明的词,
那简直是空前绝后的头等出品:地产,股票,公债哪一样不数他第
一?我的钱就交他调派。可是你看,你一眼就看中了他,抓着他,
你说个“是”,他不敢说“不”字,所以我说你是中国顶有希望的
女人。

陈白露(燃烟)我并没有抓潘四,是他自己愿意来,我有什么法子?

顾八奶奶(想逢迎她)反正是一句话:“王八看绿豆。。”哦,不,这点意思
不大对,。。(而又很骄做地极力掩饰)你不知道这半年我很交些新派朋
友,有时新名词肚子放得多一点,常常不知道先说哪一句话好,。。。。 
我刚才呀是说,你们一个仿佛是薛发黎,一个是麦唐纳,真是半斤
八两,没有比你们再合适的。

陈白露(故意地)你现在真是一天比一天会说话,我一见你就不知该打哪头

儿说,因为好听的话都叫你说尽了。
顾八奶奶(飘飘然)真的吗?(不自主地把腿翘起来,一荡一荡地)
陈白露可不是。
顾八奶奶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自从我的丈夫死了之后,我的话匣子就

像打开了一样,忽然地我就聪明起来了,什么话都能讲了。(自负而
又自怜地)可是会说话又有什么用,反正也管不住男人的心。现在,
白露。我才知道,男人是真没有良心。你待他怎么好也是枉然的。

陈白露(很幽默地望着她)怎么,胡四又跟你怎么样了?

顾八奶奶(事情地叹一口长气)谁知他怎么样了!这两大就一直看不见他的影
子。我叫他来,打电话,寄信,我亲自去找他,他都是下在家。你
说这个人,我为他用了这么多的钱。我待他的情分也不算薄,你看,
他一下高兴,就几天下管我。

陈白露那你当然不必再管他,这不是省你许多事。

顾八奶奶可是。。可是这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一个女人尽管维新,这“三
从四德”的意思也应该讲究着点。所以胡四尽管待我不好,我对他
总得有相当的情分。

陈白露恭禧,恭禧!八姐。
顾八奶奶(愕然)怎么?
陈白露恭德你一天比一天地活得有道理,现在你跟胡四居然要讲起“三从

四德”了!
顾八奶奶(翻着眼)咦,你当我是那不三不四,不规矩的坏女人?
陈白露可是,我的顾八奶奶,谈“三从四德”你总得再坐一次花轿,跟胡

四龙呀凤呀地规规矩矩地再配配才成呀!
顾八奶奶(不大明白)你是说我跟胡四结婚?(大摇头)啊呀,快别提结婚吧!


结婚以前他待我都这样,结婚以后那我不是破鞋,更提不上了么,
现在这文明结婚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用,他要变心,他就会找律师不
要我。不像以前我嫁我那死了的老东西的时候,说什么我也是他的
太太!花轿娶来的太太,他就得乖乖地高高在上养着我,供着我,
你说离婚,不要自己花轿娶来的老婆?那是白天做大梦!哼,美得
你!可是,现在。。(感慨系之)咳,。。白露,你是个聪明人,你想
想结婚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陈白露(叹一口气)结婚不结婚都没有什么意思。(思虑地)不过我常常是这么
想,好好地把一个情入返成厂自己的丈夫,总觉得怪可惜似的。

顾八奶奶(固然不大懂白露的话,但情得出大概是那样的意思,于是——)说的也就是这
个意思啊!你想吃吃饭,跳跳舞,两个人只要不结婚总是亲亲热热
的,一结了婚。哼——(仿佛看见了胡四做没有良心的丈夫的神气,而不由自主
地——)说到大天!这件事办不到,胡四说什么都可以,所以,他跟
我求婚,我总是不依的。再,我也怕他。结了婚,现原形,而且我
那位大女儿你也是知道的——

陈白露你说你那位大学毕业的小姐吗?

顾八奶奶就是她!

陈白露她怎么?

顾八奶奶(又有了道理)你不知道我这个人顶爽快,我顶不像我的女儿。我的
女儿好咬文嚼字,信那稣,好办个慈善事业,有点假门假事的。我
就不然,我从前看上老邱,我满心眼里尽是老邱;现在我看中了胡
四,我一肚子尽是胡四。你看,我的女儿那样,我偏偏儿这样,你
看这不是有点遗传!(很得意自己又用了一个新名词,不自主地咳嗽起来)

陈白露可是,八姐,你那位大学小姐跟你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呀?

顾八奶奶哦,说着说着我忘了。(忽然非常机密样子,低声对着白露的耳朵,指手画脚
地)我告诉你,我的女儿顶反对胡四,——其实我也明白,自然是因
为怕胡四花完了我的钱,你想我嫁给胡四,我那女儿的年纪跟
他,。。跟他。。。呃,呃,看着差不多少。你说将来叫我的女儿
怎么称呼他,这不有点叫做妈的难以为情。

陈白露(打着呵欠,自然听得有点厌烦了)然而胡四这样成天地对不起你,你何必
永远忘不了他。

顾八奶奶(很自负地)那就是爱情啰!其实我也知道他懒,死下长进,我好说
歹说托潘四爷跟他找事。潘四爷说市面紧,可是为着我在银行裁去
十五个人——不对,大概是二十个人,不,十五个?二十个?咳,
反正是十来个人吧——你看裁了那么些个人才跟他挤出一个事。你
看,他不是嫌钱少,就是说没意思,去了两天,现在又不常去了。
懒,没出息,没有办法,——唉,天生是这么一个可怜的人!我不
管他,谁管他?(发现了宇宙真理一般)哼,爱情!从前我不懂,现在我
才真明白了。

陈白露(讽刺地)哦,你明白了爱情,就无怪你这么聪明了。

顾八奶奶我告诉你,爱情是你甘心情愿地拿出钱来叫他花,他怎么胡花你
也不必心痛,——那就是爱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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