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条命-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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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共同的痛苦”的女孩,就要丧失属于她的记忆了,她的名字叫遇断。
“你能想起你的童年吗?”
“童年,我的童年……”
童年时妈妈拉着遇断的手坐公共汽车到城里找爸爸,她吐了一地,脏东西溅到了周围乘客的身上,那是一位年轻的叔叔,他没有不耐烦和发怒,他只是看了看她,然后拿出纸来擦衣服。他穿着一身西装,也许正要去见女朋友。
好孩子楠楠就要失去记忆了。她的爱人呢?她的小强呢?她这一辈子得到过什么快乐么?那么为什么她还要活下去。为什么她还要记得。
真有小Z和小强这个人么?好孩子楠楠突然迷惑起来。她常常感觉自己不存在,像活在电影和书里。或者是那些和她相遇的人不存在。一抬头,却看到放在电脑旁边音响上的海军军帽。那是小Z的军帽吧?
她赶紧把枕头翻开,看到一小袋熏衣草和它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儿。那是小Y曾送给她的吧?
是芝麻救了遇断。芝麻突然对她说:我知道怎么破解这药的办法。
这办法只有在药实施之中才能解开。而这药的药效到最后简直快得迅雷不及掩耳。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记忆。
她是唯一幸存者。
而好孩子楠楠则永远地丧失了她的记忆。
芝麻说:我一直爱着你。我一直生活在你的身边。你每天搂着我睡觉,你心中的梦想,我都会知道。你记得你实现了多少你的梦想吗?
我的梦想……
17岁我离开了学校,开始写小说。
18岁出版我的《77》。
19岁出版我的《Never Mind》。
20岁时许多外国人也知道了我的名字。
现在我21岁了。可以去死了。
如果说以后还有什么梦想没有实现,那就是我想拍一部关于文革的电影。
想当兵。弃笔从戎。而我却当不成兵。这是我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梦想。
所有尘世的名利,都是云烟。那不是我所想要。
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大革命,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经历过经济危机。你知道我们是多么艰难才成长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吗?!
我要离开X国,这里已经没有我的梦想。我撕掉了所有墙上我曾经一张张贴上去的我珍爱的海报,焚烧了我全部的日记。那些已经流传出去的书是再也收不回来了。我想消失掉,消失在另一个国家,我的青春却已经留在了X国,我的青春已经毁灭。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曾经的遇断已经死了。信仰、理想、未来、爱情、童年、往事……这些词汇所包涵的意义在我头脑里已经模糊,再也不明确。我的书和杂志铺满了整个地面,曾经每一本都是我最喜欢的,曾经我有一大柜子装得满满的报纸和杂志,它们都是我精心收藏的,里面有我喜欢的作者和文章,我那时候多喜欢看它们啊,不忍心扔掉那些被我妈称为“垃圾”的故纸堆,那些文章有些我还拿圆珠笔划上了道儿,有些我喜欢的词儿和句子我会在看到它们的几秒钟内迫不及待地抄到我的小笔记本上,但这些东西现在看来一点价值都没有,随时可以抛弃。我都不觉得疼呢!我要离开我的家,离开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大院儿,离开所有我爱过的人和爱我过的人。也许那些爱,都是错爱。也许我和他们的做爱不是做爱而是作孽。那些文字、那些人、那些情感、那些天气和叹息,我统统怀疑,我怀疑你们的所有……
是的。 “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寂寞。”
离开。彻底地离开。你早就受够了,可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地狱里?
我不知道。
看,这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悲剧。
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留在这个地狱了。
芝麻说,你所讲的,我都知道。我都在关注着你。
我知道你的梦想,不在这些具体的俗物上。
芝麻说,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不属于。你是英雄,这是你的使命,你的使命便是,与目前的社会做斗争。而我,是你的守护者。
没有人能打败你。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存在。
新的战争即将开始。
“芝麻,在走之前,我要去做一件事。”
请带我找到她。那个我一直在追寻的人。
我一直想这世间找到一些纯粹的、坚定的东西。如果我找不到这样的东西,请带我找到这样的人。我的心是不完整的,我需要找到另一面的她。我永远和她擦肩而过,像影子一样模糊却真实。
芝麻让遇断看一本影集,那本影集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遇断看到了好孩子楠楠过去的一些照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照片会让她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和伤感。
看着她的照片,就像看着遇断自己一样。她们从照片上表现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是如何相像,她们的结局又是如此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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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恨这个世界(3)
他们已经忘了他们的过去。
而过去,对于这帮孩子和那些以“追求真理”为生的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忘记过去,比死亡还可怕。
遇断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她想起她们的种种遭遇,怒火像潮水一样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她。我们的青春!我们的青春!永远掌握在别人手中!
她是在一座工作楼的楼下见到了好孩子楠楠。遇断看到了好孩子楠楠现在健康无比,明亮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双眼,遇断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她把刀深深地捅进了好孩子楠楠的肚子,这是一种真实的手感,那刀进入肉体的感觉,一旦尝试到那种滋味儿,便永远无法忘记。
“我宁可你死,也不愿意让你这样活下去!!”
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找到了你,我就再也不孤独了!原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好孩子楠楠倒了下去,她在临死前的泪水融化了妆容,她的脸仿佛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像慢镜头般,像放大镜般,遇断看到了那双眼睛。
好孩子楠楠认出了遇断,她对她说:“你知道吗?你是我活着的最大意义。”
在死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到过去。好孩子楠楠合上了眼睛。
“永远记着我……”她说。
永远记着我。
而你们都忘了。
我却要永远记着。永远这个词是多么残忍。除非我死,这些记忆我都得永远记着。我都会永远记着。
她要一个人背负所有的记忆。这些能将人压死的记忆。死,比起忘记更容易。他们都“死”了,她还要独自活着么?叹息,比微笑更容易。放弃,比坚持容易。
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呢?芝麻你告诉我,妈妈你告诉我,老师你告诉我,祖国你告诉我!!爱人你告诉我,战友你告诉我,理想你告诉我,天空你告诉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遇断啊!遇断啊!遇断啊!遇断啊!遇断啊!遇断啊!
“我的眼睛是睁着的。”那个男人曾经在把枪伸到嘴里对自己开枪时,对另一个正在注视着的自己说。然后他叩动板机。好孩子楠楠和遇断都曾经想和一个人相拥着一同死去,在她们还相信爱情和奇迹的时候。当她们长大了,她们也都还记得她们曾经的梦。
好孩子楠楠此时在微笑,她的脸像孩子般纯洁而迷茫。天旋地转,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像在对这整整一代人的命运哭泣。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我叫好孩子楠楠。”她说。
她合上了眼睛。遇断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好像要把她看到眼睛里一样。然后她就倒在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后来有一天一个朋友在某个城市里看到了好孩子楠楠。
好孩子楠楠染了红头发,像她喜欢的遇断那样的红发,一个人坐在麦当劳里喝可乐。她的朋友路过窗口,看到坐在里面喝水的好孩子楠楠,叫她:“好孩子楠楠!你怎么在这里?”
好孩子楠楠奇怪地看着他说:“我不是好孩子楠楠,我的名字叫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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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记
这本书我写了整整一年。后来我改它就又改了一年,总有一种总也写不完的感觉,听说普鲁斯特写《追忆似水年华》时也拿出了一股“总也写不完它”的劲头。我可不是普鲁斯特,我写不了那么长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华丽的比喻,我只是想写点酷的、有内涵的真东西。此书离我原本的“暴力科幻美学”设想越走越远,最后成了这样子。我后来都看不懂我写了什么了,太复杂了。每次我改小说之前都要花上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从头到尾看看我到底写了什么。结果还是看了前头忘后头,跟这小说里的NEVER HOOD条例似的,我也好像患了失忆症。当然,仅仅是对写作失忆。日常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提醒我的身份,我想忘都忘不了。
我自嘲“活不下去”是因为“写不下去”。除了一天24小时我能记清我做了什么,别的时候我都忘了时间概念了,它像一个瞬间,像凝固的大理石,我总有种恍惚感,好像文中的人真正存在,她们常常注视着我(这真是让我害怕又感到欣慰的事儿,毕竟写作不是造人)。在写《活不下去》时,我听了许多歌,许多张专辑,从punk听到革命歌曲,从流行听到电子,万籁俱静时有烟和音乐陪伴。我的生活有了一些奇遇,一些和现实生活几乎无关的事情。我不知道它好不好,反正它来了我就接受,它不来我也主动追求。
我原本想写一个少年互相斗争的故事,初入社会的少年人遇到了世故的成年人,于是斗争开始了。成熟的少年遇到了偏激的少年,于是斗争开始了。可故事若不说明清楚,就缺乏一个大背景。这大背景莫非就是我现在生存的世界?
我从未绝望过,这故事却令我有些绝望。这背景太暗,几乎成黑色。关于梦想关于奋斗和青春,可惜是一个粉碎的结局。
或许我会再继续写遇断的故事,如果她能坚强地活下去。
在持续修改小说的日子里,我感觉我生活在另一个迷梦里。现在这个梦不再是令人厌恶挣脱不得,而是一种梦幻的感觉,一种出神的状态,几乎不愿意醒来,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好,我美丽的花回来了。我可以谈论一切,也可能说什么都在一种“非正常”的状态中,我从未感觉如此敏感如此灼热,当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之后。
在我的现实里(也就是我的梦里),MY MORRISSEY拉着我跳舞呢,平常我不跳舞,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我可一点也不怕羞了。我是一个18岁的男孩,我有许多朋友,我和他们不用说话,光用眼神就能交流。当我必须要开口时,我发现我能流利地说出我根本没有学过的语言,我不再像个站在老师面前的高中生一样羞愧不安,不再为我的学识担忧,他们是爱我的。我不需要酒精和药物就能触摸到他们的手和脸,事实上我只要听着歌就能跟着哼出来。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也许是我太入神了,阳光明晃晃的,我已经不适应阳光了,但有朝一日我们还是要拉着手在草地上奔跑,哪怕是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