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 作者:[英]伊迪丝·内斯比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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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仙马上鼓胀起来,转眼间每个孩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觉得沉甸甸,又觉得轻飘飘。沙仙歪着脑袋,把蜗牛眼睛从一个孩子转向另一个孩子。
“还不错,”它做梦那样说,“不过说真的,罗伯特,看你那副样子,你还不太像个天使。”说得罗伯特脸都红了。
翅膀很大,比你想的要美丽得多——因为它们又柔软又光滑,每根羽毛十分平服。而这些羽毛颜色鲜艳,五色缤纷,变幻无穷,就像彩虹,就像彩虹色玻璃,就像有时候漂在完全不宜食用的死水面上的漂亮浮藻。
“噢…但是我们能飞吗?”简说着焦急地先站在这只脚上,再站在那只脚上。
“小心!”西里尔大叫,“你碰到我的翅膀了。”
“觉得痛吗?”安西娅大感兴趣地问道。但是没有人回答,因为罗伯特已经张开他的翅膀跳起来。现在他已经慢慢地飘起。他穿着他那条灯笼裤看上去很别扭——特别是靴子无可奈何地耷拉下来,比他穿着它们站在地上的时候似乎大得多。可是其他人不大注意他是什么样子——或者他们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们现在全都张开他们的翅膀飘了起来。当然,他们都知道飞是什么味道,因为个个做梦都飞过,飞好像异常容易——只是你永远记不住你是怎么飞的;在梦中,你飞照例没有翅膀,这样飞就更聪明,更不寻常了,不过记住那飞法可不那么容易。现在四个孩子拍着翅膀从地面上飘起来,你都想不出风扑着脸有多舒服。他们的翅膀张开的时候宽大得不得了,因此他们得彼此离得远远地飞,免得互相碰到。不过这样的小事学会很容易。
英文字典上所有的字,同样,希腊文字典上所有的字,我发现用它们根本没有办法准确讲出飞时的那种感受,因此我就不打算讲了。不过我可以说,从上面向下看田野和森林而不是从平面看它们,那就像看一幅美丽的活地图,不过不是看到纸上死板板的颜色,而是看到照着阳光的真正森林和绿色的田野接连移动过去。正如西里尔说的,我也想不出他从哪儿学到这样的妙语:“这真让你目不暇接,美不胜收!”这最了不起了,比孩子们先前那些希望更像真正的魔法。他们扇动着彩虹色的大翅膀飞翔在绿色大地和蓝色天空之间。他们飞过罗彻斯特,然后转过来飞向梅德斯通。很快,他们都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响了。也真巧,他们觉得肚子饿正是在他们飞得很低,正好飞过一个果园的时候,果园里早熟的李子红艳艳的。
他们张开翅膀停在空中。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解释这是怎么做的,不过大概像游泳时的踩水吧,这种停留在空中不动的动作,老鹰做得最好了。
“对,我是这么想,”西里尔说,虽然没有人说过什么话,“就算我们有了翅膀,偷还是偷。”
“你真那么想吗?”简轻快地说,“有了翅膀就是一只鸟,鸟不遵守法令是没有人在乎的。至少,他们也许在乎,可是鸟一直这么干,却没有人责罚它们,或者送它们去坐牢。”
在李子树枝头上蹲下来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因为彩虹色翅膀太大了,不过他们还是蹲了下来,李子真是非常甜,汁水非常多。
很幸运,直到他们吃饱了李子,才看见一个大汉——看上去这些李子树准是他的——手握大棒,急急忙忙地冲进果园的门,于是他们同时从果实累累的树枝上张开翅膀飞起来。
那人一下子停下,张大了嘴巴。他原先远远看到他那些树枝摇摇晃晃,心里说:“那帮小淘气……他们又来了!”他马上奔来,因为村里那些小家伙在过去的季节里教会了他,他那些李子必须看护好。但当他看到那些彩虹色翅膀从李子树上拍动着飞起来的时候,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安西娅低头看到他的嘴慢慢地张大,站着连动也不能动,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她大声对下面说:“不要害怕。”她说着急忙摸她的口袋,掏出一个三便士硬币给他,那上面还有个窟窿,她是准备穿上缎带,把它挂在脖子上祈求幸运的。她环绕着倒霉的李子树主人飞,说道:“我们吃了一些李子。我们并不认为这是偷,不过我现在也说不准。因此这里付给你一点钱。”
她向吓坏了的李子树主人冲下来,把那硬币放进他的口袋,拍了几下翅膀,飞到其他人当中去了。
那农夫重重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噢……上帝保佑!”他说,“我想这就是他们说的见鬼吧?不过这是三便士,”他已经把硬币掏出来咬了咬,“它完全是真的。好,从今天起我要做个好人。就是这种东西使人终身清醒。不过我宁愿看到它们只是鸟,不过鸟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不像我说不出名称来的这些东西。”
他吃力地慢慢地爬起来,走回家去。那一天他对他妻子那么好,她觉得非常高兴,心里说:“天啊,这家伙出什么事情了!”她打扮了一下,在领口别上一个蓝色蝴蝶结,看上去那么漂亮,于是他比任何时候更温和了。因此,这些有了翅膀的孩子那天也许的确做了一件好事。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是惟一的一件,因为实在没有任何东西比翅膀更让你惹上麻烦的。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你有了麻烦,也没有任何东西更能像翅膀那样把它摆脱掉。
碰到那头恶狗就是这样。他们尽可能把他们的翅膀收拢,走到一户农家门前想讨点面包和干酪吃,因为尽管吃了李子,他们很快又跟原先那么饿了。就在这时候,那头恶狗向他们扑过来。
毫无疑问,要是这四个孩子是没有翅膀的普通孩子,那头凶恶的黑狗就会在离它最近的罗伯特那穿着棕色长袜子的腿上狠狠咬一口。但是它刚汪汪一叫,那些翅膀就拍动起来,那狗给留下来绷紧它的链子,用后腿站着,好像也想飞起来似的。
他们也去了其他几个农场,但在没有狗的那些农场,人们吓得只会哇哇尖叫。最后都快四点钟了,他们的翅膀僵硬和累得快飞不动了,他们不得不降落在一座教堂的塔楼上,开个军事会议。
“我们再不吃饭或者吃茶点,就没有办法一路飞回家了,”罗伯特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人会给我们饭吃,更别提茶点了,”西里尔说。
“也许这里的牧师会给,”安西娅建议说,“他一定知道所有有关天使的事……”
“谁都看得出来我们不是天使,”简说,“看看罗伯特的靴子和松鼠的格子领带吧。”
“好,”西里尔坚定地说,“如果我们到了哪里不卖食品给我们,我们就拿。我是说战争中是这样的。我断定你们也会这样做。在故事里,好哥哥是不会让自己的小妹妹们在丰盛食物当中挨饿的。”
“丰盛食物?”罗伯特在饥饿中重复一句,其他人茫然地看周围教堂塔楼光秃秃的铅皮屋顶,咕噜着说:“在丰盛食物当中?”
“对,”西里尔加重口气说,“牧师家一边有一个食品室窗子,我看到了里面有吃的东西——蛋奶布丁,冻鸡肉、牛舌…还有饼…还有果酱。窗子十分高……但是我们有翅膀……”
“你多么聪明啊!”简说。
“没什么,”西里尔谦虚地说,“任何一位天生的将军——拿破仑或者马尔伯勒公爵——都会跟我一样看到这一点。”
“这样做看来不对,”安西娅说。
“胡说,”西里尔说,“当一个士兵不肯请菲利普·锡德尼爵士喝杯水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我的需要比他的重要。’”
“不过我们可以把我们的钱凑起来,留在那里付这些东西的钱,你们说怎么样?”安西娅劝大家说,她都快哭出来了,因为同时感到极其饿又感到说不出的罪过,那是最难受的。
“好,拿出点钱来,”这是大家谨慎的回答。
在塔楼铅皮屋顶上,每一个人翻出他的口袋。在这里,一百五十年来,游客们用削笔小刀在软铅上刻出了他们自己的和他们情人的姓名头一个字母。孩子们凑起来的钱共有五先令七便士半,连正直的安西娅都承认,付四个人的饭钱太多了。罗伯特说他认为十八便士就够。(按1971年以前的英国币制,十二便士等于一先令)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漂亮”些,就付二先令六便士。
安西娅的口袋里碰巧带着上学期的报告单,她先撕掉她的名字和学校名字,然后在报告单背面写下如下一封信:
亲爱的可敬的牧师:
由于飞了一整天,我们实在非常饿了,我们认为,当一个人都饿得快死的时候,拿点食物就不算偷。我们不敢向你讨,怕你会说“不给”,因为你理所当然知道天使的事,你不会认为我们是天使。我们只拿为了活命而需要的东西,不拿布丁或者馅饼,这样你就可以看到,并不是贪婪而是真正的饥饿迫使我们拿你食品室的东西。我们不是专门偷东西的贼。
“说得简短些,”其他人异口同声说。于是安西娅赶紧加上几句:
希望你能知道,我们的打算是十分光明正大的。这里放上二先令六便士表示我们的诚心和谢意。
谢谢你的好心,你的慷慨。
我们四人谨上
那二先令六便士就用这封信包了起来。所有的孩子觉得,牧师只要读到这封信,自然会明白一切,即使是没有看到过天使翅膀的人也会的。
“现在去吧,”西里尔说,“当然,也有点冒险,我们最好从塔楼的另一边直接飞下去,然后低低地飞过教堂墓地,穿过灌木林到那里去。那儿几乎没有人。不过也说不准。窗子对着灌木林。它被树叶丛遮住,像故事里的窗子。我进去弄东西,从窗口递出来,罗伯特和安西娅从窗口管接。简管望风——她眼睛尖,——一看见人就吹口哨。闭嘴,罗伯特!干这件事,她口哨吹得够好的。口哨用不着吹得太好——这样听上去更自然,更像鸟叫。好了——我们出发吧!”
我不能说假话,认为偷窃是对的。我只能说,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四个挨饿的孩子来说,这看上去不像偷窃,却显得像一笔公平合理的交易。他们根本不知道,一条牛舌——没怎么切过——一只鸡,一个面包,还有一瓶苏打水,在店里花二先令六便士是买不到的。这些是活命不可少的东西,西里尔把它们从食品室窗口递出来,趁着这时候没人看到,又没有一点危险的影子,他把大家带到了这快乐的场所。他觉得忍耐着不去拿果酱、苹果三角酥饼、蛋糕和什锦蜜饯果皮是十足的英雄行为——我同意他的想法。他还因为不拿蛋奶布丁而感到自豪——不过这一点我以为他错了——因为他拿了,就很难把盆子还回去;任何人,不管他饿到什么地步,都没有权利偷走带粉红色小花的瓷布丁盆子。有吸管的苏打水瓶又不同。他们不能不喝点东西,瓶上面有制造商的名字,他们觉得,不管把它留在什么地方,都会物归原主。如果他们有时间,他们也会自己送回去。那人正好住在罗彻斯特,他们在回家路上离那儿不太远。
所有东西都拿到了塔楼顶上,放在西里尔从食品室一个上层架子里找到的一张铺台纸上。当他把纸打开的时候,安西娅说:“我不觉得这是生活必需品。”
“它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