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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抓痒-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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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是最应该常态的地方。固然。用老校长的一句话:整个社会都乱了,就是我们学校不能乱!

  正因为这样,没有人在学校提起这种事。怎么好提起呢?假如对方是杀人,抢劫,甚至是强奸,都可以公开谈论,加以抨击。可是这,这是什么嘛!

  校长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他甚至仍然在开会罗列学校的好教师的时候,延续以往的说法,还把乐果列为好教师。他实在不敢把她拉下来。害怕戳到敏感的问题上去。她是个敏感的存在。

  还甚至,他巡岗时发现乐果上课擅自离岗,他也装作没有看见,走开了。乐果经常课上到一半离开课堂了。他不明白,一个那么好的教师,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自己的希望,就这么稀哩哗啦垮了,就像纽约世贸大厦突然坍塌。

  可是班干部叫住了他。校长,他和他,打架!

  两个同座位学生打架了。两个人还在桌子底下较量着。校长制止了他们。

  假如处理他们,比如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势必有个跟乐果交接的问题。他不愿意跟乐果碰面。假如当场惩罚这两个学生呢?那是需要时间的。乐果回来了,撞到了,怎么办?所以他只是口头制止。

  校长,老师去哪里了?班长问。看来这是个认真的学生。所以当班长。认真是一种好品质,但是有时候认真也令人烦恼。简直是纠缠。

  她课上着上着,忽然叫一声:大家先自习一下,就匆匆忙忙跑出教室了。班长又说。

  上厕所去了呗。一个捣蛋学生说。

  全班哄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校长道。即使是上个厕所,有什么好笑的?

  上课不能上厕所,那学生道,校规里这么写的。

  当然老师也要遵守。校长说,这是原则地说,是这样的。校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也跟学生纠缠上厕所问题了。也许是心虚,他不敢讲大道理。不然更会被学生反驳的。他说,可是也有偶尔的时候。老师也是人嘛。

  这还真是个遮掩的理由,校长发现。这些年来,他觉得没有过去那么过得困难了。不像文革末期,那时候天天说违心话,什么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资产阶级法权。还要把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教育学生。自己就是想过好日子,想过资产阶级那一套嘛。把人定位为神的位置,那日子够煎熬的。后来好了,人回归为人。人无完人。我是人,人所具有的我皆具有。

  神死了。死得好。

  在人的层面上,问题就简单多了。无非就是做得好和做得坏的问题,无非是优点和缺点的问题。老师也是一个人。对人的承认,是我们时代最大的进步,但是也是我们为自己怯弱和卑劣的最好辩护。谁都学会以此来辩护。即使是上厕所。即使是一个教师,即使是一个女教师。即使你想象对方的膀胱鼓得像透明的汽球。即使是你想到小便已经淌到她的尿道口。即使你知道了她是阴道炎,即使你想到她的痒。

  当然这是好心的校长为乐果想的。乐果可没有想这么多。她还真是上厕所了。

  她神色落漠。穿过校园,校园在她,无异于荒漠。她已经完全没有兴致。她像个吸毒鬼。只想着,去,去做那事!

  一个女同事在厕所里撞上了她。虽然听到了呻吟声,但是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彼此隔着隔板。

  没课?那女同事问。

  嗯。她哼了一声。

  那女同事以为是在肯定回答。她就又讲起了某个同事的闲话,今年跟他配班,真是倒大霉了。他根本不懂得管学生。

  要在以往,她也会附和上去的。她对这种事很有兴趣。可是现在,她不想掺和。这一切被推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她已经被自己的世界占满了。

  不像你。那女同事又说。

  嗯。她说。其实是在呻吟。

  学期初我就跟校长说过了,要跟你配班。那女同事还在说。

  嗯。

  也怪我当初心太软。校长说,哪里能够有经验的教师跟有经验的教师配搭的?跟没有经验的配班,也让对方向你取经……

  女同事她猛地听到一个异样的声音。也许是太明显了,她终于发现了。

  你怎么了?女同事问。

  你走吧。乐果说。

  你怎么了?女同事更问了。

  你走吧!乐果叫。

  女同事完全明白了。她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她在厕所外愣了很久,有点怅惘的感觉。若有所失。她甚至又折进了另一个厕所,战战兢兢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阴蒂。好像无意地。她感到一阵晕眩。

  快感的魔力是可怕的。她感觉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她出来时,满脸通红,被另一个女教师开了玩笑,说她好像喝酒了。我才不喝酒呢!她说。谁像她?

  她?对方问。

  现在的女人也太开放了。她不脸红,我都替她脸红呢!

  她把乐果的事向对方说了。还来呀!对方说。

  还来?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摇头。

  哎,你可真是个木头!

  我还真是木头了!这边说。愿意承认。木头就没有感觉了,下面的感觉就不再存在。

  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容易捅破秘密。从某种程度上说,男人总在稳定着什么,女人则是破坏者。

  事情终于闹到校长那里了。是乐果自己毁了自己。她也知道。但她不可遏制。

  好好养病,身体要紧,把身体养好了再工作不迟。校长对她说。

  校长甚至为了说服乐果,还用上了那句老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点搞笑,乐果觉得。女人比男人更明白。

  她就呆在家里了。你也没有地方可去。往日的朋友,都躲着你。同行们说:你们看他怎么说?他绝对优质的工程都危机了,那我们这些偷工减料的,还不得早早先抓去放在班房里?

  你也没去公司,手下从副总到职工,都用怪异的眼光看你。你再也没有威严。你瞧得出,他们都在混,并不怕你,好像在说,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其实那不怕,与其是解放,勿宁是无可傍依的绝望。虽然他们平时被你威压,甚至还对你不满,但是当你突然成了一个不像威压他们的人,他们又一下没有主心骨起来。

  副总找上了你。只有他还急着。这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商贸城像造好的巨大的孽,放在那里。嵇总……

  别叫我嵇总!你粗暴地打断他。我有名字没有?难道我连名字都没有了吗?

  副总只得道歉。

  是这样的,副总说,根据最新调查资料,纽约世贸大厦,还是跟工程质量没关系。

  副总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那塔楼倒塌的调查情况。前阵传说,塔楼所以全楼坍塌,是因为工程质量问题。

  你没回答。

  可能是因为,副总又说下去:灼热造成建筑钢筋的软化。当然也可以说是设计问题,也可以说是质量问题,但是当初设计的时候,在考虑刚铁坚硬参数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会有这样飞机撞楼事件?即使最优质的设计家……

  够了。你说。你走吧!

  副总愣了。马上狼狈了起来。勿宁是可怜。他害怕。或者说,因为再没有新的令他担惊受怕的了。已经没有了新的项目。新的工程没有拿到。其实是你没有去争取。当然人家也不会给你。大佬再没有露面。你可以想象他把事情跟他的舅舅,那个市长说了,或者是市长亲自从媒体上知道了,市长擂着他的办公桌,说:他是不是练了什么功?

  人们不怕发生习以为常的事,就怕发生不可把握的事。不怕你去搞女人,可以理解你去搞女人。你去搞,你就是流氓,淫棍,色狼,甚至是强奸犯。也是可以诠释的。可是现在,你们这算什么嘛。变态佬。

  其实变态佬也是一个常用词。常规的变态佬也是可以诠释的,比如偷窥,虐待,人畜交,甚至是吃秽物,同性恋。可是你们却是对自己的配偶。

  有点要命的是,商贸城的业主纷纷要求退店了。因为他们弄不明白你到底因为什么危机了。假如是质量问题,他们可以心中有数,他们可以找你或者有关部门帮助解决,他们甚至可以自己采取一些加固防御措施,反正他们已经习惯自己救自己了,就好像买东西你要学会辩认真伪,上街丢到无盖的井坑里去,只能怪你为什么不避过去一样。

  你问自己,我为什么不回避?你完全可以回避的,享受着歌舞升平。大家不是都这么活着的吗?你可以过得比他们都好。你也可以像大家一样抱怨而又生活着。把问题归结为某个具体的原因。期待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在抱怨和期待中活一辈子,不也很好吗?

  抱怨是生存的润滑油。

  现在,你们只能呆在你们的家里。你们不敢,也不愿到外面去。整个上海都知道你们的事。都在用石头扔你们。你们是万恶之源。外面阳光灿烂。庭院里的花出奇地疯长。没有给它们浇水他们却长得更好,更野。铺天盖地。这世界什么都在发展。大家都在发展,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只有你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你们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异数。那边又在动工了,是要建比金茂大厦更高的商业中心。

  你们的家却邋遢不堪。这邋遢,也是一种境界。更高的境界。就像艺术家的邋里邋遢。

  其实人类总体上是个喜欢肮脏的动物。我们已经在太清洁文明的环境中被圈养太久了。所以我们要到野外去,旅游,野餐,睡帐篷,像野兽一样生活。但是又往往战战兢兢,患得患失。这是人类的矛盾和虚伪。只能弄些禽翎兽骨之类艺术品放在家里摆一摆,所谓回归自然。艺术是文明社会最大的虚伪。

  只有你们是玩真的。你要说话,她制止你:不要说!我听不懂。

  你明白了。我也听不懂。你嚎叫了一声。

  她笑了。她也尖叫。

  你嚎叫。

  她尖叫。现在的女人喜欢尖叫。

  你装成狼的样子。不是男人都喜欢把自己比作狼吗?

  她就装作蝴蝶。谁能听到蝴蝶的尖叫?

  你用嚎叫命令她把卫生间的门关了。

  她偏跑进去,坐在卫生间的地上。

  你进去看到了。她不是听不懂。她懂了。她是在抗拒。

  她全懂。人类的语言其实是没有用的东西。原来只是花花绿绿的装饰。装饰所谓的文明。

  其实文明只是弄出生活假相,让你去奔,去忙活,像头插在鸡槽里的鸡。

  没有收拾。像禽兽的巢。床上的被褥垃圾一样堆着。床帘一半脱落了,懒洋洋耷拉下来。房顶上挂着蜘蛛网,一只蜘蛛在日夜不停地忙活着。鱼缸里最后一只金鱼死了。

  卫生间满是水,医疗器具丢了一地,浸在水里。水很脏,发着气味,又好像是药水。这水侵淫到了外面的木板地,木板好像要挣脱着爬起来,只是被两侧的公母榫卡着,只能尽量挺着中间部分,竭力离开湿漉漉的地面。脚一踩,边缘就沁出水来。

  地上好像从来没有干过。她就坐在地上抓痒。神经质地抓,狠抓一阵,毛孔舒爽得竖了起来。然后松了一口气。刚穿上裤子,又立即痒了起来。一痒就难忍,非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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