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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红楼梦与百年中国 作者:刘梦溪-第56部分

小说: 红楼梦与百年中国 作者:刘梦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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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度,不能遽然认定这是由于态度的不诚实。但若大量的断章取义,大量的曲解文意,这便是态度的不诚实。假使更进一步,抹煞重要的与自己的预定意见相反的材料,而只在并不足以支持自己的预定意见,却用附会歪曲的方法强为自己的预定结论作证明,这便是欺瞒,便是不诚实。”文章末尾更揶揄说:“潘先生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中文系中,应当是一位佼佼者。但居然以红楼梦研究小组领导者的地位,写出这样的文章,难怪有人发出‘丧乱流离之中,人怀苟且之志,在大学里千万不可轻言学术’的叹息。”
  徐复观的文章发表后,很快便成为香港学界的热门话题,而且不久也就知道王世禄是徐复观的化名。对此,潘重规没有直接作答,而是由《红楼梦》研究小组的成员汪立颖,写出了《谁“停留在猜谜的阶段?”》的文章,副题为《答〈由潘重规先生红楼梦的发端略论学问的研究态度〉一文的作者》,发表在《明报月刊》1972年第七十四期。文章一开始即申明:  “读完《明报月刊》第七十二期王世禄君的大文以后,我们中文大学新亚书院《红楼梦》研究小组的同学都深觉讶异,因为作者既力言研究态度之重要,可是他批评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红楼梦》研究小组导师潘重规先生,却偏偏不根据事实,同时也诬蔑了《红楼梦》研究小组,笔者作为小组一分子,自然有责任来作一解答。”针对是否“停留在猜谜的阶段”的说法,汪文列举了《红楼梦》研究小组成立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并公布了1951年胡适写给臧启芳的一封信,其中谈到了对潘重规的红学观点的看法,以证明并不如徐复观所说,《红楼梦新解》出来后,“潘先生挨了胡适的一顿骂”。当然也就甲戌本的年代问题进行了辩说。徐复观同意吴世昌、赵冈的观点,认为甲戌本在时间上反而靠后,汪文则持潘说,坚持甲戌本最早,前面的《凡例》出自曹雪芹、脂砚以前的石头或隐名人士之手。汪文在措词上也是颇带情绪色彩的,如说徐文充满了“自欺欺人的瞽说”、“观念不清”等等。
  徐复观立即对汪立颖的反批评做出回答,以《敬答中文大学红楼梦研究小组汪立颖女士》为题,在《明报月刊》1972年第七十六期上著文,逐条批驳汪文的指控,情绪愈益激烈。而且还牵及文字以外的活动,包括约潘重规饮咖啡,请《红楼梦》研究小组成员汪立颖和蒋凤吃水饺等,论争已超出学术之外。因此蒋凤又起来作答,写《吾师与真理》一文,刊于《明报月刊》第七十七期。致使赵冈、周策纵不得不出来规劝,对研究《红楼梦》的基本态度给予正面说明。
  赵冈在《红学讨论的几点我见》中写道:“最近几个月似乎来了一股讨论《红楼梦》的小热潮。我个人认为这是可喜的现象,真理是愈辩愈明。不过我也觉得在讨论时有几点应该注意之处。”于是提出了四点:一是千万避免使用侮骂的词句;二是学术讨论没有必要化名;三是一些属于程度性的问题,如《红楼梦》的性质怎样,不宜定出硬性的是非判断标准;四是不要只限于讨论现有材料,应设法发掘新材料。周策纵在《论红楼梦研究的基本态度》一文中,则追溯《红楼梦》研究的历史,对许多红学家不喜欢反面证据委婉地加以批评,提倡“自讼”式的辩难,要求“以当下之我攻当下之我”,认为“这样的笔墨官司才不会退化成官司,这样的辩难才算做抬学术杠”。
  赵冈和周策纵的文章都发表在《明报月刊》第七十七期上,因此这次论争基本上是在《明报月刊》上进行的,前后持续半年之久。值得注意的是,潘重规始终没有直接出面,直到1974年回答陈炳良的批评时陈炳良的《近年的红学述评》一文,载香港《中华月报》1974年1月号。,才又旧案重提,说徐复观的文章“并未提出什么新的问题”,并说:“‘王文’教训我研究态度要诚实,引用材料要正确,他却沾沾自喜地告诉我说:‘据吴恩裕的《考稗小记》,敦诚死于乾隆五十六年辛亥一月十六日丑时,程伟元刊行《红楼梦》时,敦诚已经死掉约十个月了。’我查吴著,敦诚是卒于乾隆五十六年辛亥十一月十六日丑时,不知王文根据何种秘本。像这种‘信口开河’的写作,辩论实在是一种浪费。”潘重规:《近年的红学述评商榷》,载《中华月报》1974年3月号。毋宁说,这也是一种回答吧。何况,当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74年9月出版潘先生的《红学六十年》一书时,他把徐复观的两篇文章以及汪立颖、蒋凤和赵冈、周策纵的文章都附录在书后潘重规:《红学六十年》第158页至228页,台北文吏哲出版社1974年9月初版。,自然也是一种论争的办法。
  
  红学争论—赵冈与余英时讨论
  
  《红楼梦》的“两个世界”六十年代下半期和七十年代上半期,香港的红学气氛非常浓厚,因此红学论争迭有发生。1973年秋天,以治中国思想史闻名的余英时先生,在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的学术报告会上,以“《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为题作了讲演,然后撰写成《近代红学的发展与红学革命》、《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两篇论文,刊载于《香港中文大学学报》1974年第二期,《明报月刊》和《幼狮月刊》曾分别予以转载香港《明报月刊》于1976年6月号转载《近代红学的发展与红学革命》;台北的《幼狮月刊》于1976年出版的第四十二卷第四期转载了《红楼梦的两个世界》。。
  余英时的文章刊出之后,赵冈在《明报月刊》1976年6月号上发表商榷文章,题目为《“假作真时真亦假”——红楼梦的两个世界》。针对余英时的两个世界论,赵冈首先提出书中真假两个部分的主从关系是问题的关键。他称余英时批评的自传说为旧理论,认为旧理论判定书中真的部分是主,假的部分是从;所谓真的部分,是指曹雪芹在著书时曾大量取材于自己家庭的真实历史,假的部分是指书中的虚构部分。而余英时的新理论,则认为假是主,真是从,这就“不可避免地要导致研究方法与途径的差异”。因此赵冈说对曹雪芹家事的考证,其实是“舍从攻主,去假存真的还原工作”,意义正不可低估,不同意余英时所说的“半个世纪以来的红学其实是曹学”的观点。他说:“这样做是得是失,现在下结论还略嫌太早一点。这要看基本假设如何而定。如果面包是面粉做的,研究面粉是有用的,如果面包是空气做的,研究面粉当然是错了。在《红楼梦》研究上,这个最重要的基本假设就是曹雪芹的创作动机和全书主旨。他究竟是要描写盛衰之变呢,还是要描写理想世界呢?然后我们才能判断研究方式的得失。”他称旧理论为“盛衰论”,称余英时的新理论为“理想世界论”。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赵冈从书中情节和结构着眼,提出如按余英时对全书主旨的看法,则无须有抄家的情节,因为大观园这个理想世界的幻灭,只要写少女们或短命或出嫁就可以收到预期效果;但作者写了抄家,说明“盛衰论”的基本假设与全书结构完全一致,而在“理想世界论”看来,抄家的情节未免有蛇足之嫌。还有,脂批中有“血泪”两字的考语,赵冈说这只有在把自己家族的史实小说化的情况下才配得上,而且写来感触万千,才需要十年的辛苦工作。否则,如果主要描写一个虚构的、幻想的世界,应该用不了十年的长时间进行创作,也许如琼瑶那样的速度,一年就可以写一部。赵冈认为余英时的新理论破绽不少,希望将来能够弥补起来,并在文章末尾写道:“雪芹深知‘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心理作用,我们会不会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雪芹预设的圈套呢?在孰真孰假、孰主孰从尚无法十分肯定的阶段中,研究雪芹的身世背景尚有其功用。”
  余英时回答赵冈的文章,连载于1977年2月至5月号《明报月刊》,题目是《“眼前无路想回头”——再论红楼梦的两个世界兼答赵冈兄》,文长近四万字,对两个世界的理论做了进一步的申说。
  赵冈提出的真假主从问题,余英时没有回避,而是从文学创作的角度加以论述,写道:“我可以承认作者在个别人物和事件方面曾经取材于他的生活经验,但是当他在写作的过程中,他究竟是以真实的生活材料为‘主’呢,还是以他自己虚构的创造意图为‘主’呢?毫无可疑的,这时他的材料必须为他的创意服务,是为创意的需要所驱遣。换句话说,许多真实材料在《红楼梦》中都经过了一番虚构化然后才能派得上用场。”又说:“这样我们就看到一个极有趣的现象:以真假主从而论,曹雪芹所经历过的现实世界和他所创造的艺术世界恰好是颠倒的。现实世界的‘真’在艺术世界中都转化为‘假’;而现实世界的眼光中所谓的‘假’(虚构)在艺术世界中则是最真实的。这正是赵冈兄所引‘假作真时真亦假’一语的主要涵义。《红楼梦》一书由于种种原因引起了我们的历史考证的强烈兴趣,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并且也是相当必要的。但是曹雪芹写《红楼梦》绝不是为了要保存他的家世盛衰的一段实录。曹家的盛衰只是给《红楼梦》的故事发展提供了一个时间架构,文学的乌托邦往往需要一个历史的背景以为寄身之所。”
  可以看出,余英时和赵冈所依据的红学观念,在取向上是不同的。所以余英时力驳赵冈的“还原”的说法,认为这根本行不通,“剔骨肉,还父母”的结果,只能流为穿凿附会。他说:“红学考证经过了无数学者的五六十年的长期努力,差不多已经翻遍了故宫档案和康、雍、乾三朝的文集(特别是旗人的作品),但是我们平心静气地估计一下,所谓‘还原’的工作究竟完成了几分之几呢?”针对赵冈的“面粉”与“空气”的比喻,余英时写道:
  赵冈兄用了“面粉”和“空气”两个比喻,这颇使我不安。把艺术创造的构想轻蔑地斥之为空气,至少是不十分恰当的。从我的“两个世界论”的观点说,我并没有否认面包里面包含着面粉。我只是要强调,面包和面粉之间决不能划等号;而更重要地,我们要研究曹雪芹所制造的,究竟是哪一种面包,或者竟不是面包而是馒头或其他食品?就面包中含有面粉这一点言,我并不觉得我必须和赵冈兄或其他红学考证家处在敌对的地位。但赵冈兄似乎坚持一点,即任何人如果不接受《红楼梦》是“写曹家真实事迹”的前提,就同时必须全面否认《红楼梦》中“含有曹家真实事迹”的论断。抱歉得很,这个弯子我的脑筋无论如何也转不过来。
  对赵冈提出的抄家的情节和大观园理想世界的幻灭的关系问题,以及情榜的排名次问题,余英时都一一做了回答,并有比前文更深入的阐发。因此这是一次有较高学术水平的讨论,不像有的红学论争那样,学者的意气高于所探讨的问题。赵冈在文章中一开始就声明,他是站在为朋友效忠的反对者的立场,来检讨对方的观点和理论;余英时亦表示感谢赵冈一再诚恳指教的好意,观点虽各不相让,却不失学者风度,使论争起到了互补的作用。
  
  红学争论—唐德刚与夏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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