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游记精华-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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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情的东道主知道我打算连头带尾只待三天就得回去,说:“何必这么匆忙呢?无论如何,到蓬莱去看看,然后再过海去长岛……’有人马上接着说了:“从长岛回头再看蓬莱,云里,雾里,真像海上的仙山。”一听之下心就活了。一九五O年我曾来过一趟烟台,转眼三十一年过去了;再来不知何年,所以当时就决定了:多留两天,到蓬莱、长岛走走。
又有人说起,海上观日出乃是奇景。我曾有过乘海船观日出的经历,但是印象已经模糊;又曾在峨媚、青城观日出,但那是山上而非海上,所以更加兴致盎然了。
被安排在烟台的住所,有一边的四扇大窗面临大海,而且正对东方,早晨还没有睁眼便是满脸阳光了。其实早晨只要提前一两个小时起床便可以看见海上日出,然而不久就会去蓬莱仙山、去长岛观日出,该是何等光景!所以每天晚上,和同屋的戏剧家李,在临睡之前定要把朝东的厚厚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严的,唯恐太阳闪了我们的眼睛。何况我有晚睡的习惯,点着床头灯,看书直到深夜,耳边传来一阵阵海潮拍打堤岸的声音,这是在北京从来听不到的催眠曲。
因此,三个早晨的烟台日出—坐在屋里、躺在床上就看得见的没遮没挡的海上日出,我们没有看;就是憋足了劲,要看从蓬莱渡海至长岛的日出。
不久以前,看到中国新闻社一则消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古往今来引起人们极大兴趣的山东蓬莱奇景‘海市屋楼’,最近再次出现,持续时间达四十分钟之久。”新闻报道了海市厨楼出现时的详尽情况和亲眼看到此次奇景出现的当地人民和游客的惊喜心情,真是叫人艳羡不置。看来这种福气我们是没有的了。但是能亲身来到号称仙山的蓬莱,毕竟是三生有幸。蓬莱阁下烟波浩渺,气象万千。看见时代抗楼名将戚继光训练海军的港湾,尤其令人激发忠愤思古之情。
下午乘过海轮船到长岛,天近黄昏,就没有什么景致可看了。我们一行六人,央请长岛负责文化事业的同志带我们看了当地公社的三户社员人家,人们都为三中全会精神的贯彻落实而兴致勃勃地工作和生活着;家家都有宽敞的庭院和窗明几净的住室。有收音机,还有电视机……这三家人有老夫妻,也有小夫妻,但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每家房屋当中的那间厨房里左右对称的两个灶台,擦拭得闪光惶亮,一尘不染;灶台有如我日夕工作的家中写字台大小。但它清洁整齐的程度可就远远超过了我的写字台。
另一个深刻印象是:同行的女同志剧作家兰问一对年轻夫妇:“你们结婚的时候,女方要男方的彩礼吗?”两人始则茫然不解,待听明白所谓“彩礼”之后,回答说:“不知道,我们这儿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由于当晚听到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年第十四号台风将要横扫渤海,我们必须在第二天上午狂风到临之前,借乘要塞的快艇驶离长岛。在长岛只能进行一项活动,即乘车到几十公里之外的半月湾去观赏一下海景和拣拾当地素负盛名的五色斑斓又圆润光滑的石子。看来这是长岛上唯一的名胜了。
但是我们一行六人商量好了,必须进行一项我们早已决定的活动,就是观看日出。我们也对居处作了地形勘察,走出招待所大门右手翻过一道山坡就可以望见大海。当晚临睡之前互相关照,切莫睡过了头,谁醒得早有喊醒大家的责任。
和我分在同屋的是与我同年龄的戏曲作家范,他很早就上床睡着了。但我想着明天要看日出,心中有事难合眼,况且我有熬夜的习惯,又在烟台宾馆的小卖部买了一本瑞士作家杜伦马特的惊险小说《诺言》。这位天才作家的杰出剧本《贵妇还乡》,曾使我读过之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这本小说同样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写得十分梢彩,读起来就放不下手。而且帐子里关进来一个蚊子,咬得我不得安生,打了几次也打不着它、只好索性亮着灯看书吧。这样的机会也难得,因为北京的繁忙,使我很久以来没有看了、说的时间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的,但过了不久又醒了,看表已经过了四点,就把对床的范也叫醒了。穿好衣服正要出门,有了敲门声。从烟台陪我们同来的颇有点女英雄气概的年轻姑娘江,和另一位精明能干的青年于部时已穿着齐整,准备出发了。由于拂晓轻寒,江和兰两位女同志身上各披了一条毛巾被,范赶紧学样也把床上的毛巾被披上了,三位披毛巾的行动敏捷,在前头走出大门。兰的嘴里喃喃自语:“越是认真要做的事越难实现,我看今天有点玄!你看这夭……”
可不是,十四号台风将到,天色灰暗。虽然因为太阳还没有出来,但看来像个阴天。
前面三个人已经走远了,李、时和我才走出招待所大门。看来我们六个人走的是两条上坡的路,山虽不高,可也得走一段路;慢慢走上了山头,面前展开一片汪洋大海。一路也遇见几位正往山下走的人,一边活动着腰腿。这正是旧小说里写的:“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看起来,人家起得比我们早得多,我们还在辛苦地上山,人家已经下山了。
大风还没有来,大海是和平的,安静的。可是太用呢?太阳还不出来。我们背后是长岛的街道和树木、庄稼和土地,面前的大海接连着的天空显然在渐渐亮起来。可是太阳呢?既然天在亮,太阳为什么不见呢?天上原有的一点薄云显然也在渐渐淡去,并且出现了一抹紫红色的云彩……
奇怪,真奇怪,真真的奇怪!我们正在纳闷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小伙,脸上带着个问号。他也在纳闷,奇怪这三个人在看什么?他沉不住气了:“你们看什么?”
“看日出。”
“啥叫看日出?”
“看出太阳。”
“出太阳有啥好看?”
一下子把我们三个人都问住了。也可以说是问傻了!“出太阳有啥好看?”
这时候,一直站在不远的一棵大树后边放哨的一名年轻解放军战士说话了。他说:“你们看的方向不对,那是西边。要看日出……”他指着身后远远的那边,“得爬上那边的山头,那边是东。”呵!爬到那边的山头,看来要走大半天;现在出发走到那边就该到日落的时候了,那就连这边的日落也看不若了。
解放军战士很厚道。他对我们说的这几句话准确、严肃而又温和,一点也没有讥讽和嘲笑的味道;但我们面面相魏,作声不得。这时候,原来披着毛巾被的女同志,年长的兰和年轻的江也找到这里来了;大概是走热了,毛巾被拿在手上。而范呢?因为徽得再走,已经下山回去了。
活到大半辈子,闯荡江湖,连个东南西北都认不出来!
就我来说,东南西北,还不是完全不认得。可就是在我们这个四四方方的老北京我认得;离开北京就不认得了,尤其是在没有看见太阳的时候。
憋足了劲在长岛看日出就以没看见日出而结束。从半月湾归来,匆匆上了一艘小炮艇,开足马力驶返蓬莱;台风已起。巨浪如山,另是一番惊险!“在长岛看蓬莱有如海上仙山’,说实话,在风狂浪猛之中,也没有看清楚。呜呼!一世糊涂,如是如是。是为记。
一九八一年九月北京追记
[秦似] 西安散记
人大概不大喜欢接触陌生的人,但却喜欢看看从未到过的地方。
我去西安,便是充满着这么一种欲望的。
西安在大西北。来大西北,我还是头一遭儿。我到西安,是去年十一月下旬,要在东北,该穿棉衣的了。可是,西安却暖和得春日一般,我的棉衣一直压在行李包里,没有用过。别人给我说过,西安那黄土地带的风沙是不好受的,可现实的西安却把这个说法推翻了。我问西安的朋友:“是今年例外地暖和吧?”
“哪里!西安总是这样,比北京暖和,风沙也远比北京小。”
从这里,我知道耳食之言是靠不住的。世界上旅游事业如此兴旺,大概就因为人们总想要证实或否定各种各样耳食之言的缘故。
我还听人家说,西安吃东西,无不带有很浓的羊腹味。特别是那“羊肉泡摸”,很难下咽。我想,远的不说,作为唐代的都城,总不应该只吃羊肢味很重的东西吧?“那难说,李渊父子不正是陇西那边的吗?’’这就言之凿凿了。由于西安到底太吸引人了,我冒着羊腋气味于不顾,终于来了。住在新起的十二层宾馆,天天吃的却全是非常典型的中国菜,不带半点羊擅味。这当然是改革了。所谓典型的中国菜,即似乎已把粤、川、苏、浙等地的烹调技术熔为一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真是一门学问,我似乎是在西安第一次体会到。
“那么,要吃一碗羊肉泡馍行么?”我问西安朋友。
“哈哈,有的是,隔壁那一家小吃铺就卖的这个。”
老伴特别好奇,非要去尝一尝不可。我们走进小吃铺,各人要了二两。说实话,我还是头一回喝到如此美味的羊肉汤呢。这又使我感到耳食之言的不可靠了,即使是羊肉泡摸,又何惧哉!
作为主人的西安友人,为我安排了一个尽可能满足我的要求的日程。除开两天演讲,其余五天便是游览的时间了。
首先要去看的,自然是秦始皇陵出土的兵马俑。顺道还可以看到骊山和华清池。兵马俑,据说是农民在一九七四年挖井时无意中发现的。先发现几个,顺着挖开去,越挖越多,到底有多少,现在还是个未知数。那些雄赳赳的甲士,都披了宵,手持戈戟,一个个栩栩如生。论雕塑,恐怕不在希腊或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水平之下,只不过风格不同,而且都并没有以此名“家”罢了。他们可真正的是一群集体创作者。这些作为半奴隶而存在的雄塑家们!
读《史记》,有一个印象,就是秦始皇初即位,便征集天下囚徒七十余万人,在骊山筑他的睦墓。像这样大规模经营陵墓,秦始皇当是中国的第一人。那情景,同古埃及库佛王族金字塔是差不多的。如果说金字塔还有什么不解之谜的话,秦陵却明明白白就是竭尽了中国当时的人力物力,经过几十年的惨淡经营完成了的,丝毫不带什么传奇色彩,更不牵涉到外星人或玛雅人的帮忙。当我去看秦陵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墓,竟是与骊山并峙的一座大山!而它的附属品,却还远被于骊山周围,兵马俑出土之处,距陵的本身就有好几公里。
兵马俑一个个排成行列,上千上万,而距离地面不过一二米,却直到二千年后的今天才被发现。由此而观,我国地下的文物,真是一个无可估量的宝藏!兵马俑出土,其意义不下于发现甲骨文。
秦陵到底还埋下了些什么,当然还是一个很大的谜。太史公司马迁说是“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又说“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看来不完全是捕风捉影,但至少还不确切。比方兵马俑如此之多,他就不知道。还得让地下文物来当我们的历史教师。
“那么,秦陵没有发生过盗墓的事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