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游记精华-第7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几分活泼的体态,她那安然、聪慧的目光,生动、秀丽的脸宠,无不令人感受着母性光辉的照耀。松弛而柔韧的手腕给了她娴雅;那轻轻翘起的脚趾又给了她些许俏皮。她的右眼微微眯起,丰满的双唇半启开,却形成了一个神秘的有意味的微笑。这微笑不能不令人想起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位意大利的艺术巨匠,同我国明代这位无名工匠,在艺术上竟是这样的不谋而合。他们都刻画了一个宁静的形象,然而这种宁静却是寓于不宁静之中的。蒙娜丽莎被称作“永远的徽笑”,这尊倒坐观音为什么不能?
没有人能够窥透她的徽笑,没有人能够明悉这微笑是苦难之后的平静,抑或是平静之后的再生。这微笑却浓郁了摩尼殿,浓郁了隆兴寺,浓郁了人对于人生世界之爱。不可窥透的微笑才可称作永远的微笑。
游人却还是纷纷奔了那著名的大悲阁而去,摩尼殿倒像是一条参观者和朝拜者的走廊。
走出寺门,我用心思索着大悲菩萨和倒坐观音,谁知威严无比的大悲菩萨我竟无从记起,眼前只浮起一个意味无穷的徽笑。原来神越是被神化则越是容易被人遗忘,只有人格化了的神,才能给人深切的印象。
人却愿意被自己的同类捧若神明,人的灾难也大多开始于此吧。当神以人的心灵去揣度人心、体察世情时,盛世景象不是才会从此时升起吗?
次日,我再去隆兴寺。
此次进寺,是专程去看天王殿北面那座大觉六师殿。
实际大觉六师殿已无殿可看。殿宇早已坍毁,只有一方阔大的台基和几十尊柱础袒露在翠柏包围之下。台基正中兀自立着一只汉白玉莲座,莲座上的空香炉映衬着正北那绚烂华美的摩尼殿,更增添了这殿址的寂寥。
这大觉六师殿曾是寺内的主殿,创建于北宋元丰年间,寺志记载着殿内的规模,仅五彩石罗汉就有一百零八尊,还有高一丈六尺的金装佛三尊,高一丈六尺的金装菩萨四尊,还有其他各种五彩泥塑罗汉、菩萨……加起来约有八、九十尊。可见这主殿确实颇具些规模的。
六师是指同释遨牟尼相对立的六派代表人物,与释迎牟尼同时代,因与佛教主张不同,被称为“六师外道气
六师各有其论,如其中富兰那·逝叶的“无因无缘论;删阇夜·毗罗尼仔的“怀疑论”和“不可知论”以及“顺世论”,“无有今世、亦无后世论”……那么,大觉六师殿当是供奉这六位反释趣牟尼的代表人物了。而大觉六师殿又同供奉释趣牟尼的摩尼殿同在一寺,且仅几十米之遥。是谁为他们创造了这种“宽松、和谐”?原来当年的隆兴寺内也是这种宽松、和谐的范例。
据说大觉六师殿毁于民国初年。问及当地老者,都说只见过当年大殿塌陷过一角,却无人说得清大殿究竟是怎样片瓦无存。那丈余高的金装菩萨、金装佛呢?那百余尊五彩石罗汉呢?那嵌于四壁的宋代壁画呢?它们究竟在何时销声匿迹,如今连研究人员也无从回答。
这谜一样的殿,这毁殿的谜,它仿佛是应了一种神明的召引乘风而去;又仿佛是派系之争,使一方终无容膝之地,才拔地而起。莫非洞悉其中奥妙的只有摩尼殿中的倒坐观音,她那永远的微笑里,也蕴含了对释迎和六师的嘲讽么?
然而六师同释迎牟尼毕竟在这里共存过,那袒露着的台基便是证明。是那各派共享一寺的盛景丰富了正定的文化。
我又想起了那座曾作过革命者摇篮的教堂。原来它和隆兴寺仅一墙之隔。当年,寺内伴着朝霞而起的声声诵经,随着晚风而响的阵阵抢铃,是怎样与隔壁教堂的悠远钟声在空中交织、碰撞?正定给予神和人的宽容是那么宏博、广大。东西方文化滋润了这座古城镇,这古城又慷慨地包容了这一切。
正定的秋雨很细,如柳丝一般绿。
第三日,我本来决心去专访那教堂的,但教堂早就变成了一所部队医院。那两座高人云禽的塔楼也已不复存在。向门内望去,不见月季,只有三五成群的身着白衣白帽的医护人员。我忽然失去了进门的兴致,却仍然像个当年的革命者那样从门前走过,走上街头,去寻找正定制造的一千六百元一管的牙膏。
闲逛着,我进了一家很小的木器店。店里摆着精巧的折盛小木椅。问过价钱,竟是分外的便宜。我向售货员试探,能不能允许我挑两把?一位富态的中年女售货员不仅欣然应允,还说若是挑不好再去库里为我拿。我竟有些惶惑,之后便是受宠若惊—毕竟我还未能解徐大城市的武装:大城市绝少这种宽待顾客的俞允。
我挑遍了铺面上的小木椅,售货员果无厌烦之色。我便得寸进尺起来,要求她从库房再拿些出来。谁知售货员更慷慨了,径直将我领进了库房。
许多年来,买东西的过程从未给过我乐趣,只在这秋雨中的小店,我才寻到了这本该有滋有味的买主和卖主矛盾中的和谐。
后来才知道,这种木椅是正定木器厂的出口产品。原来正定不仅拥有着厚重的文化古迹,那一千六百元一支的挤不出管的牙膏也早已无证可查,如今正定在经济上的腾飞和发展也是令邻县艳羡的。那漂亮的常山影剧院售票处前的盛况便是证明。
穿扮人时的青年男女们远离了寺钟和木鱼,讲经和布道,他们要坐在现代化的剧场里欣赏爵士乐演唱、电声乐队和新潮歌星。于是当隆兴寺的寺门紧闭时,正定的夜生活还在延长着。宽松、和谐仍然充盈着这古城。
怀着一点难言的佣怅,我和大山也朝常山影剧院走去,去欣赏一场外地来的青春歌舞。一路上大山谈的却是京剧。原来他是个京戏迷,能讲能唱,讲着讲着就唱了起来。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他的嗓音不高但格外够味儿,好像我们将要走进的并不是那电声变化莫测的现代剧场。
然而,那裸露着胳膊和腿的少女。那爵士鼓的狂躁还是包围了我们……
也许这是通往真正文明的必经阶段?也许正定青年现在热衷的正是有一天他们厌倦的?他们仍会返回自己赖以生存的文化中追寻生命的意义,伴着古老的寺钟,去寻找新鲜的一天,新鲜的开始。
回来的路上,大山谈论的是刚才眼前的一切。那谈论中很少满足,却充满着惆怅的疑虑。
在不变之中发现变化的该是智者吧?在万变之中窥见那不变之色的亦非愚公。
我不是智者,也不是愚公。我只是想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定悠久的历史文化陶冶了这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人们,灾荒、战乱,文化浩劫都未能泯灭这儿人们内有的情趣。这其中的珍贵不亚于那大觉六师殿内的堂皇。
倘若人心荒漠,纵然寺院成群,这古郡的意义又何在?一台不算雅致的青春歌舞,难道真能包容正定人的好恶?
当我远离了正定,回首凝望它那宽厚雄浑的古城墉里,那错落有致的四塔,连同那片如大鹏展翅般的寺庙屋脊,携了历史的风尘安然屹立。它们灿烂了正定的历史,充盈了正定的今日。
正定毕竟是怀了希望朝前走的。是伴着钟磐的齐鸣,是伴着爵士鼓的骚乱,是伴着那教堂的月季花香,是伴着大山那字正腔圆的唱段?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能够回答的:终将是古老而又年轻的正定。
[楚楚] 山看人
紫,其实是距离的色彩。
是山在远方的色彩,是梦在对岸的色彩,是心在高处的色彩,是灵魂得大自在的色彩。很难形容出这弥漫氮氢了整个武夷山水的紫色,在色谱中的具体位置。但它是武夷独有的,我便叫它武夷紫。倘若让我画武夷,这紫色便是基本色调,而天游是脊梁、九曲是血脉、玉女峰是心脏、流香涧是呼吸、云窝便是气质。武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
我看武夷,不是一座美得眩目的山,它是真山真水真性情。因为过于玄艳的自然造化会使人产生疏离感,而武夷是这么平平实实的人间山水,可以让人随脚出人、悠然可见,让灵魂可以得到真正休憩的真正的山。任何穿凿附会的神话传说都没有它本身美,因为有血有肉有灵性的生命最美。人类之所以会以轻慢浮滑的态度来面对天地造化,之所以会盛气凌人地来君临山水,正是由于不能把它看成生命,不能以自身的文化感悟与山水构成宁静的往返与默契。武夷是朴实的,又是清高的,荣枯的故事都在里面,有缘无缘随你。有人看一看热闹,评一评山水,拍一拍照片,就心满意足,算是看过山了。喜欢的人说它已含了漓江的诗情画意,庐山的雄伟神奇,黄山的奇险伟岸,又是什么山的什么;不喜欢的人一句:“不过如此”也是看过山了。“景是众人同,情乃一人领”,不同的人看一座山、不同的山被一人看,各各不同,这是人看山;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心境中看同一座山。,又不同,这便是山看人了。游客在看山的同时,山也在看游客,游客也在看自己。就像焦距不一的镜头,对着同一个拍摄对象,选择自己所需要的清楚或模糊。
我看武夷,是颇具禅思美感的山。山中多的是幽洞玄天,但不适合坐下来思索,要看一服就懂,思索便错了,它属于顿悟的层境。铃木大拙禅师说得好:“人来自自然,复看见自身的自然。”这样的境界只有不断在山水中学习如何去乐山、如何去乐水,最终得以亲证我们就是山,我们就是水的最高境界。你才真正是与山有缘的人,这之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却可以望见自己心中的山水。而武夷山水,山有仁、水生智,这里的山峰大仁大义,这里的水流大智大愚,正是成就这份悟性的好境界。
在武夷的日子,我把眼睛听成了四季,把耳朵望成了八方,武夷怎会是空山?在武夷的日子,我空旷着一颗心,无物不容无物不纳,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日日是好日,武夷怎不是空山?
肉眼观武夷,满;心眼观武夷,虚。
虚,不是虚假,虚假容不下真正的人性。而虚,使人达到更高的真实。
空山是空,以灵为性。
空山不空,空的是心。
本书来自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