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罂粟花-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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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荡,就仿佛在脚下这陡峭的悬崖峭壁上攀爬,一不留神,随时都有可能从千仞险峰上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一股冷气从她的背脊直凉到了后脑勺。她感到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想到了死,但是在她死之前,她要先结束他,这个出卖了她的老黑。
她将枪对准了老黑的头部,正当她扣动扳机时,只听“砰”的一声,王兵抢先了一步,英子手中的枪被打落在地上。数名荷枪实弹的中国警察和边防武警官兵从四面向她围了上来……
尾声
看守所的门开了。身着土灰色囚服,脚戴沉重脚镣的英子出现在门前。
今天是法院判决的最后的日子。是生,是死,就此一决。
她每挪动一下脚步,平坦的水泥地上就会发出一阵刺耳的“唰、唰”声,这种声音给原本寂静的空间,增添了一分恐怖气氛。
她被两名身着制服的年轻女法警,带上了门前那辆早已等候着的闪烁着旋转警灯、专门用来押送罪犯的警车。
她拖着沉重的脚镣费力地爬上警车,被两名女法警紧紧地夹在中间。她有一种笼中鸟插翅难飞之感,她甚至还有一种被压迫得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她想起从前,出门上车时,也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而她也是坐在中间,但坐在身边的两个人是保镖。那时她有一种高高在上、被人保护的安全感。而此刻的她,看了一眼两边坐得笔直、威严而目不斜视的女法警,心情落泊到了极点。
车子启动了。车窗外,公路两边的树林在她眼前快速地向后移动。
警车很快进入一座风景秀丽的边陲城市,这里曾经是她多么熟悉的城市,这不是她最早为了起家,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摸摸前来接头贩毒的勐龙市吗?她目不暇接地盯着那一栋栋傣族竹楼、一棵棵庞大的大青树和那镶满了金片的佛塔,眼前出现了阿铁,又出现了那个她一生唯一动过真情的男人——老刁……正当她沉浸于难忘的往事追忆中时,她已被押进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数万人聚集的审判会场。
“被告人英子,女,现年42岁,中国国籍,捕前住M国阿麻特区。该被告为牟取暴利,长年伙同他人相互勾结,无视我国法律,将大量毒品贩卖、运输进入中国,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47条第二款第一项之规定,构成走私贩卖毒品罪,现判决如下:被告人英子犯走私毒品罪,被依法判处死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庄严肃穆的法庭上,法官高亢激昂的宣判声音刚落,站在被告席上,被中国警方通缉的大名鼎鼎的女毒枭英子,苍白的脸庞上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一个声音对她说:“我死不了,上天会救我的,菩萨会保佑我的……”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业,是因为老天在保佑自己,这么想着,她的心一时间仿佛得到了一丝慰藉。
接着,她看到台下观看热闹的黑压压一片人群,一起扫向她的异样的眼光,她有些胆战心惊。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哭骂声:“该杀呀大毒枭,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就是你们这些黑了心的狗杂种,贩运进来的毒品害死了我的儿呀。打死她,打死她……。”
她的腿开始有些颤抖,身子也有些摇晃。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因为吸毒死去的儿子阿蒙和卖掉了她的豪宅的儿子阿强的面孔。一时间,她的心里有些疼痛。
接下来,她听到了那个妇人“呜呜——”撕心裂肺般的哭声。接着,她还听到了许多人的哭诉声:“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场下出现了一阵骚乱。
听着众多冲她而来的叫骂声,她的脑子乱作一团。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瘫倒在地上。随后她只觉得脑子变得木讷、浑浊,面前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前变得模糊……
此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就要死去,就要下到地狱里。我害了别人,害得众多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谁害了我,是谁?是谁?”她睁开了那双有些呆滞的眼睛,低下头看了一眼左手胳膊上那道十分显眼的刀疤,眼泪从她那布满了细细皱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被女法警从审判台押上了警车,又是怎样回到了关押她的看守所。她只觉得天变得灰蒙蒙一片,乌云密布。
“英子。”耳边传来一个遥远而轻盈的声音。看守所那个大眼睛、黑皮肤的女管教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大脑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英子,要上路了,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我们会尽力为你办的。”那个打从她进看守所的那天,就一直负责看管她的身着警服的女管教,透过冰冷的铁栏杆看着她,目光中带有一丝温和。
英子睁开了半睁半闭的眼睛,耳边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可怕的声音:“我就要死去,就要下到地狱里……”她爬到门前,跪在地上对窗口的女警官说道:“警官,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我家里还有生意等着我去打点。我死不了,上天会救我的,菩萨会保佑我的。警官,你说是吗?”她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警官。见女警官没吭声,再想想刚才女警官的话,她想,自己确确实实已没有生的希望了。于是,她垂下了头。
停顿片刻之后,她用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说道:
“警官,你能帮我买一套上好的绸缎布料衣服吗?还有,走之前能让我洗个澡,干干净净地走吗?”
“我们会满足你的要求。我这就给你去买衣服。下午,我给你准备热水洗澡。”说完,女管教走出了牢房。
一场梦,人生真的仿佛一场梦。只可惜这场梦做得太短太短。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倒在了地上。
一个小时之后,女管教带回了令她满意的金光闪闪的上等绸缎衣裤。午饭后,她被女管教带到了浴室里。女管教一双温柔的手在她的背上不停地搓着,搓去了她身上一层层灰。
“能多给我往身上冲一些水吗?”英子闭着眼睛对女管教说。
“没问题。”女管教拿起一个竹桶瓢,从水桶中舀出一瓢一瓢温水,往英子的身上浇去。
这份温馨、舒服的感觉,她曾经感受过,那是童年时她还在母亲的怀抱时的那种感觉。
“漱漱”的热水冲洗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想,这水除了洗净污垢外,还能洗掉自己的罪孽该多好啊。可是,她深知,身上的污垢能用水洗涤,可自己的罪孽是永远都无法用水冲洗干净的。
执行死刑的时间终于无法避免地到来了。身着金色缎面衣服的她,被法警押上了警车。
“簌簌”的风吹拂着她零乱的头发,她的脸色更加阴郁苍白。围观的人群,在她眼前一一闪过,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这一去她就不能再回来,她将永远离开亲人,永远离开人间。她将下到地狱磨难、到阴间遭罪。这种感觉使得她的躯壳飘忽不定,从前的岁月一次次闪现,又一次次消失。甜蜜、痛苦、爱情、恐惧,悔恨就像狂风暴雨引发的山洪,铺天盖地而来,那一份悲凄缠绵、消魂动魄之后令她由爱到恨的情感,如过眼云烟悄然流逝……她想让泪水流尽,甚至想让血液也随之流尽,人间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邪恶狠毒这所有的感受,在她短短的40多年人生中,都被她一一吞咽下去。想到这里,止不住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嚎啕大哭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水珠顺着她的脸庞滚滚而下,再顺着手铐往下滴答着。
就要命赴黄泉才知道自己错了,还有什么用?晚了,一切都晚了。莫非我的命运真的应验了何仙姑早先的预言?雨水沿着她的裤褪流到了脚跟,湿透了全身,紧紧地贴在了身体上,她感觉脚心是冰凉的,一直凉到了心头。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黑沉沉的光线,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枯萎。
警车沿着坎坷不平的山路行走着,在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两名高大武警战士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渺小得就像风中的一粒尘埃,即将被她无法左右的狂风吹得无影无踪。想当年在“金三角”呼风唤雨的她,与此时一落千丈、命归黄泉的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女人走到今天,是福?是祸?她不愿意多想,此时她只觉得脑海里很乱很乱……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她才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宝贵。
“人生苦短!”她在内心深处叹息道。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只有那些生命垂危和那些生命已走到尽头的人,才会有她此时的感受。
颠簸的警车离城市越来越远,离人群也越来越远。大雨过后,远处的天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残光,那一线残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变得迷茫起来……
后记
如果将写作《女记者眼中的戒毒者》一书比喻为建造了一栋小房子的话,那么近日完成的《血色罂粟花》便像建造起了一栋高大的楼房。尽管楼房还不够完美,但经过我辛勤的耕耘,它总算耸立起来了。
文章完稿了,近年来在禁毒前沿采访时的情景却仍然会不断浮现在眼前。我清楚地记得,为了采访牛子被击毙的现场,我必须赶到一个偏远的县城。因为路途遥远而艰险,大理市
公安局王毅局长给我派了车。可是我不愿意麻烦他,于是擅自作主,悄悄一个人乘坐客车从大理溜走,直到夜里一点钟才赶到目的地。
我下了客车才发现车子停在了这个县城的郊区,离公安局还有很长一段路。在这漆黑的夜里,紧紧围着我的黑压压的群山,像奇形怪状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的心突然怦怦跳个不停。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我慌张地盯着公路,期盼能打到一辆出租车。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除了偶有几只萤火虫从我眼前飞过,再没有看到一丝光亮。
我有些后悔不该闯到这里来,更后悔客车司机说要送我进城时,我谢绝了他。
为了壮胆,我用一只手使劲掐着另一只手,让疼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恰在这时,来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再一看司机,是个女的,于是我急忙向她招手。车子刚一停下,有些狼狈的我便慌忙跳了进去。
三轮摩托沿着颠簸的山路向前驶去,不知此女将我拉到何方?刚刚平静了片刻的心再次紧缩了起来。直到那个女司机将我拉进公安局大门时,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接待我的禁毒大队蔡大队长对我说:“您就是北京来的张记者,怎么这么晚才到?一个女同志,真胆大。万一遇上坏人,我们怎么交代?我们局长一直在值班室等你,刚刚才走。”
听到大队长亲切的问候,我有一种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回到家的感觉。后来自然少不了遭到王毅局长及远在北京的我先生的狠狠责备。
然而,我没有白跑。我赶在了金三角马帮贩毒案余下的几名被判死刑的马仔(我书中的刀庆、巴三)临刑前,被判有期徒刑的罪犯(我书中的老果)投入监狱前,和他们面对面进行了交谈。同时我还走访了所有参与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