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拍拖 杨东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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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现在已经看出来了,你很喜欢见到我。”
翁行天并没有否认,他笑着说:“唔,真是这只眼睛看出来的?”
桑乐用手摸了摸那胸前的挂件,认真地说,“翁,我的大朋友,你教我开车好不好?”
“你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 桑乐点点头。”好吧,咱们就用这辆车怎么样?〃 翁行天拍了拍那辆老吉普车。“当然,我就喜欢这位‘老人家’。”
同是这辆车,翁行天开起来那感觉与杜晓强大不相同。坐在杜晓强开的车上,会让人觉得身边的世界在间歇性地抽风,一阵阵痉挛,一阵阵冲动。力量和热情不停地挥发着,然而向车窗外看看,却发现车速并不快走得也并不远。
和杜晓强比起来,翁行天是不动声色的,那车也不动声色,安静得有点儿像一场骗局,平稳得几近一个阴谋。然而,车外疾速变换的景物却在显示,它早已离开出发地很远很远了。
在市区的东郊外,有一处废弃的旧机场。新名字有了,叫做“港澳新城”,城市的规划中已经将它辟为东开发区,可是资金迟迟未能到位,因而没有什么项目能够从那宽阔的跑道上起飞。
“老人家”在跑道上志在千里地奔驰,桑乐觉得两边的绿草坪仿佛飘了起来,它们围绕着“老人家”在空中腾飞,真是好一片长天绿云。
“老人家”没有飞起来,在跑道的尽头,翁行天刹住了车。点火开关,驻车制动,离合器,加速踏板,变速杆,组合仪表板,阻风门拉钮……像是在逐项分析地质构造,翁行天讲得很周全很严谨。桑乐的神情很专注很投入,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在看着翁行天。
——起动,拉出阻风门拉钮,接通点火开关。
对呀,其实发动他并不太难。嘻嘻,点火,只需要点火就行了。桑乐的目光中有火花闪了一下,他被起动了,他轰轰地响着,桑乐听到那是他的心在跳。
——挂挡,要踩下离合器,将变速器操纵杆挂入起步挡。好啊,挂上挡咱们就往前走了,管它呢,咱俩一起往前走。咯咯吱吱的,谁在咬着牙?
那么大那么硬的牙齿,那么动人地咬响了。
——打齿轮了,快松一下,然后再踩。踩到底,把离合器踩到底,变速器手柄要往这边推。
翁行天的大手落下来,落在桑乐的手背上。连同手柄带着桑乐的小手都握进了他的大手里。
就这样,他们彼此最大的器官——皮肤,相互接触了。肉体的这道柔软的围墙犹如风中的丝绸一般抖动着,于是快感就惊喜地在那层薄薄的禁锢中奔跑起来。那情形就像一只蜂蝇必欲在光洁无缝的窗玻璃上寻到出口以飞向蓝天一般,焦灼而急不可耐。
皮肤的触觉是人这种生命体最先开始也是最后消失的知觉,当一个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时候,触觉却仍旧忠实于生命。在触觉诸多的感受中,快感无疑占据着最重要最本质的位置。只有触觉快感强烈的个体才乐于寻求更多交合的机会,因而那些在进化过程中得以繁衍昌盛的种群,他们的触觉快感的基因必定是愈益强化了。
桑乐发现此刻的快感有点儿似曾相识,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她仿佛又来到了梦里。没错,是梦中的快感,是梦里那种依稀的父亲的感觉……
嘻嘻,快给点儿油,开起来跑吧。
桑乐踩下油门,“老人家”就往前走了。她驾驭着他,她开着他往前走!
他们颠颠摇摇,他们恍恍惚惚,他们无规无矩,他们如荡如飞。绿色的云朵飘忽不定,“老人家”一头钻了进去。
桑乐把车开到了跑道旁边的绿草坪里。
——重新启动吧,要学会慢。慢了才能控制好车速,慢了才能找到感觉。
我找到对你的感觉了,你找到对我的感觉了吗?桑乐笑嘻嘻地望着翁行天,她的目光犹如梦一般迷离而不可捉摸。翁行天怔住了,他不能不承认,这年轻的生命不可抵御地吸引着他。眼前的桑乐就像新生的蛹体一样玲珑剔透,柔软可爱。——看好了,跑道和草坪相接的这个地方是A 点,前方跑道的那个转弯处是B 点,让引擎盖的右角始终与AB的连线保持相等的距离往前走,你就把车开直了。
开直了,开直了,你是A 我是B。在我们之间要拉起一条连线,然后就直着走。桑乐挺着花茎一样的脖子,端坐在驾驶座上。翁行天看到的是她的侧影。
弯眉下凝固般的明眸,嘴角边凝固般的微笑,凝固的风姿凝固的神态,她整个人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她是恍惚的,她是如梦的,她以她的恍惚使人恍惚,她以她的如梦使人如梦,那是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魅力。
刹那间,翁行天也觉得神情恍惚起来,眼前有透明的水母在柔动,那年轻的水母让他如痴如迷。
“老人家”来到了跑道的尽头,翁行天开始教桑乐倒车。
——把头转过来,身体半侧着,往后看,从后窗的中间看过去。看到跑道的两条缝线了吗?保持车后厢板的两角和跑道的那两条缝线平行,你就能倒直了。
翁行天这样讲着的时候,他的身体向左边侧转过来,左臂轻轻地倚在了车靠背上。桑乐是用左手握方向盘的,她把身体向右侧转,放在车座靠背上的是她的右臂。两人都从后窗的中间往后看,两个人的头自然而然地挨近了。
车子移动了,桑乐的发丝拂过来,拂着翁行天的还有桑乐的体息。先遣的第一波是淡淡的草香,含着露水的清新和泥土的些微腥气。第二波袭来的是丹桂味儿的花香,犹如丹桂花一般精巧雅致,也像丹桂似的泛着含有酸意的微甜。第三波是浓郁而厚重的动物腺体的气息,带着鲸的肥腴海狸的灵动和麝猫的诡谲…
…
那是一种由里及表的浸润,从深深呼吸着的肺腑而至躯干、四肢、颈脖、大脑,在不知不觉中,翁行天已经被那气息整个地濡湿了。
忽然有异样的温软贴上了他的脸颊。
后车窗外的跑道线狂乱地晃动起来,翁行天下意识地拉紧了手刹。“老人家”明显地震动了一下,随后便呆在了那里。这时候他发现他被抱住了,是那种酷似绳带缠裹的搂抱,飘逸洒脱的手脚全都攀附上来——这年轻的章鱼,这远在古生代就恣肆海洋的软体动物!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在了桑乐的颅顶,随后就缓缓地摩下来,摩下来。在这来而复往的抚摩中,桑乐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地缩拢起来。这种情形使她很像一种植物,含羞草。也很像一种动物,猫。
桑乐惬意地眯着眼,享受着对方的抚摩。她喜欢被人梳理,喜欢被梳理得服服贴贴。这种梳理将童年的记忆蓦然唤醒了,父亲,是的,只有遥远的父亲这样梳理过她。而现在身边的那些男孩子,只会抓捏她的胸部和大腿。
她闭着眼睛,忽然开口问,“为什么,当人做爱的时候会闭上眼睛?〃 翁行天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桑乐。这姑娘的眼帘合拢着,毛绒绒的眼睫在微微地颤动。翁行天觉得胸廓里的那颗心极不规则地跳了起来,似乎是要紧紧地追合上那眼睫颤抖的节律。
“在我们人类所有的感官中,眼睛对于外界信息的接收量是无与伦比的。
正因为如此,它们又显得十分纷繁与驳杂。视觉的接收无法摒弃距离,但是触觉却是要消弭距离的,它寻求的是人类最亲密的接近。做爱是触觉的极致,这种极致要求全神贯注,要求专一。那情形就像爱上了一个人,就希望不受第三者的干扰,只对自己专一。“
“哦,你瞧,我已经闭上眼睛了,”桑乐合着眼睛,喃喃地说,“你就快点触我吧,你就快点消弭距离吧,我已经爱上你了!”
虽然历经沧桑,虽然早有所觉,翁行天听了这句话,还是吃了—惊。
第六章请勿打扰
“妈,你得给我一千五百块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想买一个,一个随身听。”
“嗯,怎么?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那是放磁带的,我想听CD。 ”
“不对吧,”翁怡心盯着儿子的眼睛,“钱可以给你,但是得说实话。你倒底想买什么?〃 杜晓强说,”买项链。“ 翁怡心问,“是那个女孩儿吧,那个给你姥姥看病的?〃 杜晓强点点头。
翁怡心在母亲贺榆那儿见过桑乐,桑乐当时低着头,很专心地在用灸条给贺榆灸腿。那姑娘望上去是一副水草丰美粒饱果熟的样子,相形之下,儿子晓强就显得有点儿青涩了。“唔,她,你的女朋友。”翁怡心若有所思地说,“严格地讲,这种东西应该是你挣了钱以后,自己去买的。”
“妈——”
“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翁怡心叹口气,伸出手,抚了抚儿子的头。
这真是个高高大大的漂亮小伙子,翁怡心是踮起脚才完成这个动作的。
儿子拿到钱,转身要走,翁怡心叫了一声“强。”
杜晓强站住了。
翁怡心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头。儿子看上去比平时黑了些瘦了些,目光却灼灼的,显得有点儿亢奋,有点儿焦虑。“儿子,别让妈妈担心,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啊。”翁怡心怜惜地说。
“哎。”
声音很响亮,很自信。可是让做母亲的听起来,却觉得有些傻呵呵的。
母亲的直觉没有错,焦虑和亢奋一直折磨着杜晓强。在宿雁湖边与桑乐做爱的快乐并不圆满,事后反而让他觉得很沉,很重。这么快这么潦草就结束了,真窝囊,真无能!
杜晓强被这个念头一拳击倒了,他自己做着裁判,给他自己数着数。他必须爬起来,狠狠地回击过去,用新的一拳证明自己,挽回自己。他私下里反复地练习,反复地验证。他发现他一点儿也不稀松,他能在阵地上顽强地挺立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检验的结果使杜晓强愈加焦躁,愈加耿耿于怀。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安排一次比赛机会,与桑乐再做一次。他仔细地筹划着,他要选择更合适的地方、更合适的时间、更合适的心境,将压在心头的重负一扫而去。
送项链当然是为了让桑乐有个好心境,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首饰的,何况是男朋友山盟海誓相送的礼物。为了买项链,杜晓强特意去了博雅商厦。他在首饰柜台看好了一条项链,同时也看好了那位售货小姐。那条项链也就是一千块钱刚出头,虽然看上去细了一点儿,但质地却是无可挑剔的纯金。售货小姐呢,虽然眼睛小了一点儿,脖子的质地却是绝对的细腻绝对的白。
杜晓强一米八三在柜台前,很杉木地说:“小姐,麻烦你,请拿这条项链看一看。”
售货小姐望了望眼前的笔直和挺拔,很快地低下头,伸手从柜台里拿货。
不易察觉的笑挂在嘴角上,很容易看到的绒毛柔软在雪白的后脖颈上。
杜晓强让那黄金的小蛇在手心里蜿蜒着,蜷曲着,忽然,他把它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麻烦你,能戴上让我看看吗?”
售货小姐怔了一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戴上了。
“嗯,很好,就是它了。”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