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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动物学-第13部分

小说: 动物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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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除了几次“严打”期间他躲起来避风头外,只要你想找他,随时都能联系上,连手机号码都从未换过。马小刚也
结婚了,但对朋友依然毫不含糊,当然,他对朋友选择标准也越来越苛刻,许多人都在他手机通讯录中大浪淘沙了,他
现在努力结交的朋友大多是对他来说有价值的。我曾对他说我是没有价值的少数人之一,他仰天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说:万一你刚哥被捂进去,你还要写状纸帮我申冤哩!
    弟弟,你回来啦!马小刚的声音把我手中的话筒震得直哆嗦:晚上我给你接风!
    马小刚在县城最好的酒店订了个单间,我一进门,就看见他和满满一大桌子菜热气腾腾地望着我。
    我先把菜点好了,赶紧吃点垫垫肚!马小刚从兜里掏出几包好烟,往桌面上一撂。
    刚哥,你点太多了,两个人吃实在是浪费。
    马小刚眼珠一瞪:要不点俩小姐陪陪?
    我赶紧做出不近女色的样子,冲他摆手。马小刚笑了:要不叫个先生陪陪吧?
    以往我每次回来,马小刚总是慷慨请饭,从无例外,并且只要我时间还充足,都要请几场,不过第一场都是我们俩
喝酒,话不多,一瓶一瓶的喝,到烂醉如泥为止,图得是个痛快。后面的饭局才会叫上其他朋友,也都是过去就在一起
玩的,气氛热闹放松,除了猜拳行令之外,话题也海阔天空。我还给他们讲在外面如何泡妞、如何挥霍、如何纸醉金迷,
他们听的津津有味;他们给我讲县城发生的事:某某被人砍了脚;某某包奶牛厂赔的老婆也跟人跑了;某某被判了三年
;某某总算到电信局上班了;以前跟着某某混的某某现在在110 干临时工;某某还是在家瞎玩,一年到头打牌为生。
    有的某某我熟悉,有的某某我陌生,有的某某我半生不熟。县城里好像也只有这些人,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就代表着
县城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事,他们在县城呆的时间久了,就退化成了一棵朽木上寄生的菌类动物。
    这次,马小刚请第一场酒就要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我感到很奇怪,我想这个朋友一定是马小刚特别好的朋友,但
他特别好的朋友我至少应该知道名字,可马小刚打手机时说的那个名字我闻所未闻。挂了手机,马小刚说:咱先喝,他
一会就来。


    县城面积很小,如果骑自行车的话,半小时以内,就可以从城内的一个地方抵达另外任何一个地方。因此不像城市
那样遍地出租汽车,县城为数不多的出租汽车大多是停在汽车站附近,等着接一些跑长途的生意。城内的交通运输工具
过去主要靠人力三轮,蹬三轮的车夫有的是职业的,办了牌照,每天以此为生;还有的是半职业的,自己买辆三轮车,
早晨去农贸市场贩点蔬菜,傍晚没事了就在三轮车上铺块布,到大街上转悠两圈,用他们的话说是挣包烟钱。三轮车夫
的生意一度很兴旺,直到后来出现了车身喷绘着“招手即停”的小面包,所谓“招手即停”就是这些车没有固定的路线,
你随时都可以拦住上车,只要不出城区,每个人只需要一块钱,比人力三轮要便宜、迅捷。不过“招手即停”在拉你的
同时也会拉其他顺路的人。刚开始,“招收即停”的司机挣得钱比城市里的出租车司机还多,但这么火爆的生意自然持
续不长,很快,县城就出现了上千辆“招手即停”,但坐车的人增长的速度是有限的,“招手即停”的生意就平平淡淡
了。
    夏国强就是一个开“招手即停”的司机,并且他的“招手即停”与众不同之处是没有任何手续,相当于城市里的黑
出租。其实他原本是个吉他手,曾闯荡到西安,在南郊的一带的酒吧小有名气。但因为在县城的母亲年龄大了,没有了
自理能力,父亲又刚刚患癌症去世,夏国强就只好回家伺候老人。县城也没有可以唱歌的酒吧,夏国强的生活就成了问
题,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马小刚,两个人一见如故,马小刚很欣赏他的才华,想帮助夏国强度过难关。有次喝酒
的时候,马小刚当场拍给夏国强一个三千块钱的存折,于是,夏国强从里面取出两千六买了一辆只能拉开两个门的旧面
包车,确切的说倒是能拉开三个门,但有一个门只要拉开就很难合上。在马小刚的指导下,夏国强在火车站前的广场花
一个小时就学会了开车,第二天就开到马路上看到路边有等车的人就冲他们喊:上哪去?有些不知好歹的就上了车,把
目的地告诉无证驾驶的司机。
    夏国强过来的时候,我和马小刚已经每人喝了两瓶啤酒了,正准备开第三瓶,“砰”一声,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伙破
门而入,进来后一拱手: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
    这是王小明,这是夏国强。马小刚把烟叼在嘴上,两只手一起比划着给我们互相介绍。
    夏国强握手的姿势做出一半又迅速收了回去:手太脏了,全是机油。
    刚哥成天说你,你也是咱县的名人!夏国强坐下,用餐巾纸使劲擦了几下手。
    马小刚潇洒地弹了两下烟灰,问夏国强:今天生意咋样?灰头土脸的夏国强喝了一大口啤酒:别提了,又坏了一个
车门。
    夏国强的头发乱七八糟,眼窝深陷,因为瘦的缘故,颧骨突耸着,他把裹在身上的一件军大衣脱下来搭在板凳靠背
上,里面穿着一件高领的黑毛衣,可能是太脏了,呈现出乌亮的光泽。刚才马小刚介绍的吉他手形象和眼前的夏国强几
乎一点也联系不起来,我发现他的右手的一个指头上还贴着一块创合贴,不知道已经贴了多久,上面沾染了很多县城的
灰尘。这样的手指头弹吉他,按出的和弦一定很揪心。
    我和夏国强没有说多少话,后来马小刚提议唱卡拉OK,就让服务员把房间的电视、音响打开了。马小刚唱了一首黄
家驹的《光辉岁月》,他的嗓子虽然很沙哑,但音域很宽,节奏感也很好,把这首歌演绎的相当完美。我和夏国强都觉
得不错,就努力把掌声鼓得更响亮些。在马小刚极力怂恿下,夏国强也唱了一首,他出去从车里提出把木吉他,唱的歌
我很熟悉,是许巍的《两天》: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
绝望……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想你,一天用来想我……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路过,另一天还是路过……
    夏国强唱的简直是无可挑剔,他的歌声再次让我产生错觉,和刚才给我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一个能发出这么苍凉、
粗犷的歌声的人怎么会在县城开“招手即停”呢?马小刚问我唱什么歌,我说我也唱这首《两天》吧。夏国强说好,我
伴奏。我说你也别伴奏了,一起唱吧。然后我和夏国强就一起唱了起来: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
    马小刚不会唱这首歌,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瓶啤酒,“砰”一声,瓶盖被他手中的打火机撬开,飞到空中,划了个令
人眩晕的抛物线,然后又落到地上。


    临近春节,动物们就陷入一种空前的恐慌。众多家禽和家畜被高级动物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它们煮熟的尸体充盈
着高级动物们的节日。对在县城里生活的高级动物来说,他们的恐慌在于:必须在这个传统节日来临之前,把礼品送给
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同类。这段日子,县城的马路上出没的高级动物多了起来,夏国强的生意也好些,“招手即停”
    的收费标准涨到了两块钱一位,夏国强手头一宽裕,就请我和马小刚喝酒,开车接我们,喝完酒还要开车送我们回
家,这时候他的车速比没喝酒之前要快很多,尽管车上的时速表早就坏掉了,我们依然能从巨大的颠簸中明显感觉出来
世界的动荡。我多次提醒他说慢点慢点,可他刚慢下来一会又快了,这辆破车也像个醉汉,酒力一阵阵往发动机上涌,
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车会和别人的车或者固定建筑物相撞,而是怕突然就会一个轮子受不了醉汉的折磨,孤零零地叛逃到
马路对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马小刚干脆往靠背上一躺,说:强弟,我马小刚的命交给你了。
    我对夏国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其实和我是一个中学毕业的,比我低一年级,但上学的时候我们从没打过交道。
他曾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之一,遗憾的是我从没有留意听过任何一次广播;他还曾在学校礼堂的一次新年联欢会上表演
过一个独唱,但我那次好像是逃学打电子游戏了;在他的讲述中,我终于找到了一点似是而非的回忆:有一年学校举行
越野赛,我和夏国强都是参加比赛的上百人之一,由于路程比较遥远又相对曲折,不少人都作弊了,坐在中途埋伏好的
自行车上无耻的冲刺,我和夏国强都没有作弊,并且当那些作弊者从我们身边超过的时候,我们都异口同声地大骂,后
来作弊者被检举出取消了资格,最终名次我是第十八,夏国强是第八。
    马小刚本来有个打算,就是在这个除夕之夜把我和夏国强叫到一起喝酒,但由于传统观念的影响,最终取消了这一
打算。这个晚上应该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中华民族都传下来这么多年了,不能破坏在我们三个人手里。所以我就在家,
中午贴春联,把父亲的毛笔书法贴到院子里所有的门上,就连树和墙都要糊上个“春”或者倒着的“福”字,下午下雪
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让我有活在一副年画里的感觉,都狠不得亲自光着屁股套一红兜抱条鲤鱼开心。这样的感觉在济南
能有吗?晚上和父母一起吃年夜饭,母亲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我爱吃的,勾得我口水长流。我还陪父亲喝了一壶白酒,
盛酒的锡壶是爷爷当年留下的,酒喝之前放在盛着开水的瓷碗里温了温,喝到肚里,香气从肚脐眼往外溢。年夜饭在八
点结束,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一群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的孩子冲上流光溢彩的舞台,让人感觉
即将到来的春天肯定会小草一样天真无邪。
    春节晚会过半,似乎是要压轴的赵本山出来了,他一出来,电视机里的观众就鼓掌叫好,因为他一下子说了一串话,
虽然听不清楚,但好像很压韵,如果诗人也像赵本山这样受人欢迎该多好,我到我住的房间给诗人严卫东打了个电话,
他竟然关机了。我又拨老马的号码,老马说他正和仙女在泉城路闲庭信步,济南的除夕夜灯火辉,仙女也祝我过年好。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听筒里传出一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猜你可能回老家,给你拜个年。
    我明明知道她是谁,但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张小洁说她是张小洁,我说那我是王小明,张小洁笑了,我也笑了:瑞士也过年吗?
    我也回故乡过年了。
    张小洁说出“故乡”这个词,显然是海外生活对动物地域观形成的影响。动物离出生地远了,心里才会生出故乡的
概念,并且因为这个概念而多愁善感起来,严重的还会转化为一种臆想症。具体表现有:看见块云彩就以为是从故乡飘
来的,看见月亮就挑剔不如故乡的圆。有点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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