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和生命-第1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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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良的影子:你所在的地方,也有我。
我和你漫游于最遥远,最冷酷的世界,如同自愿憧憬于冬天的屋顶和雪上的幽灵。我和
你深入一切的禁地,一切最坏和最远的地方:假使我有着所谓的道德,那就是我不惧怕任何
的禁制。
我和你粉碎我的心所敬重的;我推倒了一切的界石和偶像;我追逐了最危险的愿望——
真的,我横跨过一切的罪恶。
我和你都不有学会信仰了,言语和价值和伟大的名号。当魔鬼丢掉了他的皮,他的名号
不也剥落了么?因为那也是皮。
或者恶鬼的自身也就是一张皮。
‘无物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如是对我自己说。我投掷身心没入最冰冷的水
里。唷,因此要如此我常常如何地裸立在那里,如同赤色的蟹。
唷,我的一切善,一切羞耻,一切对于善的信仰,都到何处去了!唷,从前我所有的欺
诈的天真,善人之天真与善人之高贵的虚伪都到何处去了!
真的,我常常紧跟着真理之脚踵!真理之脚踵踢着我的头。有时候我想着我说谎,但是
看哪!只在这时候我击中了——真理。
许多事情对我启示!现在我不理会了。我所爱的已不存在,——我如何还爱我自己?
‘如我之所爱而生活,否则即完全不生活’!我如是意欲;甚至于最神圣者也如是意
欲,但是,唉,我如何还有着我所爱的?
我还有鹄的么?还有我的帆所推向的港湾么?
还有一阵好风么?只有知道向着何处航行的人,才知道好风,知道于他有益的顺风。
留下给我的是什么呢?一种倦怠而焦躁的心;一种不安定的意志;飘忽的翅膀;一种破
折的脊骨。
这寻觅着我的家;哦,查拉斯图拉哟,你知道么这种寻觅觅着了我;它吞灭了我。
‘何处是我的家?’我询问而寻觅,已经寻觅,而没有觅到,哦,永乐的去处,哦永久
的无处,哦永久的——徒然啊!”
影子如是说了,查拉斯图拉为他的话而绷着脸。“你是他的影子!”最后他恳切地说。
“你自由的精神和漫游者哟,你的危险颇不小!你有很坏的白天:注意更坏的夜晚不要
再来罢!
对于你这样无所归着的人们,好像监牢才是幸福。你看过被俘获的罪人怎样睡眠了么?
他们安静地睡,他们享受他们的新的安全。
提防着吧,恐怕最后,一种褊狭的信仰,一种无情的,酷烈的盅惑俘获了你!因为一切
褊狭而固定的,现在正诱惑你,试探你呢。
你失去了你的鹄的了。唉,你怎能摆脱而忘却了那种损失?因此——你也失去了你的进
路!
你可怜的漫游者和感伤者,你怠倦的蝴蝶哟!今晚你想有一个休息的处所和一个家么?
假使愿意,那么到我的洞府里去!
那边是到我的洞府的路。现在我就要快离开你。如像一个影子已经附在我身上了。
我愿独自一人奔跑,使我的周围又变得光明。因此我必须走得很远而且快乐。但在晚
间,在那里和我跳舞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日午
查拉斯图拉又继续奔跑,但他没有觅到任何人,他仍然孤独,永远只觅到了自己;享受
而留下了自己的孤寂,想着的好思想,一点钟一点钟的过去了。但当日午的时候,太阳照射
在查拉斯图拉的头上,他经过一株盘缠错节的古树,为葡萄藤的热爱的拥抱而隐藏了自己,
以此正对着这漫游者,成熟的葡萄,累累高悬。他忽然觉得口渴,想摘食葡萄呢。刚伸出了
手,他又想起别的事情——他想在这日午的时候,躺在树旁睡眠。
查拉斯图拉随即躺下;在缤纷绿草的宁静和神秘之中,他忘记了口渴且熟睡了。因为如
同查拉斯图拉箴言之所说:“此一事比别一事更必要。”只是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它们
不倦怠观赏和欣羡这古树,这葡萄藤之爱情:但在睡梦中查拉斯图拉如是对自己说:
注意!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瞒了么?什么事情对我发生了呢?
睡眠在我身上跳舞,如同一阵薰风,不可视见地跳舞在微漾的海上,轻飘,如同羽毛一
样的轻飘。
它不使我闭眼,它使我的灵魂清醒。真的,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劝我,我不知道怎样,它亲切地抚慰我,压抑我。是呀!它压抑我,所以我的灵魂倦
怠了。
我的奇特的灵魂如何地成为倦怠而舒缓!不是第七日的晚间,在日午的时候来到了么?
现在它不是在优良的和成熟的事物之间享受太久了么?
它更舒展,更舒展地伸腰!它静静地躺着,我的奇特的灵魂哟,它品味过了太多良好的
事物;黄金的悲哀压抑着它,它歪着嘴了。
如同停泊在静港里的一支船;——它倦怠于长途和汹涌的海浪,现在正要靠岸。陆地不
是更可信仰的么?
这样的一支船靠近海岸,拽近海岸:——所以一匹蜘蛛从船上到陆地织着它的丝,那已
足够,不需要更强的绳索。
我现在如是信仰、信托、期待,如同静港里这样的一支倦怠的船,紧靠着大地,以最细
的游丝和大地连结着。
哦,幸福哟!哟,幸福哟!哦,我的灵魂哟,你愿歌唱么?你躺在草地上。但这时是神
秘的尊严的时刻,没有一个牧童吹奏着箫管。
那么,注意!炎热的日午,熟眠在田野。别歌唱!宁静罢!世界是美满了。
你松树鸟,哦,我的灵魂哟,别歌唱!甚至于你不要低语!看哪,宁静罢:这年老的日
午熟睡了,它唼喋着它的嘴唇;现在,在此刻,它不是在饮着幸福的甘露了么?
饮着黄金的酒,黄金的幸福之棕色的甘露,他的面容在变动,他的幸福发笑了。如同一
位神的发笑。宁静罢!
为幸福,如何微小的幸福!即可以满足!从前我如是说,且以我自己为智慧,但那是一
种亵渎。我现在学会了。傻子的说话更智慧。
否,正是细小的事,最温和的,最轻微的事,一种蜥蜴的蠕动,一次吸息,一阵轻拂,
一眨眼——微小造成了最良的幸福。宁静罢!
什么事情发生了;听听!时间流过去了么?我不是落下了么?听听!我不是落在永恒之
泉水被面了么?
什么事发生了?注意,它刺我——唉——刺到心里了么?刺到心被了!唷,粉碎了,粉
碎了,我的心,在这样的幸福之后,在这样的一刺之后!
什么?世界不是恰在现在成为美满了么?成为圆而且熟了么?哦,黄金的圆而且成熟—
—它飞向何处去?让我追赶它!快些!
宁静罢!”(这里,查拉斯图拉伸腰,并觉得他已熟睡了。)
“你睡眠者,你日午的睡眠者哟,起来罢!”他对他自己说。“你年迈的腿哟,站起
来!这正是时候,是更急切的时候;
许多平坦的大道期待着你!
你现在睡眠于你的满溢;睡多久呢?一半的永恒!好罢,现在起来,我的年老的心!在
这样熟眠之后多久,你可以醒来?”
(但是他又熟睡了,他的灵魂反对他,并防护了自己,但又再躺下。)
“唷,让我休息,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满了么?
唷,这黄金的圆球!”
“起来!”查拉斯图拉说,“你时间之小窃盗,你懒汉啊!什么?你愿意伸腰,打哈
欠,叹息,落在深的泉水被面么?哦,我的灵魂哟,那末你是谁!”(这里,他变得恐惧
了,因为一道阳光从天空而射到他的脸上。)
“哦,我头上的苍天,”他叹息而且坐起来,“你注视着我么?你听到了我的奇特的灵
魂了么?什么时候你将饮着落在地上万物之甘露——什么时候你将饮着这奇特的灵魂?
你永恒之源泉哟,你快乐而恐怖的日午之深渊,什么时候你将我的灵魂吸回归你?”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从树旁他所休息的地方站起来,好像从奇异的酒醉中醒来。并且
看哪!那里太阳仍然照耀在他的头上。因此人会想到查拉斯图拉没有睡得很久。
致礼
查拉斯图拉在徒然的寻觅和温游之后重回到他的洞府,这时天已晚了。当他离他的洞府
大约二十步远,出乎意外的事又发生了:他又听见大声求救的叫喊。啊,奇哉!这次的叫喊
却是从他的洞府里发出来。那是一种长而复杂的特殊的叫喊,查拉斯图拉分明地听出来许多
声音合在一起;虽然在远处听来,那好像从一个人的嘴里叫出来似的。
因此查拉斯图拉一直奔向他的洞府去,但是看哪!在那种前奏曲之后,何等的一种表演
期待着他!因为他白天所碰到的人们都聚拢来坐在那里了;左边的王,和右边的王,老魔术
家,神父,自愿的乞丐,影子,明智者,悲哀的预言家和驴;最丑陋的人则戴了一顶王冠并
围上了两条紫色的腰带——因为他也是如同一切丑陋的人们一样喜欢自己装扮,爱漂亮呢。
当中则站着查拉斯图拉的鹰,激怒而不安,因为他们问它太多的,它的矜高所不屑回答的问
题;智慧的蛇仍然缠绕在它的脖子上。
这些一切查拉斯图拉都在大惊愕中看到了;于是他怀着有礼貌的好奇心,轮流考查每个
宾客,谈着他们的灵魂,又重新感到惊奇。同时这些聚拢来的人都从他们坐位上站起来,虔
敬地期待着查拉斯图拉说话。但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你们绝望的人们哟!你们奇特的人们!我所听见的就是你们的求救的叫喊么?现在我
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觅到了他,那我今天白天所没有觅到的人:高人!
高人坐在我的洞府里!我为什么要惊奇!我不是以我的蜜之赠礼和幸福之号召诱致他们
到我这里来么?
但在我看来好像你们都是不调和的伴侣,当你们聚会在这里,你们呼叫求助,你们使彼
此的心烦恼。必须有一个人最先来到——
那使你们重新欢笑的人,一个快乐的丑角,一个跳舞者,一阵风,一个顽皮的女孩,一
个老傻子;——但你们作如何想呢?
你们绝望的人们哟,原谅罢,在这样宾客的面前,我说这样不值得说的平凡的言语!但
你们还不知道什么鼓勇了我的心情!
那便是你们和你们的特点:因为看见了绝望的人,人人都成为勇敢!鼓励一个绝望的
人——人人都想着自己有充足的强力!
你们已经给与我这种强力——一种良好的赠礼,我的宾客们哟!一种正直的宾客之赠
礼,好罢,不要斥责我,当我也向你们呈献了我的礼品的时候。
这是我的王国和我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