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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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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这个谈话的语气却是玲漠的,克制的,保持着距离,谈话的对手似乎是一位负责礼宾事务的官员。

  “您不要急着回复市长的邀请……让他再着着急……我不相信他那些声明的真实性……有时候,一个叛徒会把自己的诡计深深地藏在心里……您要让他明白,我的出席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整个典礼都要表现出对总统的热爱……他更知道该怎么做……就让他把他那座新桥命名为‘总统桥’……要不,就让他命令那位效忠他的歌手,那位歌手好像又没拿到去美国的签证,他们说他不是一个毒品贩子,就是一个赌棍,就让市长命令那位歌手演唱一首歌颂总统的歌……如果这些条件能得到满足,我也许会到场的……但是,我们的回复要在最后一刻发出……”

  别洛谢尔采夫一边观察,一边听着,他明白,这个小小的话筒维系着许多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这些利益都与患病的全权总统相关,其中的每一个利益都得到了这个聪明的年轻女人的研究、评判和筛选,这个在维护家庭权力的女人,能影响到国家的命运。于是,在这座别墅里,别洛谢尔采夫突然产生出一个艺术联想——苏里科夫的那幅画,画上画的是被关进修道院的索菲娅公主(索菲娅‘阿列克谢耶夫娜(1657——1704)。彼得一世同父异母的姐姐,因阴谋夺权被彼得关进修道院。),她蔑视地、凶狠地看着铁窗外面,铁窗外面是一个被吊死的射击军士兵。

  “唉,谢天谢地,电话会议终于结束了。现在,我来为你们效劳了。”“女儿”朝他们转过身来,那圆圆的、丰满的乳房在长谮的领口处颤动。“我敢肯定,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才使你们跑到我这里来的。”

  “我们无意中见证了您的谈话,我在想,也许,叶卡捷琳娜大帝就是这样和朝臣交谈的。王位上的俄罗斯女性,在举止中都有些很特别的东西。”格列奇什尼科夫说道,并略带嘲讽地躬身致意,于是,别洛谢尔采夫又一次因为这个老道家伙的千变万化而感到吃惊。

  “女儿”笑了一笑,表明她明白这是一个嘲讽,但是看得出来,她很爱听这类带有伪装的精巧恭维。

  “我将坦白地说出一切,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无限忠诚来为总统效劳,为您效劳,因为您是父亲事业杰出的体现者和继承者,我认为我有权利直截了当地谈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与我个人无关,可它却涉及到国家的命运和国家头号人物的命运。”

  格列奇什尼科夫用古典演讲术的风格道出了这段台词,他的语气是恭敬的,却也带有冷冰冰的强硬。

  “社会中的不安情绪正在日益增大。总统身体不好,我知道,他今天还要去临床医院,他要在那里接受康复治疗,让那颗多灾多难的心脏得到喘息。有很多国家大事还没有得到解决,要留待他康复之后再来处理。另一些刻不容缓的事情却落在了您的肩上。但是,无论您如何努力地工作,无论您具有怎样的天赋和热忱,您还是处理不了那些潮水般涌来的问题,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越积越多,堵塞了国家的血管和器官,它们有可能转化为危机,这对于国家和当今的政权而言也许是悲剧性的。”

  格列奇什尼科夫在精确、聪明地挑选着字句,他似乎触及到了坐在对面的这位女人意识中最敏感的部位。他很了解她,知道她那些心理中心的所在,他巧妙地在她身上激起注意力、慌乱和深刻的恐惧。

  “女儿”抿着严厉的嘴唇,皱着眉头听着,并未打断格列奇什尼科夫的话。

  “许多滑头、马屁精和骗子都感觉到了政权暂时的不稳定,意识到了您的孤独,于是就跑到您这里来了。您心地善良,信赖别人,您是很难识破叛徒的,很难避免上当的。掌权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每个宫廷、每个君主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刚刚过去的历史中,我们就曾看到,斯大林的战友们在弄死那位病中的领袖之后,是怎样对付他的遗产的。”

  格列奇什尼科夫就像一个富有经验的针灸师,在她粉色的耳垂上,在那干瘦的、赤裸的脚踝上,在那现出青筋的白脖子上,丰满、温暖的大腿上,在肉乎乎的、鼓出来的腰部,在丹田之处,在两半胖胖的屁股开始分缝的地方,——在她的身上到处寻找穴位。

  “您不止一次地看到了,我的那些朋友工作起来,要比那些职业特工或总统警卫人员们更有成效一些。我们利用我们的特殊手段了解到,在接近总统的小圈子里已经策划出了一个阴谋,其目的就是要夺权。他们将宣布,总统的病是不可救药的,他已经不适宜担任国家的首脑。他们将把市长推出来与总统做一个比较,市长身体健康,能钻到冰窟窿里去游泳,他喜欢追求女人,他的谈吐具有平民色彩,这一切都能迷惑人民,使人民在提前举行的大选中把他选为国家的首脑。现任总统将被送进医院,住院治疗,在医院里,被收买的医生们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他活不了几天。您的母亲,您,以及总统亲近的朋友圈子,起先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接下来就是追究刑事责任。我不想来给您添麻烦,叙述阴谋的细节,一一点出那些奸诈的省长、卖身的官员和阴谋集团的成员。我只想告诉您,这个阴谋集团的领头人就是您这段时间里一直非常信任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扎列茨基和阿斯特罗斯。我请求您同意把他们从商界和政界中清除出去。”

  格列奇什尼科夫不再说话了。

  “女儿”的意识被控制了,时刻准备接受被强加的形象,顺从被施加的影响。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来回转动,呼吸几乎停止了,似乎,她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我不相信,”她软绵绵地说道,在竭力抵抗麻醉作用。“这绝对不可能!”

  格列奇什尼科夫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睛,没去管她。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您的话,”她说道,慢慢地缓过神来,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我们家里的人没有忘记您为父亲做的一切。九一年,您向父亲通报了酝酿中的叛乱,开列了一份谋反者的名单,后来,父亲把那份名单交到了美国使馆。九三年,在政权危在旦夕的时候,一架直升机已经停在克里姆林官里了,连螺旋桨都没敢让停,那些凶狠的红色狂人唆使大群的流浪汉围攻克里姆林宫,是您帮忙让他们转向了奥斯坦基诺,让他们在全世界面前变成了暴乱分子和恐怖分子。九六年,在两轮总统大选之间的危急时刻,总统突然犯了心脏病,那个阴险的‘暗探’打算利用这一点,这时,您又出了力。我无条件地相信您,可是,您的这些假设却都是不真实的。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水火不容。扎列茨基不仅是我们家客厅里的常客,而且还能进入我们家的最深处,他是不可能与我们作对的。”

  “女儿”完全恢复过来了。她那女性的孤立无援神情,又为先前那种坚定不移的自信和居高临下的傲慢所取代了。

  “我不需要您的盲目信赖,”格列奇什尼科夫谦逊地说道。“我带来了证据。”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录音带。他用眼睛搜寻着组合音响。

  “请允许我放一下。”没等同意,他就打开录音机,把磁带放了进去。

  一阵吱吱喇喇的响声过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扎列茨基那个迫不及待的、发音有些不准的声音,这个声音使别洛谢尔采夫又想到了不久之前“基金会”里的那次会面,在那里,因为舍普顿的死而惊慌失措的总理,同意扎列茨基在塔吉斯坦采取行动。

  “我在和‘傀儡’进行非常巧妙的游戏,”那个像羊叫一样的声音说道,“我在说服他,吓唬他。我说到了军人们的阴谋,说到饥饿的人民肯定将发动暴乱,说有些地区正打算宣布脱离俄罗斯……我说到,他以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可能被谋杀,我还说到了齐奥塞斯库那活灵活现的恐怖命运,使得‘傀儡’流下了歇斯底里的眼泪。他的身体已经垮了,病人膏肓了,他想退休,但要使他自己的安全和平静得到保证,远离那些注定要降临的灾难。我们把他送到国外,就在基督诞生的伯利恒,我们把这个善良、虔诚的小老头展示给世界。然后,我们就把他的家搬到阿尔卑斯山的古堡里去,他在那儿的住处已经建造好了。让他头戴一顶皱巴巴的蒂罗尔小帽,去与旅游者们交谈,那些旅游者会把他称为‘俄罗斯圣诞老人’。人们最终会忘记他的,而只有你一个人身处整个世界的关注中心……”

  别洛谢尔采夫看到,由于愤怒,“女儿”的面庞暗了下来,变得难看起来,沉甸甸的下巴嘟囔出来,下嘴唇也噘了出来。

  在愤怒的时候,她突然变得很像她父亲了,由于这样的愤怒,新闻秘书会晕过去,战地将军们会丧失说话的能力。她想站起身来,关掉录音机,可是她又没动身子。她继续听着那个叛徒话语不清、充满仇恨的声音。

  “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你的事业和你那些伟大的改革。你应该摆脱掉先前那个时代的煤渣和铁锈。你应该划清自己和‘傀儡’的界线。到那个时候,你要宣布进行一场伟大的清洗运动。你要召开一次新的‘二十大党代会’,你要在会上发言揭发‘傀儡’。你要谴责那个罪恶的、导致伟大的苏维埃联邦毁灭的别洛韦日协议。你要诅咒那炮轰国会、滥杀无辜的罪恶行径。你要把用大炮和飞机毁灭繁荣的格罗兹尼的行为说成是犯罪。你要揭露那些贪污大案,那些贩卖钻石、石油和国家机密的行为。你要点出主要的罪犯——‘傀儡’本人,他那个食肉的、贪婪的女儿,他那些走狗,是他们帮助他解散了苏联,制定了炮轰国会的罪恶计划。你要把那些混在自由派运动和政党中的外国间谍机构的特工们都点出来。你要把‘傀儡’本人和他的家庭成员都送上法庭,关进监狱。他们将在人民的欢呼声中受到审判,而你将身披完美无缺的耀眼光环,这一切将使得你有能力左右俄罗斯,让她恢复往日的伟大!……”

  磁带不响了,把一些飞翔的微尘撒在空气中,那些微尘让“女儿”的脸变得灰土土的,脸上那些深色的小毛孔清晰可见。

  “这个该死的犹太佬!……我提着他的耳朵把他从粪堆里拔了出来!……我让他躲过了检察院!……”她呼呼地直喘气,下颌骨伸了出来,透过牙缝嘶嘶地吸气。她在努力地控制自己,两个肩膀怕冷似地哆嗦着,想抖落掉那层迷惑。“是啊,这像是扎列茨基。当面说好话,背后咒骂我们每个人……但这只是卑鄙的谎言,并不是什么阴谋……这并不构成对俄罗斯最有影响的银行家进行镇压的理由。我们还需要他们的财富和影响,需要他们的电视帝国……让我们忘掉这些吧。”

  她打算站起身来,果断地表示,谈话已经结束了。但是,格列奇什尼科夫抢在她之前,又掏出另一盘磁带,换下前一盘,放了起来。

  “应当摆脱掉‘傀儡’,”磁带再现了早晨在“基金会”里的那场谈话,只听扎列茨基那个田鹬似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在说:“他那不中用的脑袋已经被我们的敌人所左右了。不知道这个偏执狂的脑袋里还会冒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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