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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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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洛谢尔采夫看着“小留声机”这张熟悉的面庞,这张脸曾上千次地出现在电视屏幕和杂志封面上。他那双东张西望、眼神多变的眼睛,流露着智慧、猜疑和狡猾。他那双灵活的歪嘴,时刻准备滔滔不绝地发言,情绪激昂地夸夸其谈。他那个突出的下巴显得有些位移,因为他已经学会老是那样高傲地抬着下巴了。在近距离看到这张脸,看到这张从群众集会、代表大会、成功演说和坦荡仕途的氛围中脱胎出来的脸,别洛谢尔采夫感到很是奇异。这张脸如今衰老了,退色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天蓝色细粉,这张脸就像是一个死人的遗容面具,它被人从刚刚逝去的时代身上揭下来,像一件博物馆展品那样,被送进了莫斯科的这套豪华住宅。

  “所有这些都是我的偶像,都是我的凯旋和我的流亡的见证人,”“小留声机”悲哀地笑了笑,他看到,别洛谢尔采夫正在用目光打量着那些挂在墙上的画作和放在小桌上的照片。

  “这些都是我的交谈者,我沉默不语的朋友,它们能分享我最隐秘的思想。我的藏画并不多,可是它们却能使我想起巴黎,那个美丽永存、缪斯长在的城市,使我想起我流亡时居住的城市,为了逃避不公正的压迫我躲到了那里。马蒂斯,雷诺阿,德加,无与伦比的夏加尔,不可思议的毕加索,令人陶醉的莫奈,他们是我童年生活中粉红的空气!”他以一个疲倦、忧伤的手势指了指那些画。那些画是一流的,价值连城。

  “小留声机”是在因为盗窃国库而受到起诉之后才流亡巴黎的,在巴黎的流亡生活使他变成了一个趣味优雅的收藏家。

  “而这些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人物,我都和他们结下了友谊。和他们共同改变世界,书写历史。”他用苍白、柔弱的手指了指那张帝国风格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镶着严整镜框的照片,它们记录下了“小留声机”和名人们的交往。萨哈罗夫院士和“小留声机”、戈尔巴乔夫和“小留声机”、玛格丽特·撒切尔和“小留声机”、布什总统和那个一成不变的“小留声机”、俄罗斯皇位继承人和那个容光焕发、略带殷勤的“小留声机”。

  “你们也许很喜欢这些东西,这可是俄罗斯民主革命的一个小型博物馆,我力所能及地投身到了这场革命之中。”他指了指那个玻璃橱柜,橱柜里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的那顶毡帽,我戴着它在第比利斯淋过雨,我当时正在那里调查军人的兽行,他们用工兵铲杀害了格鲁吉亚的儿童和妇女……我那副被打碎的眼镜,在人民代表大会上,我要求逮捕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成员,我由于激动而弄掉了眼镜……那支‘派克,钢笔,我用它签署了一道命令,使我心爱的城市恢复了‘圣彼得堡’的名字……那只麂皮手套是加琳娜·斯塔罗沃伊托娃的,直到今天,还能闻到一点她使用过的香水的味道……那个天主教十字架是格列勃·雅库宁的,我们那位民主运动中的阿瓦库姆把它送给了我……这朵干枯的玫瑰,属于兴高采烈的哥伦比亚大学学生献给我的那束花……”

  别洛谢尔采夫透过玻璃看着这些藏品,这些东西是虚荣的主人留给后代看的,其中的每件东西,都是别洛谢尔采夫之不幸的标志和象征。

  “这是一份无价的收藏,”阿斯特罗斯巧妙地恭维道。“要是送到‘索斯比’去拍卖,您能得到一大笔钱。”

  “等我死了之后再卖吧,”“小留声机”带着明亮的忧伤说道。“她的生活还得有点依靠。”他降低嗓门,指了指旁边的房问,女主人的身影闪现在那个房间里。

  “您的忧郁症让我很伤心。”阿斯特罗斯热情地说道。“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您,人们还需要您,我们在等待您重返政坛。”

  “唉,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小留声机”聪明地回答道,他从自己痛苦经验的高度俯就地看着热情的阿斯特罗斯。“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人都是要淡忘先驱的。我们是第一浪潮的民主人士,我们曾奋不顾身地冲向克格勃的刺刀,冲向红色帝国的原子弹和导弹,冲向残酷的政党专政机构。我们赢得了胜利。我们是自由的骑士,是民主的情人,我们赶走了红色毒龙。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时刻准备走进监狱,毫不惧怕毒药和子弹。我记得,我曾和萨哈罗夫一起去见戈尔巴乔夫,我们对他说道:”快下决心吧!您要么作为一位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和改革家而被载入史册,要么身败名裂地被埋在倾塌的共产主义的废墟中。‘我们警告他,可能会发生动乱。他沉思一番,然后痛苦地做出了决定。可是他们如今在哪里呢,那些奋不顾身的民主革命的英雄,那些自由的圣徒?萨哈罗夫忍受不了极度的紧张,被这些怀有敌意、希望他死的大多数给害死了。加琳娜。斯塔罗沃伊托娃被残忍地杀死在自家的门洞里,无私而又圣洁的她,预言过自己悲剧性的死亡。我也受到了诽谤和侮辱,那些忘恩负义的民众不时对我恶言相向,可正是我让他们摆脱了世界上最残酷的专政,把他们从黑暗带进了光明。取代我们的是一些披着民主外衣的无耻之徒。他们全都是些投机者、阴谋家、披上伪装的共产党人和秘密的法西斯分子。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让人民忘掉我们,把我们从教科书上清除出去,从民主的史册上抹掉我们的名字。他们期望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会在我们的坟墓前献上一朵感激的玫瑰……”“小留声机“脸色苍白,用一只手捂着胸口。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去控制那阵痛苦的激动。

  “您说得对,”阿斯特罗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留声机”那苍白的手,“法西斯分子和共产党人非常仇恨我们这些民主派人士,他们是想报仇。他们纷纷掌了权,当上了省长和部长,打通了通向克里姆林宫的路。正在发生一个缓慢的转折,这个转折是由那些潜藏在各个生活部门的克格勃秘密特工促成的。正是捷尔仁斯基创建的这个秘密地下组织,把不久前刚得到任命的总理推到了权力的顶峰。您很熟悉这位新总理,您和他一起工作过。您为他提供了庇护,让他开始了新的仕途。这个被有些人称为‘代表’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留声机”抑制住了激动。他没有回答阿斯特罗斯的问题,而是在继续他那悲伤的自白:“在我为了躲避迫害者而流亡巴黎的时候,我住在一栋漂亮的老房子里,就在卡普勒林阴道上。我喜欢站在阳台上,在春天那天蓝色的黄昏中,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看着闪烁不止的广告牌,栗子花在细雨中开放,就像是一支支白色的蜡烛,和毕加索在画中所描绘的一模一样。我手里端着一杯我爱喝的‘加缪’牌白兰地,小口小口地喝着,脑子里在想着俄罗斯,想着她渴望走向欧洲的强烈愿望。她就像一只从石板下挣脱出来的白天鹅。我那座很像巴黎的城市彼得堡在呼唤我。我写过关于巴黎和彼得堡的诗。我设计过一座纪念俄罗斯第一批民主人士的纪念碑,这座纪念碑总有一天要被竖立在马尔索夫广场。我决定返回祖国,在祖国,等待我的很可能是监狱和辱骂。我常常在想象中对我那些诽谤者朗诵巴里蒙特的诗句:”请你们轻轻的脱下过去偶像的外罩。你们祈祷得太久,过去的光明并未暗淡……”“小留声机”幻想地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似乎又站在巴黎的阳台上,看着傍晚的卡普勒林阴道,看到的却是漂亮的涅瓦大街和海军部大厦的金色尖顶。

  在阿斯特罗斯那双突出的蓝眼睛的深处,有一小块金光在闪烁,就像是那种钓鱼用的带钩的金属片。

  “我知道,您回到俄罗斯之后曾去找过他。您向他提出要一份公职。您要求让您担任司法部长,在这个位子上您可以继续为国效劳。利用您丰富的司法经验,利用您在民主派圈子里的威望,您可以缔造出一个法制国家。可是,您得到的却是一个侮辱人的、干巴巴的拒绝。这就是您为他所做的一切所得到的回报。”

  别洛谢尔采夫看到,“小留声机”正在灭亡。这个自命不凡的人没有听到日益迫近的灾难发出的轻微轰鸣,没有觉察到那道会带来致命危险的暗影,他是注定要灭亡了。别洛谢尔采夫并不觉得他可怜,因为这个像五彩焰火一样激情四射的时代宠儿,就是祖国所遭遇到的那些无尽灾难的始作俑者。

  “你们说的那个‘代表’,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官场小人,一个善于钻营的家伙!”女主人站到门口,一脸的激动和不满。

  “我们给了他工作,把他从大街上捡了回来,当时,愤怒的人群正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捕捉克格勃的特工。我们给了他一个位子,一个安身之处,把他带进我们的圈子,我们信任他,原谅了他的错误,对他那些可疑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有权希望得到感激的回报。如今,命运使他官运亨通,我们却滑了一跤,痛苦地倒在地上,可他却不来扶我们一把,不过来帮助我们,不过来救他的恩人。我们去寻求他的支持时,他带着高傲的冷漠拒绝了我们。他这样做是要遭到可怕的报应的。恩人是不能出卖的。我丈夫是一个伟人。他是属于俄罗斯的历史的,就像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青铜骑士雕像和圣彼得堡城的名称一样。许多人都将与他握手视为一种荣誉。总有一天,人们会为他建立一座纪念碑,心怀感激的同胞们会把鲜花放在他的脚下。而这个一时得势的小人却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我这位伟大丈夫上衣上的一粒灰尘!”她激动地耸着肩膀,这使得她的乳房暴露得更充分了,在那片粉红的、愤怒的嘴唇上方,那颗黑痣也变得更显眼了。

  “你呀,亲爱的,对他的评判也太严厉了。”“小留声机”很感激妻子的这段独自。

  “有人说他曾参与向芬兰非法倒运外汇,这事是真的吗?”阿斯特罗斯小心翼翼地继续着他的讯问。

  “这事我不能予以驳斥。”“小留声机”觉得,他是用外交官那种模棱两可的语言做出回答的,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位外交官。

  “有人说他对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藏品的失窃负有责任,该馆的许多珍贵藏品后来都落到德国私人收藏家的手中,这事是真的吗?”

  “我不能予以驳斥。”

  “在彼得堡知识分子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他可能参与了暗杀加琳娜·斯塔罗沃伊托娃的行动,因为后者知道他的一些不良行为。这有可能吗?”

  “我不能予以驳斥。‘’”小留声机“越发地狠下心来,对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充满了仇恨。

  “您应该帮助我们。”阿斯特罗斯做出一副表情,似乎他无比地兴奋,很相信他面前这位民主骑士的正直。“我们要让‘代表’停下来。他会给我们所有的成就和自由带来威胁。跟着他夺取权力的,将是那些残存下来的契卡人员、充满复仇渴望的共产党人和疯狂的俄罗斯法西斯分子,在他们面前,就连纳粹的冲锋队员看上去都像是人权卫士了。我们应该帮助市长,让他当上总统。我们应该排挤这位‘代表’。您刚才对我说的话,您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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