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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晃晃悠悠 作者:石康-第24部分

小说: 晃晃悠悠 作者:石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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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起靠着墙抽烟, 等着学校来人, 华杨的牛仔裤又脏又破,套头衫上的〃野孩子〃三个字已连成了一片,偶尔一抬眼睛,目光充满迷惘和悲哀,他一语不发地抽着烟,让我觉得仿佛我打扰了他什么似的。  
  我带来的半包烟很快抽完了,我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到一边,他忽然抬起头,盯着那个空烟盒看,半天,他说:完了。  
  我看到他把头埋在掌心里,我觉得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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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初, 阿莱发了第一月的工资,请同学和朋友吃了顿饭,给我买了一双阿迪达斯运动鞋,为此每当我一进饭馆就问服务员〃有没有软饭?〃  
 180  
  6月底, 论文答辩通过,学校的分配下来了,轮到我是中日合资的华歌尔公司和西单商场。我在天天坐在计算机前画乳罩内裤内衣和填库存两项工作面前权衡了一下。前者下流后者枯燥,于是哪里都没去。不久,我找到一份在中关村一个小公司的工作,没问清楚是什么就答应了下来,也是因为慌不择路,事后才知道是一份非常可笑的工作修理计算机。这是一份我所能找到的最差的工作。  
 181  
  华杨说过,人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四处逃避。这是他的观点,但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应该把四处逃避改成四处碰壁,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你必得东奔西走,忍辱负重,惶惶不安,即使运气好可以苟且一时,来日也得迎接新的烦恼。  
 205  
  阿莱,我更愿意就像我们第一次接触时那样,我的双臂扶住你的肩膀,用我的额头轻轻蹭你的额头,一直到我们确认永远相互需要对方才停下。  
  驭年来到的钟声是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听到的,当时我喝得大醉,用脚把电视机关掉,房间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的怪味,地上扔满了花生皮和各种食物的残屑,床单皱皱巴巴,被子卷成一团儿,我形似大虾,弓身曲背,头发又长又乱,忍受着从胃里翻上来的一串串恶心,在那间早已物是人非的屋子里熬过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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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改变一下我的恶劣心情, 我买了一个外地车本和一辆;日夏利,用去6万多块钱,车到手后,大修了一通,数数剩下的钱,不到两万元了。  
  我打电话找到华杨,一起开车兜风,正是严冬,我把暖风开到最大,门窗紧闭,哪有一点兜风的样子!  
  华杨坐在我旁边,不停地摆弄车里的录音机,一盘一盘地换磁带,一盘磁带最多听一首歌,其余的时间用来找歌,我们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听着一首首没劲的歌。  
  华杨的工作干得不太顺心,据他说,他们经理看他总不顺眼。  
  车开到左安门时,华杨对我说:〃哎,咱们去哪儿啊?〃  
  我把速度放慢,趁机点上一支烟:〃你说吧。〃  
  〃不知道。〃  
  〃那我就瞎开了啊。〃  
  〃你本来不就是瞎开吗?〃  
  〃想去天津吗?〃  
  〃行,就去天津吧。〃  
  〃去天津干什么?〃  
  〃没准儿到那儿就知道了。〃  
  我把车开上京津高速公路,一脚踩下油门,车速慢慢地悠了起来,速度表指到一百三十公里时,车子有点发飘,表针在一百三十附近不停地抖动,华杨把安全带系上了。  
  〃还能再快吗?〃  
  我听他这么问我。  
  油门早已踩到底,车子像要散了似的,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被我们超过去了,接着超过了一辆黑色奔驰,很快,奔驰车就追了上来,把我们远远抛在后面,我看到车后尾灯闪烁,像是故意嘲笑我们,我踩住油门不放,车子发出轰鸣,我置之不理,但车子的速度已到极限,再也快不了了。  
  到天津后,我和华杨找了一个小酒吧坐下喝酒,冬天的啤酒喝得人很不舒服,酒吧空气混浊,三两个穿着难看制服的服务员在桌子间转来转去,华杨问我:〃记得咱们学校门前的那个小饭馆吗?〃  
  我点点头。  
  〃我们在那儿搞过一个乐队,叫野孩子。〃  
  华杨看着他杯底的酒沫,轻声说。  
  我再次点点头,华杨已经略有醉意了。  
  〃今天我们俩再来一次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下:〃我们都多大了?〃  
  〃可是,〃华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现在确实无家可归,〃他又看了看我,〃即使有家,也不想回去,是不是?〃  
  我只好再一次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华杨忙着把手里的烟头弄灭,〃野孩子!〃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风吹得街边的杨树哗哗作响,偶尔有汽车驶过,窄小的街道半明半暗,灯影里是树影在晃动。  
  我转回头,发现酒吧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所有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华杨对着冷落的街道说。  
 208  
  1月里,陆然回来了。  
  我和华杨在陆然那儿跟他碰了头,他在海南赶上了炒地产的一个尾巴,挣了一笔钱,眼看在海南混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就回来了。陆然变得比以前浮躁了,谈话照例在啤酒杯的偶尔碰撞中进行。  
  〃没钱,可怜,有钱,可厌!〃  
  说完这句话,陆然长出一口气,算是对他的海南生活的一个总结,他穿一件羊毛衫,领口敞开,一双脚在地上划来划去,见没人响应,又接了一句:〃他妈的你们以后想干点什么?〃  
  华杨此时早已倒在陆然的床上沉沉睡去。  
  我横躺在陆然的双人沙发里,没精打采地盯着他的房顶,上面有一块墙皮将落未落。这天晚上,我们三个人抽了五盒烟,烧坏了陆然房间里最后一条像样的毯子,吃光了所有傍晚从饭馆带回来的剩菜。  
  陆然见我们不语,一个人跑到厨房煮了一碗方便面回来,趴在茶几上吃,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问我:〃还记得我临走时说过的话吗?〃  
  我摇摇头。  
  〃我当时说:要么成为大款,要么死掉。〃  
  〃你说过吗?〃  
  〃说过。可惜,我既没有成为大款,又没有死掉。〃  
  我低头不语。  
  〃见过老X吗?〃  
  〃没有。〃  
  〃你和阿莱真的吹了?〃  
  〃吹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  
  〃瞎扯淡的事。〃  
  〃也是,所有的事都是瞎扯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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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春节之后,我和陆然合伙弄了一个野鸡公司,地点就在中关村的一个门脸儿房里,陆然买了一辆八成新的福特轿车,才跑了三万公里,可以毫不费力地开到一百六十公里,没事的时候,我们经常到京津高速公路上去飞车,一边超过看着不顺眼的车,一边把音响拧到最大,一边喝放在车后座的罐装啤酒。  
  生意做的差强人意,到3月份一算账,除去房租水电之外,还赔了一千多块钱,我们决定不做计算机了,改弦更张,做起了广告。公司召了三个小姐,我、陆然、华杨一人嗅了一个,六个人寻欢作乐之余,四处拉广告,日子一天天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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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傍肩儿叫宋明,长着一双小圆眼睛,说话声音有点像中央台的播音员邢质斌,特正式,有时她对我讲诸如上床吧之类的话我也怀疑是在播报新闻。她喜欢背一个背带长到臀部以下的书包,走路拖泥带水,性格多变,嗅她的时候我们在莫斯科餐厅吃饭,她望着高高的顶棚,把从我手里接过的半支烟在茶水杯里熄灭,看我一眼,说:〃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就是你吧。〃  
  晚上我带她回家,进门一开灯她就明戏地对我说:〃开什么灯,累不累呀。〃  
  我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回来,她一丝不挂地裹在被子里,我抱住她,她以播报新闻的腔调说:〃今天是安全期,射里面也没事儿。〃  
  完事后我问她:〃你怀过孕吗?〃  
  她用手捧着自己不大不小的乳房,盯着乳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怀过一次,怎么啦?〃  
  〃没怎么,随便问问。〃  
  〃你不用担心,哪天不行我会告诉你的。瞧,〃她把床头她的书包拿来,从中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效率手册,翻开第一页的日历给我看,〃画红圈儿的是危险期,你得带避孕套。〃  
  我接过去看了一眼, 红圈儿在7月份中断了。她不等我多看,一把抢过去,从她的包里又拿出一支红蓝两色圆珠笔在本上画了起来。我用手摸着她的肩膀问她:〃7月份和前男友吹的?〃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倒挺机灵的。〃  
  用的依然是播音员的腔调。     
  
   
 
  
   
   
    
  
第十五篇     
  
  211   
  4月间的一天上午, 我和宋明到首都机场等着接一个从广州来的客户,人群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出去,我倒退几步想看个清楚,那个身影已经钻进门口的一辆出租车走了,是阿莱。虽然她剪短了头发,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也不知她在人丛中见没见到我。  
  当晚,下起了雨,我心情抑郁,和宋明相对无言地在一个叫洗车的酒吧喝酒,宋明不知有什么心事,喝的异常凶猛,很快就醉得趴在桌子自言自语,我把她桌上拉起来,他说晚上想回家看看她妈,我把她送到位于新街口她们家楼下,到后座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叫起来,她极不情愿地走到外面,吸了两口冷空气,用手把脸擦一擦,又对着手哈了哈气,说:〃好了。〃  
  我问她什么好了,她告诉我,酒劲儿过去了,见我站着不动,她转回身,说:〃你走吧,呆这儿干什么?〃  
  我重新钻进汽车,宋明已经走进楼洞,我看到从一楼到四楼的楼道灯依次亮起,最后又一盏盏熄灭,我重新发动汽车,开出宋明家那条胡同,左思右想不知去哪里混过晚上的时间,于是把车开到二环路上。我本想兜一圈就回去,车过了十条桥,我的疯劲儿来了,起先,我超过了前面一长串运建材的大卡车,接着:又超过了两辆出租车,偷眼一看公里表,车速已到了一百二十公里。  
  我开着那辆夏利在二环路上飞驰,有一阵儿,就像找死一样,专门对准前面行驶的汽车尾灯直扎过去,到近前才打轮超过,动作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撞个粉身碎骨,渐渐地,我喝的酒在身体上发生了作用,我感到四肢发软,于是把车速降下来,把车开到最外面一条车道上,一边开一边看着二环路两边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在雨中,一切都是黑漆漆的,那些建筑物有的亮着灯,如同一个个巨大的冷冰冰的机器,雨水淌下玻璃时,那些建筑被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形状狰狞,如鬼似魅。  
  我在二环上足足转了三圈,心情还是无法平静,我打开车窗,让冰冷的雨水冲进车里,然后把车开到三环上,我抬头向前望去,一盏盏路灯都好像是睁着询问的眼睛向我眨动似的,我又把车开到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雨水掉进我的眼睛里,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我把玻璃摇上,方向盘开始发抖,我也跟着抖起来,这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去开车接阿莱的,而约定的地点却被我忘记了。当我发现这是个错觉时,伤心到了极点,差一点哭出来。我再次放慢车速,挡风玻璃上闪过上午在机场时阿莱上出租车的身影,后来,我又记起阿莱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以后我们也要有辆车,也不知那是什么时候?〃  
  我使劲回忆阿莱这句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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