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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上午咖啡下午茶-第34部分

小说: 上午咖啡下午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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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的是,惠泉的泉口是用石头甃成圆形的小池,紧旁边又甃了一个方形的小池,据说从圆池中打出来的水好吃,从方池中打出来的水不好吃。乾隆皇帝在诗中写道:“流为方圆池,一例石栏甃。圆甘而方劣,此理殊难究。”这道理真难“究”么?其实不然。我相信只要把方池洗刷得像圆池一样清洁,水的味道决不会有所不同。这分明是某些文人雅士,好事之徒,故意把惠泉说得非常玄妙,哄自己并以哄人。以乾隆皇帝的聪明,他未必会完全相信,只不过他害怕别人笑他俗,笑他不精于鉴赏,便只好人云亦云,跟着起哄。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发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惠山因泉而出名,泉因陆羽而出名。现在因慕名而来惠泉吃茶的人们恐怕大部分不知道陆羽是谁。按理说,陆羽所尝过的水远没有一位率领勘察队的水利专家或地质工程师所尝过的水多,陆羽没充分的根据就把天下(全中国)泉水评定甲乙,实在有点狂妄。这道理很简单,但大家偏不去想。来欣赏惠泉茶的人们不但不需要知道别的,不需要动脑筋想一想,甚至连自己的视觉、嗅觉、味觉都不必用,不必分辨惠泉茶的色、香、味,吃过后跟着大家喝彩就得了,保险不会遭到讥笑和非难。
  我离开御碑,走下高台,穿过天井。刚才高谈艺术的两位茶客仍没走,正在津津有味地谈论一部名作家的小说。我停住脚听一听,觉得还是我时常听到的那些意见,于是我含着会心的微笑打他们的身边走过,出了寺门。
  回到太湖边,已经是黄昏以后了。匆匆地吃过饭,躺下休息。我想,惠泉是从石缝中喷出的泉水,当然应该比一般的湖水、河水、井水“清冽”,只是不应该把它推崇得不近情理。如果茶社的工作人员不依赖虚名,忘掉陆羽的品题,稍在茶叶、火候和茶具等方面注意一下,是可以泡出好吃的茶来的。
  想到这里,我的疲倦消失了,坐起来怀着一点惋惜的心情作《惠泉吃茶记》以记之。

  马国亮:茶(1)

  写完了“烟”,像平常工作后一样,现在我又得燃上一支香烟了。在我,烟和水是有很密切的关系的,未吸烟之前,我常要喝一点水,吃过烟之后,也得喝一点水。因此,现在我又如常例地想喝一点水了。
  走近那放茶具的小桌子,我才记起那盛白开水的壶边还有一壶茶。于是,我又觉得很有趣地,替自己倒上一杯满满的红茶。
  喝茶,和喝咖啡一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我觉得这样。虽然我喝咖啡的次数,十倍少于喝茶,因为咖啡的焦苦的气味我根本不大欢喜,偶然喝喝,也不过像素来不吸烟的朋友吸一支香烟一样,完全当做一件有趣的事罢了。以喝茶为有趣的事的,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一样。我常常走到他家里,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独喝着茶。因为他平素也是常喝白开水的,于是我便问他为什么忽然这样特别地喝着茶,他便答我一个人坐得无聊了,便喝点茶玩玩罢了。喝茶玩玩,这不是和我一般的把它当为有趣的把戏吗?其实他喝的茶也并不是特别的好茶,这正如素来不吸烟的一般朋友,偶然吸吸,是不必定要上等香烟的。
  我的房里有红茶,不过是最近的事。二房东是设着茶庄的,中秋节的时候,承了房东太太的好意,送给我一箱红茶,这大大的一箱茶叶,大概我两年也喝不完,并且还承她的好意,教我不要把茶放进热水瓶而要放进瓷茶壶里去,因为这才不会把茶味变了,喝的时候混上一点开水,这样茶既不太浓而又能保持茶的原味。可是因为我没有喝茶的习惯,对于她的话我听了便完了,这一箱茶叶放在墙角不曾动过,几天之后,那细人大概觉得假如要我自己注意去喝茶,怕是决不会有的,于是她常例地替我泡白开水的时候给我加上了一把茶叶。晚上我回来喝到,倒也觉得颇为别致。我每晚临睡总吃一点果子盐的,那晚因为没有白开水,便无可奈何的只好用茶混着吃下,因为那晚特别地喝了许多平常从不喝的茶,结果是使我整夜不能安稳地睡,而且在第二天早上,我又发觉那用茶送下的果子盐,竟完全不发生效力!这不眠和果子盐不发生效力的罪是不是该由茶负责,我是不得而知,但从此我的茶桌上便多添一只热水瓶,并且我很抱歉地没有依照房东的好意的指导,竟然和她所说的相反地把茶放进热水瓶去,而水,则放进瓷壶内。原因是我喝开水的习惯,在冬天也喜欢喝冷的,并且我觉得我这拿喝茶当有趣的事情,原也无需计较茶味的好坏的。
  茶,在中国是一件交际必须之品。客人来了,顶穷的人家也得敬一杯茶。听说茶在交际上是有两种意义的:一是表示敬意;二是当主人拿起茶盅请茶的时候,便是暗示叫客人走的意思。所以主人请茶,客人便当告辞。这暗示叫客人走的意义的习惯,现在大概只能在一般老前辈间流行着,青年人是不大懂得的了,所以大多数人也只当做殷勤待客的意义罢了。其实用茶敬客,主人虽有真切的诚意,但客人却十有八九不会真个喝的,这是什么道理,连我自己做过不喝茶的客人也不能说出。敬茶的意思,大概因为客人远道跑来看自己,那么敬一杯茶是很应该的事。如果这位客人不承受,未免太有却盛情了。不过倘若我们留心研究一下,我们就会发觉现在大多数的敬茶,也不过是循例罢了,主人是丝毫不带一点诚意的。主人不带诚意,也难怪客人不必恭而受之了。更何况现在有些人是习惯滴茶不入口的,那么主人更不能不特别通融,对于客人的不吃茶不便生气了。
  这大概是学校寄宿所造成的结果,不喝茶而单喝水的人现在渐渐多起来了。在卫生与消费方面严格地说,这未尝不是一种好现象。因为茶是像烟与咖啡一般地可以使人兴奋的,而消费方面,总是一种多余的损失。这只就平常饮茶的人们来说罢了。那些有茶癖的,所耗费的金钱还大呢。
  我父亲有一个朋友,便是其中的一个,他的饮茶并不像平时我们一般,只把现成常备泡好的茶往嘴里灌便了,他们那些有茶癖的喝法是不同的,据我对于我父亲的朋友所观察到的是:他对于泡茶的沸水也须得亲自去烧的。他先在一只小小的炉里放下一点炭燃着,上面放上盛水的壶子,然后自己拿着扇子,很有度数地轻轻地扇着炉口,像怕火太慢和太烈都不行的样子,这样守着等水沸了,便拿起来对着那早放着茶叶的精致的小瓷壶里倒(那其中的茶叶是很贵的,一块钱只有很少的一点点)。倒了之后,再很小心等了若干短短的时候——据说过快和过久都很有影响于茶味的,才拿起来倒在像小酒杯般大小的茶杯上,茶杯共有七八只之多,直至把壶里的全倒了出来为止,大概是怕给茶叶浸得过久味又会太浓的缘故,这样才一杯杯地喝着。我也叨他的盛情跟他喝了许多,说也惭愧,我对于这些茶除稍为勉强感到一点比平常的清香一点的气味之外(这恐怕是心理作用也不定的。其实看见这样贵重的茶叶,又看他这么辛苦才弄出几小杯子茶来,不香也会觉得它香的了。)其余一点好处也不觉得。喝完了,他又再烧,再泡,再喝,这样他的全部的时间和金钱便完全用在里面了。又另外有一个父执,从前是吃鸦片的,后来把鸦片戒了却又上了茶癖,听他说,他在茶方面的消费,比吃鸦片还厉害。

  马国亮:茶(2)

  “品茗”,广东人有一个特别的名词叫做“饮茶”,那所谓“特别”的名词,便是因为那“饮茶”两字并不单作喝茶解,而是说上馆子吃点心的意思。朋辈相见,动辄以“饮茶”相酬酢。因为馆子里吃点心必先泡一盅茶,所以便产生了这个特有的名词,其实饮茶是副,而吃点心才是主要的事。一盅清茶,几碟点心,一叙友情,谈谈日常生活而至于国家大事,倒是一件赏心乐事,不让所谓“西窗剪烛,促膝谈心”,与所谓“夜雨聊床共话”的。广东人既有此风气,故广东的茶馆子特别多,点心也各出心裁,尽力拉拢顾客。座上高谈阔论,毫无局促,记得前几年政府专制,对于言论偶有偏激或对政府指摘者,即曰为革命党,或反革命,或反动等……茶楼上因言说不检而至被捕的,时有所闻。所以茶楼酒馆的老板,做做好事,在壁上贴满了“莫谈国事”的警告。
  至于借饮茶而干别的事情的,除以上所说的之外,还有上海人所谓“吃讲茶”,所谓“吃讲茶”也者,便是双方有了纠纷,不愿去受国家法律的裁判,而另请了第三者做调停人主持公道,在茶楼上互相调停和解之意。用意本来很好,但是许多威迫势胁,与乎敲竹杠等事,也借此下手,因而演出流血的事,这又未免本意相背太厉害了。
  因为喝一杯茶,便想起了许多茶的事情。朋友,你我之间相隔这么远,我可惜不能把这儿的红茶给你倒一杯,这一些文字就算是一杯淡淡的茶罢,最少它不会刺激你使你睡不着,虽然这些文字是全无价值可言,像是一杯并不香的茶一样。
  下面还有几句话,是Sydney Sinith说的,如果你喜欢甜一点,这算是一杯清茶以外的一粒糖吧,他说:
  “多谢上帝赐给我们茶,没有它,我不知现在的世界会变成怎样,它如何能生存?我庆幸我自己在有了茶之后才生斯世。”
  如果你再喜欢一些慢慢地咀嚼细味的东西,那么这儿还有一片柠檬,随杯奉送,不另收费,这是巴蕾J.M.Barrie在他的“可敬的克莱登”中所说的话:
  “生命好像茶一样,你越是深深地喝下去,你便越快要看到那杯底的渣滓的了。”

  梁实秋:喝 茶(1)

  我不善品茶,不通茶经,更不懂什么茶道,从无两广之下习习生风的经验。但是,数十年来,喝过不少茶,北平的双窨、天津的大叶、西湖的龙井、六安的瓜片、四川的沱茶、云南的普洱、洞庭湖的君山茶、武夷山的岩茶,甚至不登大雅之堂的茶叶梗与满天星随壶净的高末儿,都尝试过。茶是我们中国人的饮料,口干解渴,惟茶是尚。茶字,形近于荼,声近于槚,来源甚古,流传海外,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茶。人无贵贱,谁都有分,上焉者细啜名种,下焉者牛饮茶汤,甚至路边埂畔还有人奉茶。北人早起,路上相逢,辄问讯“喝茶未?”茶是开门七件事之一,乃人生必需品。
  孩提时,屋里有一把大茶壶,坐在一个有棉衬垫的藤箱里,相当保温,要喝茶自己斟。我们用的是绿豆豌,这种碗大号的是饭碗,小号的是茶碗,作绿豆色。粗糙耐用,当然和宋瓷不能比,和江西瓷不能比,和洋瓷也不能比,可是有一股朴实厚重的风貌,现在这种碗早已绝迹,我很怀念。这种碗打破了不值几文钱,脑勺子上也不至于挨巴掌。银托白瓷小盖碗是祖父母专用的,我们看着并不羡慕。看那小小的一盏,两口就喝光,泡两三回就得换茶叶,多麻烦。如今盖碗很少见了,除非是到故宫博物院拜会蒋院长,他那大客厅里总是会端出盖碗茶敬客。再不就是在电视剧中也常看见有盖碗茶,可是演员一手执盖一手执碗缩着脖子啜茶那副狼狈相,令人发噱,因为他不知道喝盖碗茶应该是怎样的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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