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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漫说水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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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要问的是,在中国民众的精神世界里,《水浒》中的吴用能否比得上《三国》中的诸葛亮? 
  恐怕不能。也许还可以说,是远远比不上。 
  原因何在? 
  首先应说吴用的智慧,感觉上不及诸葛亮。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吴用跟诸葛亮较量过,输给了诸葛亮,而是说《水浒传》对谋略的描写相对来说是简单化的。《三国演义》展现出的是一个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的喧嚣壮伟的历史大动荡时代,这个时代称得上英杰辈出,《三国》告诉我们在这个时代,除了诸葛亮用兵如神以外,还有很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谋之士,如郭嘉,如周瑜,如庞统,如司马懿,等等,等等,诸葛亮的才华和智慧就是在和杰出对手的碰撞中闪出耀眼的光华的,如比较经典的诸葛亮智算华容一段,诸葛亮和戎马倥偬老于用兵的曹操推算对方的军事谋略,双方对对方的用兵方略和决策心理展开一层层军事反推,最后诸葛亮在这场智慧的较量中技胜一筹,使对手落入彀中,这样充满了深刻的辨证法和对策论思想的笔墨,无疑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给人以智慧的启迪。但是这样精彩的谋略描写《水浒》中有吗?显然没有。水浒世界里的吴用是全无对手的。这句话的意思还不是说对手都不及他,而是说扮演他的对手角色的人根本就没有,只要他竖起两个指头,说出一番计谋,对手保证就会乖乖上套,听凭梁山人马痛揍,这也未免太简单化了,很难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吴用的计谋中真正可圈可点的大概也只有智取生辰纲吧? 
  而且吴用谋略的品位也远不及诸葛亮,行事时常不择手段。为了逼朱仝上山,竟和宋江定下计策,让李逵活活劈死四岁的小衙内。这手段正与宋江屠灭一村来逼反秦明相似,残忍毒辣全无人性;又如为了强拉卢俊义上山,就去骗卢俊义题反诗,又对卢的管家李固谎称卢已立意上山造反,嗾使李固去出首,险险害了卢俊义的性命,这恐怕也只能用阴险二字形容。总之,吴用使的尽是些典型的流寇手段,能成什么气候?或许这些怪不得那个子虚乌有的吴用,怪只该怪作者计谋描写的低劣。无论怎样,《三国》是不会把这些写到诸葛亮身上的,我等也难以这样想象。 
  吴用的品位低于诸葛亮,也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在《三国》中,诸葛亮一方面是智慧的化身,但同时,他还是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抗争天命的悲剧英雄。诸葛亮为了报答刘备三顾茅庐的知遇之恩,更为了兴汉灭曹的正义事业,一生以欲凭只手将天补、鬼神泣壮烈的奋斗,来与强大的天命做悲壮的抗争,正是在这种奋斗与抗争中,恢弘了生命主体的尊严与伟大,寄托了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的心愿与向往。《三国》写诸葛亮,颇多动情、感人之笔,如秋风五丈原:孔明强支病体,令左右扶上小车,出寨遍观各营;自觉秋风吹面,彻骨生寒,乃长叹曰:“再不能临阵讨贼矣!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这种悲怆情调,数百年来不知令多少人为之深深感动,为之泣下,《三国》中的诸葛亮实有一种感人至深的人格魅力。而这些正是《水浒》中的吴用,以及后来作品中的徐懋功、刘伯温这一军师系列形象所没有的。 
  因此可以说,《水浒》中的吴用,虽是个重要角色,但只能看作一个单向度的类型人物。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在《红楼梦》第二十二回里,宝钗点了一出戏,对戏中的一曲《寄生草》激赏不已: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曲词慷慨悲凉,曲中那“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的人物,便是梁山好汉花和尚鲁智深,这出戏是《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花和尚鲁智深是一部《水浒》中最具光彩的好汉。 
  不说是“最具光彩的好汉之一”,而只说是“最具光彩的好汉”,是因为以在下的眼光来看,鲁智深是水浒世界里唯一一个真正具有侠义精神的人。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如果拿金庸、梁羽生笔下的武侠人物的行事作衡量标准,那么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中鲁智深是唯一可以入选新派武侠小说的人物。 
  再换一句话来说,就是:鲁智深是一百零八人中唯一真正带给我们光明和温暖的人物。 
  在第二回中,鲁智深,准确一点说那时还应叫鲁达,一出场便是“大踏步”地走来。仅这“大踏步”三字,就已预显出此人一生的慷慨磊落。果然,从他的身影在水浒世界里出现以后,从打死镇关西,到大闹野猪林,一路散发着奋身忘我的精神:在酒楼上一听到金氏父女的哭诉,便立即对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那厮便来。”被两人一把抱住好歹劝住后,又慷慨资助金氏父女,当晚回到住处,“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睡了”,这种人间鬼蜮的龌龊行径在他那慷慨卤莽而又阔大的心地里无疑激起了如火的义愤(这种义愤在其他好汉身上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十分少见,他们更多的是一己的快意恩仇),终于,他愤然而往打死镇关西,从此踏上亡命之旅,上演了一出出如火如荼的壮剧;直到上了梁山,去少华山欲与史进等人会合时,一旦闻听史进被华州太守捉入狱,又立即不顾武松等劝阻,毅然孤身深入险地去行刺,以致身陷囹圄。这就是鲁智深,他所奋身干预的事情,没有一件和他切身相关,关涉到他个人利害,而他无不慷慨赴之,这才是十足烈火真金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难怪,金圣叹评鲁智深为一百单八将中上上人物,又道:“写鲁达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说得真好。又如台湾学者乐衡军先生在《梁山泊的缔造与幻灭》一文里说到了鲁智深,有一段话,饱含着感情,说道:鲁智深原来是一百零八人里唯一真正带给我们光明和温暖的人物。从他一出场不幸打杀郑屠,直到大闹野猪林,他一路散发着奋身忘我的热情。……他正义的赫怒,往往狙灭了罪恶(例如郑屠之死,瓦官寺之焚),在他慷慨胸襟中,我们时感一己小利的局促(如李忠之卖药和送行)和丑陋(如小霸王周通的抢亲),在他磊落的行止下,使我们对人性生出真纯的信赖(如对智真长老总坦认过失,如和金翠莲可以相对久处而无避忌,如梁山上见着林冲便动问“阿嫂信息”,这是如武松者所不肯,如李逵者所不能的),而超出一切之上的,水浒赋给梁山人物的唯一的殊荣,是鲁智深那种最充分的人心。在渭州为了等候金老父女安全远去,鲁智深寻思着坐守了两个时辰;在桃花村痛打了小霸王周通后,他劝周通不要坏了刘太公养老送终、承继香火的事,“教他老人家失所”;在瓦官寺,面对一群褴褛而自私可厌的老和尚,虽然饥肠如焚,但在听说他们三天未食,就即刻撇下一锅热粥,再不吃它--这对人类苦难情状真诚入微的体悟,是《水浒》中真正用感觉来写的句子。这些琐细的动作,象是一阵和煦的微风熨贴地吹拂过受苦者的灼痛,这种幽微的用心,象毫光一样映照着鲁智深巨大身影,让我们看见他额上广慈的縠皱。这一种救世的怜悯,原本是缔造梁山泊的初始的动机,较之后来宋江大慈善家式的“仗义疏财”,鲁智深这种隐而不显的举动,才更触动了人心。水浒其实已经把最珍惜的笔单独保留给鲁智深了,每当他“大踏步”而来时,就有一种大无畏的信心,人间保姆的呵护,笼罩着我们。……是的,每当鲁智深大踏步而来时,就有一种大无畏的信心,人间保姆的呵护,笼罩着我们,这话说得真好。还有一节,乐先生没有说明的是,花和尚虽疾恶如仇,却从无李逵两把板斧排头砍倒一片百姓的凶残,也没有武松鸳鸯楼连杀十五人的血腥,在他“禅杖打开生死路,戒刀杀尽不平人”的个人行侠旅程里,从没见他的禅杖挥向无辜弱小,这在梁山众好汉中也属罕见。总之,这是水浒世界里唯一一个真正具有纯正侠者胸怀的好汉,如果水浒世界里少了鲁智深,那么它在品格上将是一大降低。 
  但是这里接下来要说的是,鲁智深形象在后来被接受的过程中,发生了作者始料不及的变化。 
  就是在后来一些人心中,出现了一个文化化的鲁智深,哲学化的鲁智深,再准确点说,就是狂禅化的鲁智深。 
  说到狂禅,这是个大题目,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在下这里只能粗略地说一下:狂禅是由南宗禅发展而来的,禅宗中土六祖惠能倡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说,认为人能成佛的根由全在自心,即心即佛,佛性就在你我心中,一旦明心见性,悟了,那就是成佛了,什么拜佛祖、菩萨、观音之类,什么持戒、禁欲、坐禅之类,统统可以免去,只要一心能顿悟,那便成。由这种想法再跨出一步,自然便是反对一切清规戒律、反对一切偶像崇拜,有不少禅师的行事便成了这方面的“光辉典范”:如有位圆悟禅师,爱鼓吹“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房,为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的“事事无碍如意自在”论,只要心中有佛性,啃猪头、逛妓院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根本就不是问题;还有位酒仙遇贤禅师没别的正经修行,成天就喝酒,醉了就唱,唱的一首偈子说:“……醉卧绿杨阴下,起来强说真如。……一六二六,其事已足;一九二九,我要吃酒。……只要吃些酒子,所以倒卧街路。死后却产婆娑,不愿超生净土。何以故?西方净土,且无酒酤。”看,多潇洒,没酒喝就不行,西方净土也不去;又有位嵩岳元珪禅师讲过:“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罗欲不为淫,福淫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先后违天不为妄,惛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只要“无心则无戒”,什么事儿甚至世俗意义上的恶事都可以干。 
  总之,什么清规戒律一概不理,简单一点说,就叫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其实能有“佛祖心中留”这就算客气的啦,不少禅师连佛祖都不要了。不光是佛祖,连带什么菩萨、观音、罗汉、达摩等等通统滚蛋,有位德山宣鉴禅师一把火烧了经卷后坐在孤峰顶上放言大骂:达摩是老骚胡,释迦老子是干屎橛,文殊、菩萨是担屎汉,等觉妙觉是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疮疣纸……德山宣鉴禅师经这一番“壮举”后名头大响,此后的禅师种种呵佛骂祖的事儿也都跟上,有的禅师拿佛像来烧火取暖,有的禅师说当年如见到佛祖就一棒打死喂狗,有的叫喊说要让文殊、普贤菩萨扫床叠被,有的干脆就宣称,要“见佛杀佛,见祖杀祖,见罗汉杀罗汉。”……反对任何清规戒律,反对任何偶像崇拜,率情任性,惊世骇俗。 
  这些就是狂禅。 
  这一狂,所有的外在束缚全没有了,心灵达到了空前的解放,生命达到了一种极致的自由。 
  明白了这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从鲁智深身上读到了狂禅意趣。《水浒》中的鲁智深饮酒吃肉,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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