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者自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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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打了几发炮弹后,越共停止射击,开始后撤。他们似乎在对美军说,今后还会持续发动袭击,别想抓住他们。越共熟悉游击战。美军撤走后,他们会卷土重来,所以根本不需要死守在这里。
我们接到命令,对越共进行追击。自从我参加战斗以来,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在丛林深处,满是盘根错节的蔓生植物,直接拖到河里。我们用尖刀披荆斩棘,砍出一条道路,但是进展很慢。每走一步,脚下的泥潭就会越来越深,最后一直漫到了腰间和胸部。我们该去哪儿?脚下的泥潭有多深?我们追击的越共在哪里?可能是因为季节的原因,河水淹没了旁边的河岸,淹没了河岸附近的丛林,所有的植被都浸在水中。我们陷入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中。四周一片寂静,可以清楚地听到有人在用越南语轻轻交谈。我们止住脚步,发现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似乎在距离我们20码处。该地区没有自己人,一定是越共之间在交谈,从语气看,他们极为镇静,而且离我们很近,要比后方的美军离我们还近。他们可能并不是我们要追赶的人;而且可能并不知道我们就在附近。
迪建(11)
排长决定炮轰该地区。虽然很容易误伤美军,可是排长对自己阅读地图和控制罗盘的能力极为自信。他通过无线电向协调员发布命令。我们旁边的这条河,在地图上有明显的标记,正因如此,炮手才得以准确定位炮弹的方向。我们停下来,依据爆炸声判断,炮弹可能是击中了河的另一边。每次爆炸过后,很快就会发现周围的水面上落下很多小杂物,佛如洒落的小雨点。这可能是炸弹的碎片,但似乎更像爆炸中震落的叶片。
最后,我们开始向左行进,离开了河流,淌过了泥潭。一排撤回去,和后方的连队合并一处,二排和三排决定一起对越共基地再次进行扫荡。第三排排长,是个面黄肌瘦,说话粗俗的新泽西州人。他让我和三排一起行动。我并不是很喜欢他,这个人曾把自己的部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是最终,我还是决定和三排一起行动。
美军士兵个个疲惫不堪。昨天晚上就熬了个通宵,今天早上的行动又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但这不能归咎于美军士兵,他们没有在战场上肆意妄为,我行我素。究其症结所在,还是排长的原因。中尉当时曾直接下令,先对第一所村舍进行射击,看是否有人还击,以证明屋内是否有越共人员。当时,屋内并没有人还击,可等我们闯入舍内时,发现刚刚有人离开这里,地上的炉灰还是热的,桌上有一些食物,地板上放着些笨拙的玩具。
我质问中尉,为何要让部队射击。他说,这叫做“火力侦查”。对于范恩及其他参与越战的步兵军官来说,“火力侦查”并不算是新鲜。他们个个对“火力侦查”都极为厌恶。“火力侦查”主要是通过对一个特定的地方,如建筑物或是丛林进行扫射,看是否有人予以回击,以辨别此处是否存在敌人。“火力侦查”杀害了很多平民。我还是首次见识“火力侦查”,但是发现美军士兵很是热衷“火力侦查”。勿容置疑的是,对他们来说,“火力侦查”要安全得多。要是步行冲过去,很有可能遭遇埋伏。另外,这可能还是美军首次锁定目标,予以还击。很明显,我们是在对房屋进行扫射。如果没有人下命令的话,士兵是决不会这样做的。我认为,中尉下达上述命令,主要是满足士兵的癖好,因为美军士兵喜欢“火力侦查”。我问中尉,如果那是一户人家怎么办。他回答道:“混蛋!他们知道我们在这个地区行动,也能听到我们,早就应该躲起来。我可不会让自己的部队做无用功。”
的确,每个村舍应该都留有藏身之处。有时,藏身之处建在舍外的地下,有时就在屋内的一角堆起沙袋,主要是预防空袭,因为迪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地面激战了。要是家里饲养着水牛或是猪的话,村民通常会挖上沟渠,为其提供保护。在美国大兵看来,这里险象环生,因为这些村舍距离早上遭遇伏击的地方不过一步之遥。其实这些村舍和其他村舍没什么两样。
美军开始对另外一间无人的村舍进行扫射。我对中尉越来越反感,于是离开三排,来到二排。他们正在一百码之外的地方,进行同步侦查。二排的指挥官以前是一名军士。他习惯于照章办事。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的部队首先会小心翼翼地靠近村舍,然后对里面进行搜查,最后再转向下一间。排长命令,除非遭受袭击,否则的话决不予以还击。对于人口密集的地方,下达这样的命令是再合适不过了。二排排长问我,第三排的枪声是怎么回事?我把事情的缘由告诉他,他说道:“这个蠢货!他总是这样做!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要不然我才不和他一块行动呢!”
半个小时后,我们碰到一间有人的村舍。屋内有三个小孩和一个婴儿,他们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地板边。要是有什么藏身之处的话,他们绝对不可能呆在屋内。我们离开时,排长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孩子可以活下来的原因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遇到的是二排,而不是三排。
一百码之外仍然不断传来枪声,但是又出现了其他一些新情况,第三排开始焚烧村舍。10天前,作战官员在向连指挥官介绍情况时还说,现在还没有美军焚烧村舍。几天后,我摄下了一张奇怪的照片,照片上一名满脸怒气的美军士兵,正挥舞着刺刀,刺向一个水壶。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某排长向连长提出申请,要求焚烧途中遇到的一个“越共房屋”。判断“越共房屋”的惟一证据;就是屋内的这个水壶——可能水壶是从越南陆军处缴获的美军装备——照片上穿着军装的那个人我们并不熟悉。美军认为,村舍里一定有越共,所以他们要求焚烧眼前的房屋。指挥官拒绝了他们的申请,同时命令不得烧毁任何房屋,不得骚扰居民。照片上的美军士兵对指挥官的命令极为不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气急败坏地用刺刀在“敌人”的水壶上戳来戳去。
迪建(12)
现在,在我们眼前,两间相距不过50码的村舍正燃起熊熊大火,好像烧着的是谷仓。在越南工作两年以来,我还是首次看到这般景象。抵达越南之前,莫利·塞弗曾摄下美海军陆战队员用Zippo打火机点燃茅草屋顶的照片。我曾对海军陆战队员的行为伤心不已,特别是,以身试法的竟然是美海军陆站队员。
我们穿过公路时,正好碰上一个美军连,他们刚刚执行完其他任务,准备返回美军基地。我决定加入该连队。途中,再次遇到了第三排,刚刚纵火焚烧谷仓的排长看到了我,向我挥手致意。他身后的士兵正忙着烧第三个村舍,费了好大力气才点着。要是村舍旁边的树林不潮湿的话,很可能会引起森林大火。他晃动着拇指,对拿着火把的士兵喊道:“这是越共的住所。今天晚上他们就得淋雨,和我们一样受罪了。”
旁边的战士放声大笑。排长下达的军令再一次赢得了他们的赞许。在泥潭中摸爬滚打了一天之后,他们很高兴可以在这里留下自己的标记。那些认为焚烧房屋会对隆安省或是迪建地区的战争产生实质影响的想法,实是愚蠢之致,但是这也是美军在两个星期以来,惟一切实可见的战果。只有如此,他们离开后,人们才能知道,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一回到村庄,我立刻找到作战官,问道:“你是不是改变了命令,现在可以焚烧村舍了?”他回答道,没有啊。我说:“那好,你看。”我指着后面的地区,美军的行动仍在继续。只见七柱浓烟直插天空。
“看到眼前的情况后,我曾质问过美军部队。”他回答道。“他们告诉我,现在焚烧的是敌人藏身处的茅草屋顶。”
“在搜查中,他们根本没有和越共进行正面交锋,”我告诉他。“第三排把见到的所有村舍都烧毁了。”
他说道:“我的老天”,随后急忙赶回指挥部。
在迪建呆了12天后,我准备动身返回西贡了。我打起行囊,向营长和遇到的官员道别后,走上直升机。直升机起飞后,转了个弯,向隆安驶去。坐在飞机上,我数了一下,地面上的稻田处共有七柱浓烟。几柱浓烟开始扩散,互相交织在一起,最后在湛蓝的天空下,烟消云散。
回到西贡后,我听说,几个星期后,驻扎在迪建的美军已结束任务,离开迪建。从来没有报道称,当日的行动取得了成功,迪建地区已在美军的掌握之中。一年之后,我回到美国,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一篇文章。文章描述了平定越共聚集区迪建的艰难。一开始,我以为该报道描述的正是我所参加的行动,但是八个月后,我才知道,执行此次任务的是另外一支部队。他们遇到的问题和我们完全一样。文章称,直到现在,迪建还被越共控制,同时指出,这也是美军首次在迪建采取军事行动。
离开越南(1)
1967年1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陈玉召上校邀请我去其家中共进晚餐。席间,节识了他的新上司,参联会的祖斯将军。按照兰兹代尔将军传授的惯例,我把与祖斯谈话的内容写在备忘录上,第二天呈交给了大使。祖斯提到,越南陆军缺乏信心,缺乏对政府高层的尊重,以致于将士们士气非常低落。各层军官——从班长到师长,或是更高级别的军官——看到上级贪污腐败,玩弄政治手腕,于是纷纷效仿。军队鱼肉乡民,以致于逐渐脱离广大人民群众。除非对政府高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扭转当前的局势。祖斯指出,军队和政府高官的倒行逆施表明,“他们已经厌倦了这场漫长的战争。现在的政府和领导层根本无法打赢这场战争。”祖斯将军提到此事时,神情凝重,语气极为强硬,所以我在报告中曾着重点明该部分。他继续说道,腐败也是绝望的表现。“当你看到,现今的领导层根本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自己也无法在辖区中做出一番事业后……你定会考虑做一些利己之事,开始为自己的家庭谋私利。”
一个星期后,陈玉召上校来到我的屋里,和我聊天。当时我刚刚监督完一次行动,返回西贡。在行动中,我曾闯入越共的一个长隧道中。这并不是个废弃的隧道,因为我发现,隧道里的炮弹底部,还有冒着黑烟的蜡烛,熔化的液态蜡留在上面,炙手可热。我决定不再往前走。我带回来一些蜡烛,同时还顺便拿了一些旁边的手写文件。不过经人翻译后,发现是情书。我向陈玉召讲述了此次行动的经历,然后把拿回的东西给他看了一下。我走到卧室,拿来一双橡胶凉鞋。这双凉鞋是用废弃的汽车轮胎制成。越共习惯于穿类似的凉鞋。以前,越盟在抗击法国人时,也穿这种凉鞋。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从我手中接过凉鞋,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端详了半天。他面色柔和,和蔼可亲。我以前从未见他这样。他说道:“这种凉鞋,我整整穿了四年。”四十年前,陈玉召上校曾在越盟中抗击法国人。我一言未发。他顿了半晌之后,接着说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他把凉鞋放到一边,说道:“你知道,我常常这样问自己: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