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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 作者:潘绥铭-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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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对于老板的总结。
  chen哥采用了“鸡头制”以后,并没有因为财源滚滚而故步自封。
  他首先彻底改建了整个店,一切都按照自己的主要经营方向(当场打炮)加以布置,充分地利用了原有空间。
  其次,他的店已经被左邻右舍挤住,不可能再在街面上横向扩大,他就向纵深发展,使得店的长度扩大了一倍。别看这又是理所当然,甚至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但是到笔者考察时, 在他扩建了8个月之后,整个“红灯区”里仍然还没有第二家跟上。
  第三步, 他强制推行了“小姐更新制”,就是每个鸡头过3个月左右,就都必须更换新的小姐,否则这个店不予接纳。1996年冬天,曾经有一阵子,小姐来源减少, 更新困难,但是chen哥仍然坚持这个制度。结果,虽然小姐人数因此减少到6个,但是在春节前后的自然萧条时期里,他那里的客人居然并没有减少。这害得其他老板眼红却又心服口服。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他想逐渐把服务对象从公路上的匆匆过客转向市区里来的常客,因此需要经常有新面孔。但是最令笔者吃惊的是,他说:“扫黄快完了,市里人该来了。 ”他说对了。因为笔者在市区的一家工厂里问过5个男工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开发区里“性产业”的具体情况,而且都说许多市里的另人都去那里嫖娼。
  '8'
  第四步,他居然从1996年秋天就开始策划在店里搞裸体表演,甚至性交表演。
  这是因为市区的一个老板曾经请他帮助找几个小姐,去市区的夜总会表演脱衣舞'9'。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发展方向,准备也在自己的店里搞。但是其余两位合伙的哥们儿否定了他的设想,因为那样搞,需要再投入大量的资金,来再次改建现在的“酒吧”。
  笔者则认为,在这个问题上,chen哥有些聪明过头了。他的店纯粹是为了当场打炮用的,而那些寻求“半小时解决战斗”的男人,恐怕并不需要,也不喜欢什么脱衣舞。 他们很可能觉得那玩艺儿是既不实惠,又耽误“正事”。 chen哥可能忽视了,他的店位于“红灯区”的中心,而整个“红灯区”所出售的都是直接的“床上事”,而且恰恰因此才能旺起来和旺下去。因此,他实际上也就被这样地限定位了。他个人的努力余地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想象得那么大。
  第五步,chen哥已经在“小九龙”那边,也就是整个“红灯区”的边缘上,定下了一块地,连定金都交了。他订算在那里开办一个桑那浴路边店,在性服务以外也提供真正意义上的按摩。他说:“现在老一些的男人也开始来嫖了。他们喜欢按摩,有时候不“打炮”也行。”'10'
  chen哥为了他的“事业”,付出了许多。他老婆因此跟他离婚了,而不是他不要老婆了'11'。他宣称,他即使偶然地跟手下的小姐睡,也按价付钱。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一个小姐越过鸡头来直接找他开后门。否则他的“事业”就会被搞乱了。笔者一直想核实这个情况, 但是不知是敬还是畏,访谈过的3位小姐都避而不答,只说其余两位老板经常睡小姐,而且从来不给钱。
  最后要说的是,chen哥与另外两位合伙人之间的合作,仅仅是在发财之后仍然保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一点,就已经够令人惊讶的了。此外,三人的配合也很绝妙。
  一个在市区里拼命地拉客,尤其是拉那些“公款客”'12'。另一个则在幕后从侧面了解鸡头与小姐的动向和当地的社会情况(小姐都骂他是老狐狸) 。 chen哥则在前面冲锋陷阵。这样的组合,虽然仍然像是“夫妻店”的扩大,仍然免不了小家子气,但是确实是一个具有“扩大再生产”性质的“公司”。它既实行人身依附的管理方式,又能够实现优化组合,而且具有强烈的开拓动机。这,可能是这个开发区的整体发展程度所决定的,而且可能恰恰就是最适合的组织形式。
  二、“沾光型”
  在开发区里面,大多数老板并没有chen哥那样的雄心壮志。他们只是随大流地开办了路边店,又一窝蜂地招小姐。他们的信条是:什么赚钱多就干什么。他们大多数是夫妻店,基本上是只有一个门脸。他们很少雇佣鸡头,而是由自己直接养一些小姐。他们实质上是跟着“性产业”的发展而沾光的人;可是他们这种跟着沾光的行为,又构成了“性产业”的发展和目前的规模。因此,这些沾光型的老板是这个开发区里“性产业” 的主力军。下面,笔者以×lu发廊(以下简称为B发廊)为例,总结一下这类老板的情况。'13'
  B发廊地处“小九龙”,有两间门脸,在“小九龙”里,算是规模最大的3家之一。它有霓虹灯招牌,虽然小,但却是“小九龙”里惟有的两家之一,所以显得很醒目。 它一共有6个小房间,整个格局与房间大小,跟笔者在前文介绍的那家路边店几乎一模一样。店里的女帮工一人住一间,其余的是小姐住。客人来了,就在这些小房间里“打炮”或者“煲粥”。如果客人多,女帮工也必须躲出去腾地方。
  B发廊的老板是外乡人, 自己家离开发区有40多华里。他40多岁,以前也是家乡的村干部,后来在家乡搞过运输、农产品加工,也出去给别人做过帮工。但是赚钱都不多, 或者说都没有达到他自己的理想。 他在开发区里有亲戚,看到这里的“红灯区”兴旺起来了,就包租下这间发廊,于1996年11月初正式开业。
  他的从业决心并不坚定。这表现为:他同时还在市区里开了一个小饭馆,虽然一直在赔钱,但是他却恋恋不舍,顽固地经营下去,而且自己主要是在那里忙活,这里的B发廊就交给老婆来管理。'14'
  到1996年12月时,B发廊里已经有8个小姐,全是老板从自己的家乡那一带我来的。但是1997年小姐们回家过春节之后,只回来4个人。于是老板又招来两个小姐,1个是本地农村的,1个是市区的下岗女工。
  B发廊的老板娘是个阴森森的女人, 很少说话,也很少直接拉客,就连日常事务似乎也懒得管。可是她整天整天的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隔壁的性病门诊部里呆着,像是人家的帮工。即使回到自己的发廊里,她也往往是呆坐着,无所事事,似乎是个旁观者,像个大病不起的样子。
  B发廊的里里外外, 实际上都由女帮工在张罗。她叫×zhen,是老板娘的远房表姐,已经快50岁了。她原来只是老板娘家乡的一个普通的农民,从来没有出来干过。跟着老板娘来了以后,看到他们两人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就拼命地干起来。 4个月下来,她倒像是真正的老板了。可惜小姐们似乎并不尊重她,仍然像叫丫头那样称呼她为“zhen婆”。
  B发廊的经营方式是“沾光型” 老板的典型。这里一个鸡头都不雇,全靠小姐们自己在门前拉客。但是小姐们主要是在将近半夜的时候才出门拉客,其余的时间都是坐在店里边等客。zhen婆和小姐们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只说一开始就是这样,而且老板和老板娘都从来也没有教她们该怎么做。尤其是,她们虽然也经常议论别的店的经营情况,经常羡慕“小香港”那边的热闹,但是她们似乎从来也没有总结和发现过什么,没有评价过“鸡头制”的好坏,所以大概从来就没有想过应该不应该雇佣鸡头。她们似乎都是一副知足长乐、听天由命的架式。
  虽然笔者在直接的访谈中,没有听到她们对此的解释,但是从她们平常说话的只言片语中,笔者猜测,这主要是由于她们都具有一种很强烈的“边际人”的潜在心态。她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外乡人,在这个陌生的“红灯区”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异己”。所以她们格外看重“自己人”的身份,不愿意雇一个“外人”来当鸡头,哪怕鸡头能够带来更多的钱。这就像村里不愿意接纳任何一种外来户一样。
  同时,正因为老板、老板娘和zhen婆都是“自己人”,所以他们尽管肩负着大业,却同样不愿意吸收什么新鲜经验,因此也就拿不出什么管理方法来。笔者贸然地估计,老板之所以会把自己的重心放在市区的小饭馆,老板娘之所以缺乏责任心,zhen婆之所以终究只能帮忙而无法“补天”,恐怕都跟他们实际上无计可施有相当大的关系。
  笔者还观察到:如果某个小姐在半夜之前已经接过客人,那么到半夜时,她往往就不那么积极地出去拉客,即使出去了,往往也只是站在门前。只有那些今日尚未接到客人的小姐,才会跑到公路上去截车。可是,如果某个小姐真的截住了一辆汽车,而且把客人拉来了,那么那些今天已经接过客的小姐似乎才如梦方醒地积极起来,更加起劲地到公路上去截车,似乎直到这时她们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到这里来挣钱的。'15'
  这是一种农民式的“靠天吃饭”的行为模式,而且从老板到小姐无不如此,所以这个发廊只不过是另一个小村庄。金钱的刺激虽然能够促使她们背井离乡,虽然能够把她们推到“性产业”里边来,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城市化”的老板的管理,甚至是强迫,她们那祖辈积习下来的行为模式却很难迅速改变,即使是在最彻底商业化的卖淫行业里也是如此。
  尤其是, 在他们的思想中,恐怕直到开业4个月以后,也没有多少“利润最大化”的意识。他们的卖淫和组织卖淫,很可能仍然处于谋生的水平上,就像过去外出讨饭,现在进城打工一样,主要是为了“过好日子”,甚至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什么“资本的原始积累”。
  例如那位老板,在惨淡经营之下也拒不放弃市区的小饭馆;明明“红灯区”里大有可为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重心转移过来。这恐怕不是在“经商”,而是企图通过“经商”来获得一种与农材生活有天壤之别的城市环境、现代生活方式和当老板的感觉。很可能是出于同样的理由,那位老板娘才对自家事业如此消极。只不过她是反过来了,是由于她在这个半农村的、路边店式的“红灯区”里,无法找到新环境、新的生活方式和真正的老板的感觉。至于zhen婆,她所做的一切和所获得的一切,仍然更像一个好亲戚,甚至一个好保姆,跟一个“业务经理”是完全不同的。那些小姐们,更像是被头羊领到另一个地方吃草的羔羊,而且恰恰由于她们是独自的一群,所以更不可能发生什么变革。
  笔者所能提供的旁证是:1997年春节以后才被招来的那个当地农村妹子和那位市区的下岗女工,居然实行的是“上班制”,半夜一过就回家了。如果从纯粹经营的角度来看,无论对她们自己来说还是对老板来说,这实在是非常荒谬的。其中的原因,笔者一直没有访谈到,但是可以这样猜测:她俩不愿意跟她们“同流合污”;而她们也不愿意让她俩“越界入侵”。因此,她俩与店里的所有人都很明显地存在隔膜,而且两人之间也很少说话。zhen婆几次说:她们留不住的;而且一直用“她们”来指称这两个“外人”。
  B发廊的价格是这样的:不分“打炮”还是“煲粥”,一律开价200元,包夜则开价300元。 实际上的成交价是“打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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