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_宋史-第9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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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宰臣已下,待对和宁门,不报,乃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又不报。越六日再请,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拟旨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批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正见之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汝愚自度不得辞其责,念故事须坐甲以戒不虞,而殿帅郭杲莫有以腹心语者。
会工部尚书赵彦逾至私第,语及国事,汝愚泣,彦逾亦泣,汝愚因微及与子意,彦逾喜。汝愚知彦逾善杲,因缪曰:「郭杲傥不同,奈何?」彦逾曰:「某当任之。」约明乃复命。汝愚曰:「此大事已出诸口,岂容有所俟乎?」汝愚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彦逾之至。有顷,彦逾至,议遂定。明日,正以五更肩舆出城去,人心益摇,汝愚处之恬然。自吴琚之议不谐,汝愚与徐谊、叶适谋可以白意于慈福宫者,乃遣韩侂胄以内禅之意请于宪圣。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不获命,明日往,又不获命。侂胄逡巡将退,重华宫提举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俟,入见宪圣而泣。宪圣问故,礼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宪圣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去,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宪圣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他人异,乃亦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宪圣问侂胄安在,礼曰:「臣已留其俟命。」宪圣曰:「事顺则可,令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使郭杲及步帅阎仲夜以兵卫南北内,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临,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礻覃祭,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大行前,宪圣垂帘,汝愚率同列再拜,奏:「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语,取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允诺。汝愚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毕曰:「甚善。」汝愚奏:「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又奏:「上皇疾未平,骤闻此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喻之。宪圣乃命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奏:「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入素幄,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宁宗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帝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乃坐。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长百僚,命朱熹待制经筵,悉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汝愚为迁叔椿官。
是月,上命汝愚兼权参知政事。留正至,汝愚乞免兼职,乃除特进、右丞相。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乃命以特进为枢密使,汝愚又辞特进。孝宗将欑,汝愚议欑宫非永制,欲改卜山陵,与留正议不合。侂胄因而间之,出正判建康,命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汝愚力辞至再三,不许。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侂胄惭忿。签书枢密罗点曰:「公误矣。」汝愚亦悟,复见之。侂胄终不怿,自以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出入宫掖,居中用事。朱熹进对,以为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之,未果。熹白汝愚,当以厚赏酬劳,勿使预政,而汝愚谓其易制不为虑。
右正言黄度欲论侂胄,谋泄,以内批斥去。熹因讲毕,奏疏极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疏入,遽出内批,除熹宫观。汝愚袖批还上,且谏且拜,侂胄必欲出之,汝愚退求去,不许。吏部侍郎彭龟年力陈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贻患。又奏:「近日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势益张。
侂胄恃功,为汝愚所抑,日夜谋引其党为台谏,以摈汝愚。汝愚为人疏,不虞其奸。赵彦逾以尝达意于郭杲,事定,冀汝愚引与同列,至是除四川制置,意不惬,与侂胄合谋。陛辞日,尽疏当时贤者姓名,指为汝愚之党,上意不能无疑。汝愚请令近臣举御史,侂胄密谕中司,令荐所厚大理寺簿刘德秀,内批擢德秀为察官,其党牵联以进,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会黄裳、罗点卒,侂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点,汝愚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斥去,群憸和附,疾正士如仇雠,而衣冠之祸始矣。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或教之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纲无遗。」侂胄然之,擢其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沐,彦颖之子也,尝求节度使于汝愚不得,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政。」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罢右相,除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台臣合词乞寝出守之命,遂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国遭大戚,中外汹汹,留正弃相位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军民皆将为乱,两宫隔绝,国丧无主。汝愚以枢臣独不避殒身灭族之祸,奉太皇太后命,翊陛下以登九五,勋劳著于社稷,精忠贯于天地,乃卒受黯黮而去,天下后世其谓何?」博士杨简亦以为言。李沐劾祥、简,罢之。太府丞吕祖俭亦上书诉汝愚之忠,诏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TL、林仲麟、蒋傅、徐范等伏阙言:「去岁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当时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议,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恬,乃独有异志乎?」书上,悉送五百里外羁管。
侂胄忌汝愚益深,谓不重贬,人言不已。以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监察御史胡纮疏汝愚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责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宁宗以素服登大宝,盖其验也,而谗者以为言。时汪义端行词,用汉诛刘屈氂、唐戮李林甫事,示欲杀之意。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至衡州病作,为守臣钱鍪所窘,暴薨,天下闻而冤之,时庆元二年正月壬午也。
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所著诗文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汝愚聚族而居,门内三千指,所得廪给悉分与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自奉养甚薄,为夕郎时,大冬衣布裘,至为相亦然。
汝愚既殁,党禁浸解,旋复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已而赠少保。侂胄诛,尽复元官,赐谥忠定,赠太师,追封沂国公。理宗诏配享宁宗庙庭,追封福王,其后进封周王。子九人,崇宪其长子也。
崇宪,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应对策第一,时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谢。孝宗顾近臣曰:「汝愚年几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复以进士对策,擢甲科。上谓执政曰:「此汝愚子,岂即前科取应第一人者耶?」
崇宪初仕为保义郎、监饶州赡军酒库,换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汝愚帅蜀,辟书写机宜文字,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监西京中岳庙。汝愚既贬死,海内愤郁,崇宪阖门自处。居数年,复汝愚故官职,多劝以仕。
改奉议郎、知南昌县事,奉行荒政,所活甚众。升籍田令,制曰:「尔先人有功王室,中更谗毁,思其功而录其子,国之典也。」崇宪拜命感泣,陈疏力辞,以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复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官、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
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之妄。诏两省史官考订以闻。已而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及诬史未正,复进言,其略谓:「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难。今诏旨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厉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未几,赠汝愚太师,封沂国公,擢崇宪军器监丞,改太府监丞,迁秘书郎,辞,弗许。寻为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尝因闵雨求言,乃上封事,谓:「今日有更化之名,无更化之实。人才,国之元气,而忠鲠摈废之士,死者未尽省录,存者未悉褒扬。言论,国之风采,其间输忠亡隐,有所规益者,岂惟奖激弗加,盖亦罕见施用;偷安取容,无所建明者,岂惟黜罚弗及,或乃遂阶通显。」至若勉圣学以广聪明,教储贰以固根本,戒宰辅大臣同寅尽瘁以济艰难,责侍从台谏思职尽规以宣壅蔽,防左右近习窃弄之渐,察奸憸余党窥伺之萌,皆恳恳为上言之。
请外,知江州。郡民岁苦和籴,崇宪疏于朝,永蠲之。且转籴旁郡谷别廪储之,以备岁俭。瑞昌民负茶引钱,新旧累积,为缗十七万有奇,皆困不能偿,死则以责其子孙犹弗贷。会新券行,视旧价几倍蓰,崇宪叹曰:「负茶之民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