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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九卷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作者:赵遐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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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他们围到窗边,看见不远的草坪上,有一对正欲交媾的狗。就在那煽情的一个瞬间里,钱通讯官的心“确乎是沉落的,沉落到他那多山的家乡去”同①,第51页。。那里,有他的二表姐。二表姐白皙、双眼皮,非常生动非常形象地常留在他的心中。鲁排长又想起了他的妻,想起了对于自己生命有着某种扎下根一样的亲切的妻子。一种遥远的痛苦泛滥起来了,以至于发了饷以后,在他们去买醉的路上,鲁排长望着公路远远近近的山,又悠悠地想到故乡的小姐姐的山;想到了一望无垠的高粱美地;想到那一丝好似海市蜃楼般的靛青靛青的很不安定起伏的线。这起伏又让他想起了留在故乡的女人…… 
  这不正是一股浓浓的乡愁?就像读了《祖父和伞》、《第一件差事》、《永恒的大地》、《将军族》、《一绿色之候鸟》一样,又读这《累累》,再来感受一番这样的乡愁,就不能不令人戚戚然而动情动容了。同样,我们也不能不深深地为陈映真的爱乡爱国情结所感染所激动了。 
  这样的爱国主义的情结,正是陈映真从父辈那里承袭下来的传统。这,实在是已经深深地融化在他的生命之中了。 
  陈映真的生父陈炎兴先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老先生生长在殖民地台湾赤贫的家庭,正式学历只有小学。小学毕业时,家境十分贫寒,无法继续上中学。陈炎兴哭了好几天,从此以后在家苦读,没钱买灯油,只能在月光下读书。最后,终于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小学教师执教的资格。老先生对陈映真多次说过,他看过一幅很美很美的画,那是夕阳西下的北京城头,落日的余晖中弥漫着风沙,很美,很美。老先生向往北京,努力学习国语,讲得一口非常流利的普通话。他有个心愿,要做族谱,只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从福建安溪过来的,然而,究竟是哪一代过到台湾的,一直没弄清楚。1986年以前,老先生有好几次想取道美国回祖国看看,了了他的心愿。可是又怕影响陈映真这个坐过牢的儿子。1986年,老先生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回到大陆福建,续上了家谱。那一次,当着快要进村子的时候,老先生竟是激动得两手发抖。 
  在《安溪县石盘头——祖乡纪行》一文里,陈映真真诚地表达了他们父子这样的挚爱和真情。陈映真说,他见到过族中最大的长辈是祖母。他知道祖母的时候,她的双眼已经失明。小时候,每次去中庄看到祖母,她总是用她的双手摸着孙儿的脸。“啊唷,心肝孙,大汉喽。……”她会一边摸索着孙儿的小脸,一边这样说,而且常常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地流泪。从祖母的失明的双眼干涩地流下来的泪花,在她那特别阴暗的房间里,迎着小小的天窗下的微光而闪烁发亮的记忆,至今还时时闪现在陈映真的眼前陈映真:《安溪县石盘头》。《陈映真文集?杂文卷》,第527页。。祖母过世之后,陈映真的大伯父陈琳便成了他们家最大的长辈。到了晚年,大伯父的耳朵越来越聋,同他说话,往往是笔谈。有一次,大伯父说到他们在唐山的祖家,陈映真随即在纸上这样写:“大清国,福建省泉州府安溪县石盘头楼仔厝。”须发皆白的大伯父的脸上,立刻绽开满是皱纹的粲然的笑颜。这是自小他就要自己的下辈铭记的地址陈映真:《安溪县石盘头》。《陈映真文集?杂文卷》,第529页。。陈映真说: 
   
  “大清国,福建省,泉州府,安溪县……”这神奇的地址,竟而在世代贫寒、识字不多的我的家族中代代相传,像是引领着在遥远的海口孵化的鱼苗,飞泅腾泳过万水千涧,回到母鱼自来的河湖的、魔咒似的溯本求源的本能,两百年来,那样强烈地召唤着我的大伯父、我的父亲和我自己。同①。 
   
  1983年6月18日,《前进周刊》发表了陈映真写的《向着更宽广的历史视野》一文。文章说到他偶然从电视上听见侯德健的《龙的传人》,激动不已,胸中喉里,竟哽咽着一股酸热。这首歌确实深深地打动了他的灵魂深处: 
   
  因为它唱到的黄河、长江这两条决不仅仅是具有地理学意义的河流,唱到的决不单单是人种学意义上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龙的传人”;它所唱的“百年前”“隆隆的炮声”,也决不只是一件单纯的历史纪事。这首歌整体唱出了深远、复杂的文化和历史上一切有关中国的概念和情感。这种概念和情感,是经过五千年的发展,成为一整个民族全体的记忆和情结,深深地渗透到中国人的血液中,从而远远地超越了悠远的历史中只不过一朝一代的任何过去和现在的政治权力。陈映真:《向着更宽广的历史视野》。《陈映真作品集》第12卷,第24页。 
   
  这是什么?这是一种生命的体验! 
  陈映真的小说,有相当一部分,写的就是他生命中的这些体验。 
  这样的生命体验,在小说里这样艺术地诉说自己的生命体验,在当今的台湾文坛,乃至于,在当今的整个中国文坛,都是非常难能可贵,非常有价值的。 
  (二) 
  《华盛顿大楼》系列作品,涉及到“大陆人在台湾”的故事。和陈映真以往写的这方面作品相比较,《华盛顿大楼》系列作品的“大陆人在台湾”的故事有两个看点: 
  一是,出现了大陆人和台湾人结合的勤勉的相依相爱的家庭。 
  二是,第一次出现了反对“台独”意识和言论的描述。 
  我们先看《云》。 
  在《云》里,陈映真笔下的小文即文秀英的家庭,就是一个由大陆人和台湾人共同组合而成的家庭。“二十多年前,小文的父亲从空军退下来,同带着两个男孩和老婆婆耕作着几分地的小文的妈妈结了婚。出生于大陆中国佃农之家的小文的父亲,付出他全部的心力,去爱那几分田地、那个家,建设了一个勤勉、相依、相爱的家。”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9页。这个家庭的成员都在为家而劳动。除了小文的二哥曾经走过一段弯路,其他人都在辛勤劳作。在日记里,小文写道:“还有大哥。啊,一直保持着儿童一般纯朴,不知道利欲心的大哥。成天默默地流汗、劳动的大哥。”“我为什么要离开爸、妈和大哥……来到这里?”“我一心地想多赚一点钱,寄回去。”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13页。小文的大嫂也是个爱干活善管家的人。这些家庭成员之间,彼此都是相爱相助的。这一点,陈映真借助于小文的眼光与感受,描述得十分感人。 
  自然,这个家庭也是有矛盾的:“我生下的那一年,二哥才八岁。但生性善感的二哥,对于母亲两年前的再嫁,比较当时已经十岁的、朴直的大哥,怀着更深的感伤。为了二哥的稚小的忧悒,妈妈曾几次想要和爸爸离异。一直到我的降生,妈妈才打消此意。”同①,第20页。我们知道,爱,就包含着理解和包容。小文的父亲不仅理解老二的感伤,包容了老二与自己的隔膜,而且用更博大的胸怀去爱老二、老大,爱家庭中所有的人。比如,小文的二哥国中毕业后,吵着要当学徒。父母多次为这件事而“细声争吵”。父亲坚持,孩子小,不懂事,父母应该坚持他考中学。母亲反问:“为什么你不会去向他说?”小文在日记里写道:“老爸爸闷声不响地只抽烟。等发觉虽然勉强报了名,却没去参加高中联考,老爸爸才急了。他骑着他的机车,花了几天工夫,到城里找老长官请托,铁青着脸,押二哥去考试。二哥终于考上一家县立高农,老爸爸才照常下田里做活。”同①,第21页。又比如,小文二哥到邻县上学,从高二起,就不断地旷课、打架、抽烟、犯上,最终不能毕业。写给小文的信上说:“反正我无颜回去了。我糟蹋了妈妈许多辛苦钱。我现在去找事,将来一个钱也不少,还给妈妈。”小文感叹地写道:“其实,大部分的钱,都是老爸爸交给我,用妈妈的名义,由十岁的我抄信、寄钱。”同③。小文二哥的出走,不仅给这个终日劳碌、一向平稳的家,带来一层忧愁,更让小文的父亲增添了担心,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借酒消愁了。还比如,小文的二哥两年没有音讯,第三年,开始寄钱回家,初时是几千,后来一寄就是上万。父母十分忧愁,母亲怀疑这钱来路不正,而父亲却说:老二不应该是那种孩子。大哥带着小文按照信封上的住址去台北看望二哥。在回家的路上,大哥让小文共同隐瞒二哥的生活,大哥说:他会回头的。果然,第二年,二哥去当了三年兵。退伍以后,笔直地回了家,他“人结实了,头发短了,皮肤黑了”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23页。。二哥骑着父亲为他新买的机车,忙着在附近打工,后来又借了一点钱,买了一部中古的“铁牛车”,做运输生意。万万没有想到,全家团聚才九个多月,小文的二哥在尖山脚下急转弯的地方,让卡车撞了,身体翻倒在水沟里,死了。小文的母亲极度悲伤,生了一场重病,父亲突然老了许多,几乎让田里的工作一下子荒废了。从这年除夕开始,父亲总是在年夜饭桌上,为二哥空着一个位置,亲手为他夹一大碗菜,摆着。发表在《麦台月报?麦园》里的小文的文章《二哥》,把人伦之爱,写得情深深、意切切,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今年除夕,在年夜饭的桌上,老爸爸提了两件事,征求家人的同意。 
  头一件事,把原来翻修房子的计划,更改为拆建现在大哥一家住的厢房,新盖一间二层楼,给大哥一家住。 
  第二件事,是要求大哥大嫂同意,把才生下来六个月的孩子,在名分上过继给二哥。 
  对于头一件事,大哥大嫂力让了一阵。老爸爸说:“你们不必让了。对老屋子,你妈有一份情感。翻建成新式房子,想来她也住不惯。我,喜欢老屋子。老屋子使我想起我自己在大陆上的家啊。年纪越大,这就对我越是重要。” 
  大哥说,目前家里的经济情形,也不容许大兴土木。“反正不急,有一点儿,盖一点儿。”老爸爸说。 
  至于第二件事,大哥大嫂很快就同意了。 
  老爸爸很高兴,伸手从大嫂怀里抱过小辉。“这是二房的孙子了。”他笑着说。 
  只有母亲红着眼眶。她站了起来,端走一盆汤,走进厨房里,过了一会,再端到桌子上。“热一热好吃。”母亲说过。老爸爸说:“好,好。”任谁都知道母亲哭过,可任谁也没说破。 
  老爸爸,照以往除夕的例,往一个空了的座位上的空碗里,默默地夹菜。 
  那是已经不在人世的二哥的座位。陈映真:《云》。《陈映真作品集》第4卷,第19—20页。 
   
  文章的末尾,小文的文章说: 
   
  花开、花落。草长、草枯。二哥的生与死,或者就与大自然的生杀一样吧。然而,我、老爸爸、母亲……这几年来对二哥刻苦的怀思、铭心的悼惜,又岂是自然可以安慰的吗?同①,第24页。 
   
  读这样的文字,我们不禁要问:陈映真以往的作品里,为什么没有出现这样的家庭形象?我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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