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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书屋2002-03-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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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选;辛辛那提棒球红队因为沾了一个“红”字,为了划清与“赤色分子”的界限,结果把队名也改了;而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家庭妇女则出于高度的“警惕性”,“敏锐”地指出中世纪的绿林好汉罗宾汉也在清洗之列,原因是“罗宾汉劫富济贫,这可是共产党的路线”〔18〕!再比如科技界,大批科技精英成为了怀疑的对象,连身任美国原子能委员会顾问委员会主席的“原子弹之父”罗伯特·奥本海默也被居心险恶地说成是“共产党的间谍”,“曾竭尽全力,阻挠美国氢弹生产计划的实现”〔19〕,不得不到安全审查听证会上“说清楚”……凡“说不清楚”的人,自然被登上另册,轻则丢掉工作,家人被株连,遭到邻居的白眼,孩子被小伙伴们抛弃,连“童子军”也无法参加;重则搞不好就会站到法庭的被告席上。
  虽然不能十分肯定麦卡锡主义除触及美国人的灵魂外,还触及灵魂的载体——皮肉,但对于“共产党的间谍”采用武斗消灭其肉体,已充斥在一些人咬牙切齿的想像之中:“用碎冰凿子往共产党罪犯眼里戳”;将“赤色分子”“用绳子吊死;用手枪砸死,活埋,喂鲨鱼,或是吊在忠诚美国人的汽车保险杆上”〔20〕,等等。这些暴力欲望,出现在小说的描写中,出现在连环画的图解里,还由电视剧和广播剧提供更为形象更为直观的表演。就想像力而言,丝毫不比“文化大革命”我们所熟悉的“红烧”、“油炸”和“砸烂狗头”逊色,差别仅仅在于所制造的恐怖在色彩上有所不同,前者涂抹的是“白色”,而后者则是“红色”。
  如此似曾相识,使你不能不认为五十年代初的大洋彼岸也发生过一场“文化”的“革命”,尽管从其波及范围和延续时间上看,至多算是一场“文化小革命”。
  令人颇感兴趣的是,麦卡锡主义,这个由麦卡锡本人一手堆积的雪球,正当它从山巅急遽向下滚动,粘附物愈来愈多、体积质量愈来愈大、速度愈来愈快,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敢于阻拦它的时候,出于一个偶然,从半山腰冒出一块石头,于顷刻之间将这个庞然大物撞得粉碎。“文化小革命”终于没有裂变为“文化大革命”。
  关于麦卡锡及其主义的终结,威廉·曼彻斯特作了详尽的叙述。
  简单地说,美国陆军中的一个牙医欧文·佩雷斯曾是美国劳工党成员(“这在当时就等于是共产党了!”),在这段历史没有被发现前,他曾由上尉提升为少校,即使被发现后,也仅被陆军当局做“冷处理”,解职而“光荣遣散”。麦卡锡对此如获至宝,狠狠咬住不放:一是要陆军当局说清楚“谁提升了欧文·佩雷斯”,二是认为“陆军里一些成员提拔了、掩饰了和体面地遣散了一些身份公开的共产党”〔21〕,提出应当把佩雷斯送交军事法庭,“没有这样做,就说明陆军部已有共产党渗透进去”;甚至对拒绝交出负责遣散欧文·佩雷斯的军官名单的陆军部长威胁说:“谁要是保护共产党就砸烂他的脑袋。”〔22〕陆军部则进行还击,指出他们曾经不顾麦卡锡的干扰,将麦卡锡的一个正在服兵役且表现极为糟糕的助手沙因派往海外服役,因而麦卡锡公报私仇,借佩雷斯事件发难陆军部。
  1954年4月,双方在国会听证会对簿公堂。
  在这场向全美电视转播的听证会上,谁也输不起,双方惟有以命相搏,拳来腿往,交锋激烈:陆军部的特别法律顾问约瑟夫·韦尔奇要求麦卡锡当庭说清楚其曾经公布过的一份联邦调查局秘密信件的来源——很显然,这种信件只有通过不正当手段才会落到麦卡锡手上的。麦卡锡断然拒绝回答。他因此陷入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如果“承认他手上有一封偷窃来的信就是违反了联邦法令”,而拒绝回答,便“犯了蔑视国会罪”。尤其是,“近四年来,全国都注意到,麦卡锡对那些拒绝回答他的质询的见证人,是肆意凌辱的。他当众讥讽他们是‘宪法第五条修正案〔23〕的共产党’,把‘人权法案’变为一纸空文。而现在,他在听证会上的表现,原来也是和他们一模一样”。〔24〕麦卡锡恼羞成怒,终于使出了最卑劣的杀手锏,出其不意地当庭提出在韦尔奇的律师事务所里就有一个参加过“共产党”的年青人费希尔!这足以令人冒身冷汗,“在1954年,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在全国电视中被人指摘为颠覆分子”。然而,这件事对于双方来说并非秘密,麦卡锡早在会前就向韦尔奇保证过不提此事,“而麦卡锡为了要报仇,就这样伤害费希尔”〔25〕。麦卡锡对会前交易的背弃,显然出乎韦尔奇的意料,他迟迟没做声,半晌才缓缓地向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全国的观众说明情况,而后愤怒地斥责道:“……我几乎没想到你对这个青年竟然会这样不择手段,这样残酷无情下毒手。……由于你的缘故,他(指费希尔)今后将永远会有个被你不必要加在他身上的烙痕。要是我有权力宽恕你这种残酷手段的话,我会宽恕你的。我喜欢像个正人君子那样来处世待人,但是要说宽恕的话,你只能得到别人而不是得到我的宽恕了。”“……让我们不要再伤害那位年青人罢,参议员。你已经伤害够了。难道你真的没有道德观念吗?难道你真的没有吗?”〔26〕麦卡锡的下腭重重挨了一拳,他呆呆坐着,再也无法出手。韦尔奇赢得一片掌声,却没有人理睬麦卡锡。“这位参议员把手一摊,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呢?’”〔27〕
  听证会结束了,尽管偶尔还可闻到麦卡锡发出的几声犬吠,但过气“英雄”,孱弱气短,和者无几,终于像一堆人人掩鼻而过、臭气熏天的垃圾,被扫地出门:共和党人提出要与麦卡锡断绝关系,要求参议院撤销其各种主席职务;参议院的特别委员会则通过了谴责麦卡锡的决议案……“听到最近消息么?麦卡锡主义成了过去了。”艾森豪威尔微笑着对他的部长们说〔28〕。1957年,麦卡锡连同他的主义被深埋于地下,陪葬的则是一个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的“猜疑的年代”。
  麦卡锡注定要被抛弃,他带有太多的道德缺陷:凭借着议员身份受贿、借债搞期货投机、玩赌马、酗酒成性;一贯自吹自擂,善于讽刺挖苦他人抬高自己;不学无术,常常将别人的讲演词塞进自己的讲演稿里,即使连尼克松也成为他剽窃的对象;更糟糕的是,在政治上从不讲游戏规则,为达目的而不惜采用卑劣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喜欢捏造事实制造谣言,当面撒谎,还有偷窃机密的癖好……威廉·曼彻斯特将其称之为“品质低劣的政客”,是恰如其分的。
  不过,如果将道德缺陷当作麦卡锡的致命伤,是极为表浅的,不准确的。道德的批判不能代替主义的批判。前者只能作为麦卡锡本人成为社会弃儿的一种解释,但却无法说明麦卡锡主义终结的深层原因。而后者,我以为,应当归结为威廉·曼彻斯特所引述的俄亥俄州共和党保守派众议员乔治·本德所说的一句话——“麦卡锡主义已经成为政治迫害、专横武断、剥夺民权的同义词。”〔29〕人们最后抛弃的不仅仅是一个道德小人,更是一种与民主为敌的带有法西斯色彩的专制主义。
  本来,就美国社会的意识形态取向和制度性质而言,麦卡锡和麦卡锡主义的存在有着一定的社会基础,彼时彼地,如果没有听到“反对共产主义”的声音,反倒是令人奇怪的。然而,当这个美国参议员及其主义四处泼脏水,任意构陷罪名,肆无忌惮地蹂躏自由思想,封杀一切不同声音,“惟命是从受到奖赏,而信奉异端受到惩罚”〔30〕,其专制的内核日愈凸现,反民主的走向日显清晰的时候,置于美国社会面前的严峻选择,并非“反对或者接受共产主义”,而是“民主乎专制乎”。所幸的是,这个社会作出了它在历史上的又一个重要选择:让专制走开,终结麦卡锡主义。
  美国人必须承认,麦卡锡主义是美国社会及其制度上的一块污点。托克维尔在对十九世纪美国社会及其制度考察后,认为美国这样的“民主制度”发生失误的机会肯定要“多于国王或一群贵族”,不过“但它一旦察觉失误,回到正确路上的机会也多,因为民主制度本身一般没有与大多数人对抗和反对理性的利益”〔31〕。问题在于,美国人借助怎样一种社会机制而有机会去擦拭麦卡锡主义这块污点呢?
  从威廉·曼彻斯特的笔下,我们注意到两个现象:一是即使在麦卡锡主义甚嚣尘上的时候,美国社会也并非“舆论一律,铁板一块”,人们仍然可以发出或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比如,有人公开谴责麦卡锡主义把“对重大问题的严肃讨论或发表不同意见变为危险的事”〔32〕;《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时代周刊》则步步与麦卡锡作对,“一直揪住他不放”;漫画家赫伯特·布洛克更是用画笔犀利地指向麦卡锡主义——“十只溅满泥浆的水桶,摇摇晃晃地支撑着一大圆桶泥浆,桶上写着几个大字‘麦卡锡主义’”〔33〕;而当得克萨斯州有人主张公共图书馆应当把“称为共产党人或有同情共产党嫌疑的人写的书都盖上红色标记”,以监视阅读者的时候,“主张公民权”的人们公开表示反对,并以“反对盖标记者的得胜而结束”〔34〕;在多数人对共产主义噤若寒蝉,缄默不言的时候,还有共和党人敢于站出来说应该允许大学里讲授共产主义;即使在美国国会和政府中,也总是会听到对麦卡锡主义发出厌恶的嘘声。尽管这些声音有时并不十分响亮,但它确实存在着,从未停止过,社会没有因为它有“异端”倾向而令其收声。多元的声音包括麦卡锡和反对麦卡锡的声音并存,使人们获得了从另一种视角观察麦卡锡主义并且进行选择的可能性。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在麦卡锡时代,美国的法律制度从未崩解,它依旧正常运转:对于麦卡锡的“指控”以及由于“指控”所引起的纷争,都必须毫无例外地诉诸法律程序公开地解决。虽然,在麦卡锡主义的阴影下,通过法律程序所作出的结论未必都是公正的,许多人仍然受到伤害,但应当承认,法律程序的存在,保证了受无端指控的人有权进行辩解,有权援引宪法第五条修正案来保护自己,而有的人则最终得以避免成为麦卡锡主义完全的牺牲品,罗伯特·奥本海默“间谍案”即是一例——在经过听取了四十个证人的证词后,国会听证会推翻了所谓“间谍”的指控,并且对奥本海默本人作出“我国人民可以放心,他是个忠于美国的公民”的结论(当然,也留了一个“尾巴”,维持取消绝密工作许可证的原来决议)。1963年,肯尼迪总统决定将一年一度的费米奖授予奥本海默。更为重要的是,法律程序的存在,也为麦卡锡及其主义的终结提供了一个契机:倘若没有那次向全美公开转播的国会听证会,这位参议员的政治生命或许还将延续一段时间,何至于在全国观众面前大丢脸面,焦头烂额,短短时间内就被当作垃圾清扫出政治舞台?
  让人们发出不同的声音;将纷争纳入法律的轨道来调整。这种社会机制在阻断麦卡锡主义使它终究没有裂变为一场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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