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隋唐史-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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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职竟使武后也感到是个政治负担。663年,他家庭的胡作非为再次成为朝
廷上的议题,李义府甚至不向皇帝求情而打算蒙混过关,他因而被流放到中
国南方的疫病区,三年后死在那里。当时,武后由于不再过于依靠他的支持,
而且她的位置也远比五年以前巩固,所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挽救他。
那一时期反对武后的力量似乎以656年封为梁王的被废黜的前太子李忠
为中心,他们把李义府的倒台误解成为皇帝最终向武后的权力进行挑战的信
号。他们制订了一个把她也一网打尽的大胆计划。
在此以前,一生深受宗教和巫术影响的武后被一个道家术士所吸引,特
准他可自由出入皇宫见她。长期以来,中国人对皇室成员或朝廷命官参与巫
术感到非常恐惧,认为他们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惩处。唐律规定它为“十恶”
之一的大罪,对这种罪行,给予高级人士的任何法律特权都不适用,而且这
①
些罪行都明文规定不在赦免之列。因此664年李忠王府原先的一个宦官把事
情报告给皇帝时,看来高宗认为这是摆脱皇后支配的方便借口。
皇帝召来宰相、中书省侍郎上官仪(曾为李忠的顾问)“讨论”这件事。
不出高宗所料,上官仪建议以她的罪行为由废黜武后,皇帝命令上官仪就此
起草诏令。但武后已从她众多的皇宫耳目中得到于她不利的消息,她冲进皇
帝的居室以阻止事态的发展。胆小如鼠的高宗不敢与她面对面争辩,而是胆
怯地宣称废黜她的计划完全是由上官仪策划的。
这桩不幸事件的结局简单而又残酷。一贯忠实的许敬宗指控上官仪、前
太子李忠和首先告发武后的宦官共谋大逆。主犯被处决,并且再次清洗与这
些敌人有可疑联系的全体朝臣。他们全被贬黜或发配到边远地区。
从这以后,武后的政治统治是确定无疑的了。她的统治也公开化了。皇
帝上朝时她总坐在一旁,前面用帘子遮住,甚至监视皇帝所处理的每件细务。
宋代大历史学家司马光对此总结道:“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陟杀生,决
①
于其口,天子垂拱而已”。高宗至此几乎完全无权,武后的反对派全被清除。
但是,武后的统治也不仅仅是搞宫廷阴谋和运用灵活的政治策略去处置
反对她的人。她的主宰朝政也包括参与制订新政策。第一个成果是657年末
① 《资治通鉴》,卷200 第6303 页。
② 《资治通鉴》,卷200 第6303 页。
③ 《资治通鉴》,卷200 第6322 页。
① 《唐律疏义》,卷1 第七条第五恶,“不道”。
① 《资治通鉴》,卷201 第634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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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把洛阳定为永久性的东都。朝廷事实上已于太宗时期分三次迁到洛阳。但在
657年,它被正式定为第二个首都,而不是朝廷的行宫。每个部和每个衙门
都在洛阳设分支机构,662年甚至还在那里办起东都国子监。从此,整个朝
廷经常迁往新都去处理公务,长期成为定制。虽然在空荡荡的京师始终保留
着一个小小的留守政府,但实际上不但整个皇室及其随从,而且中央政府的
全部行政机构在这几次迁移中也转移一空。
几次迁都不但造成了很大的混乱,而且耗资巨大。众多的扈从人员给所
经之地带来了贫困,他们经过的地区通常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免缴赋税,
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所造成的破坏。高宗时期,朝廷迁往洛阳不少于
七次;高宗统治在建立新都后的26年中,约有十年在洛阳上朝。682年,朝
廷最后一次迁往洛阳,683年后期高宗死后,武后永久性地把朝廷迁往洛阳,
一直到701年。
朝廷在东、西两个京都之间来回迁移,使帝国财政极度紧张。洛阳需要
建造许多新的宫室和官署,以提供一个京都的必要设施。耗资巨大的工程在
高宗时期不断进行。因此,进行这一新的和花费极大的工程,一定是事出有
因。
对迁都有各种各样的解释。首先是政治上的解释。长安是西北地区的自
然中心——当西北贵族集团已处于统治地位时,它是文职官僚机构的自然政
治中心。指定在公元前1000年前已成为帝国政治势力所在的东部平原附近的
另一个中心为新都,这本身是一个象征性的表示,即西北政治势力的全盛期
已经过去了。迁都又是一个旨在取悦于许多东北出身的官员的行动,他们在
高宗时期当上了高官,并且算得上是武后最热心的支持者。
第二种解释纯粹是经济方面的。长安位于比较贫穷和生产不发达的地
区,易遭受长期的严重干旱。从外地供应长安谷物既困难,费用又极大。供
应洛阳的朝廷便容易得多,因为它直通隋朝修建的复杂的河渠网系。①
这两种解释都有一定道理,但又都没提供完整的答案。在朝廷迁往洛阳
时期,长安地区有时是繁荣的,而新的东都有时却遭受饥荒灾害。很可能有
第三种因素常常决定了迁都,这一因素就是被传统历史学家所强调的武后的
情感和精神状态。据说在骇人听闻地除掉王皇后和萧淑妃以后,迷信的武后
常看到她们的鬼魂作祟,因此她感到继续住在长安是不能忍受的。②
武后的迷信和对宗教的沉溺还产生了其他后果。在成为其亲密伙伴的
男、女术士的影响下,武后越来越热衷于宗教的仪式和符咒。她摒弃传统,
创造新的标记,以借助于超自然的力量来巩固她的地位和她实际控制的王
朝。高祖和太宗均用一个年号来代表他们的统治,武曌当了皇后以后,高宗
统治时期改元不少于13次。662年,中央官僚机器的许多主要职官名称改为
古称,到670年才恢复原来的形式。674年,皇帝和皇后采用中国历史上第
一次使用的庄严称呼:“天皇”和“天后”,武后想用这种称号使自己和她
丈夫的统治与以往中国历代君主的统治有所区别。
另一种宣告他们统治的辉煌成就的形式是举行古代意义最深远、最隆重
② 《全唐文》,卷12 第6 页。
① 全汉升: 《唐宋帝国与运河》(重庆,1944 年);崔瑞德:《唐代的财政管理》,第2 版 (剑桥,1970
年),第84—87 页。
② 岑仲勉: 《隋唐史》(北京,1957 年),第142—14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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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封禅典礼。祭祀仪式在位于今山东省的中国主要圣岳泰山的山脚下和山顶
上举行,仪式象征性地对天地宣告,皇帝在人世的任务已胜利地完成。由于
封禅具有深远的意义,而且很多皇帝担心举行这种仪式会因无充分理由而变
成妄自尊大,因此在中国历史上这项活动只进行过六次,最后一次是在公元
①
56年。太宗曾三次计划举行封禅仪式:632年,被魏征劝阻;641年,太宗
已达洛阳,由于出现彗星而被劝阻,没有继续行进;648年,一次不合时宜
的洪水取消了仪式。②
③
659年,许敬宗在皇后的要求下上奏高宗,建议他举行封禅祭祀。因为
几百年来没有举行,祭祀的具体形式基本上已被遗忘,需要讨论和决定,经
过长时间拖延之后,高宗终于于666年阴历元旦在山脚开始了复杂的礼仪,
第二天清晨上山完成仪式。尽管没有妇女参与的先例,但武后仍违反传统,
计划扮演一个主角,于是她率领嫔妃及皇族亲眷作为第二队以表示她具有与
皇帝平起平坐的合法地位。④
高宗统治后期,武后鼓动他在洛阳附近的圣岳嵩山和其他圣岳举行同样
仪式。嵩山的仪式安排在676年冬,但因吐蕃入侵而未果。后又安排在679
年末,但又因与突厥人的纠纷而被取消。武后又在683年安排了第三次,但
由于皇帝生病而不得不取消。⑤
武后迷恋古代礼仪的另一例可在668至669年的一个提案中看到,这个
提案主张恢复建筑“明堂”的古制。“明堂”是向上帝献祭的建筑,它的设
计适合举行最重要的礼仪,同时也是一个朝觐大殿。在明堂举行的仪式将反
映皇帝(当然也包括皇后)的世俗权力以及与天的和谐关系。但负责讨论应
建成什么样的大堂的学者们未取得一致意见,这个计划因此被取消。武后直
到高宗死去,自己当上最高统治者,才成功地建起了明堂。①
武后不论怎样着迷于把王朝与超自然力量联系起来,她还要确保王朝与
统治阶级的世俗关系的加强,以有利于王朝。
如前所述,在太宗时期,638年编成的《氏族志》试图列出全国的大姓
并进行分等。皇后自己的家族武氏,因为社会地位较低而未能列入。很清楚,
这是一个必须纠正的遗漏。659年末,多半是在皇帝直接命令下,许敬宗奏
请注意《贞观氏族志》中这个严重的缺点,为此下诏编辑200卷的新《姓氏
录》。高宗亲自作序并确定应遵循的等级序列。武氏及其他皇妃的家族安排
在第一等级中,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但新志有很大变化,它只收唐代五品以
上官员的家庭。从前长期依据的“家庭出身”和社会承认的原则被取消;新
志远比旧志充实,因为它的范围扩大到当时兴起的统治官僚阶级。②
同时,政府再次针对有社会威望的山东大族“四姓”采取行动,它们原
① 沙畹:《泰山》(巴黎,1910 年),第18—20 页。
② 《唐会要》,卷7 第79—95 页。
③ 《唐会要》,卷7 第95—101 页;《旧唐书》,卷23 第886—887 页;《资治通鉴》,卷200 第6316 页。
④ 《唐会要》,卷7 第98 页。
① 《唐会要》,卷12 第283—285 页。
② 《唐会要》,卷36 第664—665 页;又见池田温在《剑桥中国史》第4 卷中所写的一章;池田温: 《唐
代氏族志的考察》,载 《北海道大学文学部纪要》,13 (1965 年),第3—64 页;崔瑞德:《唐代统治阶
级的组成:从敦煌发掘的新证据》,载芮沃寿、崔瑞德合编:《对唐代的透视》(纽黑文,1973 年),第
47—8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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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已是太宗的《氏族志》反对的目标。这一行动并不损害众多东北人在高宗
统治下享有的总的有利地位。这些东北人尽管来自同一地区,但大多只具有
次一等的社会地位。自太宗下诏试图削减山东大姓的特权以来,他们的社会
地位并没有明显下降。他们继续大规模地进行内部通婚,要求那些想与他们
联姻的外姓人付出大量财礼,甚至干脆拒绝求婚。另外,他们之中的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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