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味书屋 > 言情浪漫电子书 > 异端的权利 >

第8部分

异端的权利-第8部分

小说: 异端的权利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个性,发展与上帝和尘世的关系。这样的放肆行为镇压得愈严厉,愈束缚人们俯首帖耳,他们便愈得其所。去他的自由,去他的自由意志,因为人单单会滥用特权。必须强迫他们,在上帝的伟大面前谦卑如仪。要警醒他们,恐吓他们,遏止他们的非分之想,直到他们一无抵抗地接受虔诚驯顺的牧群身份,直到他们将自己融为牧群中的一员,个体与个性便将消失无踪。
要达成这种对个性的严酷压制,要实现这种利于集体的、对个体的野蛮剥夺,加尔文自有办法,便是著名的宗教“教规”。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设计过更加苛酷的羁绊,强加给人类的冲动和欲望。从甫建独裁开始,这卓越的组织家便是在条文律令的有刺铁丝网——即所谓“条例”——内,牧放他的羊群,他的全体教民。与此同时,他还建立了一个特殊部门,去监督这恐怖道德的执行。我们说到的组织便叫做宗教法庭;他用模棱两可的措辞,把它的目的规定为监督教民或居民“彻底纯洁地崇敬上帝”。然而这道德检查机构的影响范围,可不像表面上那样,仅限于宗教生活的领域。因既把世俗生活与加尔文极权主义的国家概念密切结合了起来,独立的蛛丝马迹自会就此落入当局的控制之中。宗教法庭的巡捕叫做“anciens(前辈)”,明摆着他们得到命令,要监视日内瓦每个人的私生活。他们的监视绝不容松懈,且要求他们留意的,“非但包括说出的言语,亦包括观点与思想”。

    这样对私生活的广泛控制一旦实行,在日内瓦便难说还有什么私生活存在。一次跃进之下,加尔文就将天主教的宗教法庭远远超到了身后。天主教的宗教法庭,经常靠的是告密者的报告、其它来源的告发,后来才派了些亲信和密探。然而在日内瓦,根据加尔文的宗教哲学,每个人从本性上便永远向恶而非向善,先天就具有罪犯嫌疑,于是人人必得容忍置身于监督之下。自从加尔文返回日内瓦,仿佛房门突然给大敞四开,墙壁猛可里换成了玻璃。每时每刻,不分昼夜,都可能响起敲门声,一批“宗教警察”不容你拒绝,便会宣布进行“家访”。富人也罢,穷人也罢,权贵也罢,草民也罢,每月一次,都要服从这些“police des m? urs(风化警察)”的盘问。既然条例宣称,这类的盘查须慢慢进行,总会有几个小时,那些白发老人、诚信公民,久经考验,深受尊敬,还是不免学童般遭到盘问,问他们是否记得祷告词,为何不参加加尔文大师的哪次布道。然而这样百般盘问,千种训诫,家访可仍未结束。这般道德契卡,要染指每一件琐事。他们探摸妇女的衣服,看她们裙子是不是太长太短,外衣有没有多余的褶边、危险的开衩。警察会仔细检查发式,不能够太高;会数倒霉的人手上有几枚戒指,看柜里有几双鞋子。他会从卧室走到厨房的桌前,查是否比法定的饭食多了一汤一菜,是否哪里私藏了糖果与果酱。而后,这虔诚的警察会到别的房间接着检查。他盯着书架,盼着找到本没有宗教法庭imprimatur(出版许可证)的书;他翻着抽屉,巴望发现幅圣徒像,或一串念珠。他会向仆人追问主人的行为,他会向孩子盘问父母的言行。

    待到他走在街上,这加尔文独裁的走狗会竖起耳朵,细听是否有人唱小曲儿,奏音乐,沉溺于恶魔般邪恶的快乐里。从此在日内瓦,当局便永远搜索一切娱乐的蛛丝马迹,一切“paillardise(下流行为)”。要是抓住个自由民,干完了活儿,到酒馆喝杯酒好恢复一下精神,或者堕落到拿骰子扑克寻欢作乐,这人可就惨啦。搜索一天天进行下去,密探们工作过度,安息日也得不着休息。他们得一遍遍挨门逐户去家访,免得哪个懒蛋倒在床上,误了加尔文大师布道的教诲。在教堂,旁的告密者提高了警惕,准备痛斥那般前来上帝之家还要迟到早退的人。这些官方的卫道士,他们在一切地方不倦地工作。到晚上,他们在罗讷河边的灌木丛里窥伺,看有没有贼胆包天的情侣搂搂抱抱;在客店,他们翻查床铺,细检旅客的行李。每封进出城市的信件,他们都要开封;宗教法庭精心组织的监查,远届日内瓦城墙之外。驿车上,公共划艇里,过湖前往外国市场的船上,城市管区以外的客店里,到处都少不了密探在活动。一个日内瓦公民,可能正在造访里昂或巴黎,然而他道出的任何不满,依然会一五一十举报上去。然而有一种情形更加无法容忍,便是无数非官方的暗探,自愿加入那般正式任用的密探的活动。只要国家开始实行恐怖统治,自愿告密的有毒植物便会像可厌的莠草般滋生蔓延;一旦原则上容忍甚至渴望告密,其他正派的人们也会受到恐惧的驱使,扮演告密者的角色。单为不被怀疑成“拒绝上帝,投身魔鬼”,加尔文独裁统治时的每个日内瓦公民,都会对他的同伴怀疑睨视。那“zelo della paura”——恐惧的狂热,促使他们争相告密,惟恐落后。过了几年,宗教法庭已经能够废止官方的监管,因所有的公民都自觉自愿地甘受控制。这无情的告密浪潮日夜奔流,推动着宗教法庭的精神磨臼飞转不停。

    这样的制度下面,有谁会觉得安全,会肯定自己没有违反任何的禁令?因实际上,加尔文已经禁绝了一切令生活快乐有益的事情。他禁止了演戏,娱乐,公众节庆,以及一切种类的舞蹈和游戏。即便溜冰之类清白无辜的运动,也会叫加尔文大发雷霆。他惟一能够容忍的服装式样颇为朴素,几乎像僧侣的衣服。于是,非有市政当局的特许,裁缝们禁止依照新的式样去剪裁。未满十五岁的女孩禁止穿绸,十五岁以上不得穿绒。金银饰带,染金的头发,无用的纽扣褶饰,均在禁止之列;黄金的首饰及其它饰品什物,同样违反规定。男人不得蓄发,女人禁止卷发以后用梳子定型。花边要禁止,手套要禁止,褶边和开衩的鞋子也要禁止。禁止使用轿子和四轮马车,禁止家庭宴会邀请的宾客超过二十人。洗礼和订婚的宴会,规定的上菜道数不得超过;糖果和蜜饯亦不得供应。除去当地出产的红酒,不许喝别的酒;临到赛会,四足的动物,有翅的禽类,以及糕点,一概禁止。夫妻双方,在婚礼时不得互赠礼物,婚后六月内也是如此。不必说,任何婚外性行为绝对禁止,即便已经正式订婚,也绝不容稍懈。

    日内瓦的公民不得进入客店;不等念完祷词,店主人也不得向客人供应饮食。一般讲来,旅店的老板都要受命监视客人,严格留意每句可疑的话语、每个可疑的举动。非经特许,任何书籍都不得印行;向国外写信,也在禁止之列。禁止圣像,禁止雕塑和音乐。甚至赞美诗,条例宣称“务必留意”避免沉耽曲调,而不注意领会歌词的精神和意义,因“惟有活生生的歌词才能够赞美上帝”。加尔文驾临之前,公民们曾把自己视为自由民,而今甚至不容给孩子选个教名。尽管克劳德、阿玛迪之类名字早流行了几百年,如今却因其不载于《圣经》而遭禁止。虔诚的日内瓦人,得给儿子起名叫以撒,亚当,或诸如此类的名字。祷告时禁止使用拉丁文,复活节与圣诞节时禁止开宴会。只要能使得现实减少点单调的灰色,就必遭到禁止;书籍言语里的任何一点点思想自由,自然也当禁止。批判加尔文的独裁统治,更是罪中大罪,禁止不贷。市里的公告宣读员由鼓手先导,严正警告自由民们“除参加市行政会而外,概莫谈及国事”。

    禁止,禁止,禁止——何其可憎的节奏!于是惊惧之下,人们便要自问,除去这许多的禁止,恩准留给日内瓦人的还有什么?没有多少啦。允许他们生,允许他们死,允许他们做工,允许他们服从,还允许他们去教堂——这后一项,岂止允许而已哩,一旦旷勤,就必遭严惩。哪个自由民不去听所属教区的布道,可就有祸啦——这样的布道,每个星期天两次,一个星期里三次,还有教导儿童的特定时间。高压统治的重轭,便在主日也绝不松懈,仍然是一串的责任、责任、责任,丝毫不讲宽容。一周里辛勤操劳换来每日的面包,而后便是全身心奉献上帝的这一天。整个星期工作,星期天献给教会——这样,便是在罪人心里,撒旦也得不到保不住立足之地。于是自由和生活的快乐就此完蛋。
然而如今,惊惧之下,我们还是要问,一个共和城市,几十年来惯于瑞士式的自由,怎能够容忍萨沃纳罗拉在佛罗伦萨那般严厉的独裁?一个南方民族,生性快快乐乐,怎能够忍受如此对生活欢乐的扼杀?为何加尔文那样的禁欲者,能够扫除掉成千上万的欢乐?加尔文的秘密并不新鲜,他的手段跟古往今来的独裁者们并无二致——那便是恐怖。加尔文的手段,算得上宗教式的恐怖。直截了当地讲,肆无忌惮的暴力,对人道冷嘲热讽,把人道讥刺为软弱的产物——这样的暴力,会迅疾变得压倒一切。一旦暴虐地将恐怖统治强加于人们的头上,个人意志会遭到瓦解,社会生活会失去作用。它如同毁灭性的病症一样吞噬灵魂,并很快成为神秘的中心,普遍的软弱到处为独裁者提供助手——因每个人都清楚自己遭到怀疑,他自会怀疑自己的邻人,而恐慌之下,狂热分子的所作所为,会超过暴君的命令和禁则。

    组织完善的恐怖统治绝不会造不出奇迹。当加尔文的权威受到挑战,他更是毫不犹豫地一再创造这样的奇迹。在这方面,能胜于他的暴君想必屈指可数;也没有理由能讲,他的专制统治,像他的所有性格一样,乃是他意识形态的逻辑产物。可以说,这精神至上的人,这神经过敏的人,这才智过人的人,对流血充满憎恨。诚如他公然承认的,他忍受不住目睹残酷的场面,尽管他统治期间日内瓦处决与火刑如此频繁,他却从未莅临。然而在这里,正存在着这般热切的理论家最大的缺点。又是像罗伯斯庇尔一样,这种类型的人绝无勇气目睹死刑,更不必说要他们亲自动手。但只要他们觉得内心充满了“理想”、理论和体系,便会稀松平常地将千百人判处死刑。如今,加尔文将严厉对待“罪犯”视为他体系的关键;从他的哲学观点看,坚持不懈地实行这样的体系,便是上帝赋予他的使命。因此,他要无视天性的怂恿,压抑一切同情的倾向,系统训练自己的残酷。他“练习”自己的强梗不屈,一如那是种精细的手艺。

    “严格训练我身,以益于对抗世界之恶行。”无可否认,这钢铁一般的人在约束自身,勉力严酷方面成就惊人。他公然承认,宁知一个清白的人受罚,也强于一个罪人逃脱上帝的审判。在那数不胜数的死刑当中有一次,由于刽子手动作笨拙,竟至于延长成可憎的酷刑。加尔文便给法里尔写信开脱:“苟无上帝特殊垂意,已决犯无从受此延长之酷刑。”若“上帝的荣耀”攸关,苛酷强于宽缓——这便是加尔文的观点。除去严酷无情的惩罚,便无从使得人们的行为合于道德。

    容易理解,有了这样的论点——基督是无情的,上帝的荣耀需要不断“保护”,结果便必是大开杀戒。一个尚未脱离开中世纪的世界,结局还能够如何?加尔文统治的最初五年,这人口不多�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