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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世界近代前期哲学思想史-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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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即使身为君王,花钱也要仔细。如果花的是“他自己及其臣民的财富”, 

  那么,“他一定要俭省”,而且“宁可有一个守财奴之名”,也在所不惜。 

  他认定,“最能使君王为人所恨的,乃是贪婪,是侵夺他子民们的财产,糟 

  蹋他们的妻女——这两件事,他必须要避而不为。当子民们的财产不被侵夺, 

  他们的荣誉不受污辱之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会生活得很满足,那时他只要和 

                                  ① 

  少数人的野心斗争好了。”对公民财产的保护,是资本主义文明有别于封建 

  文明的根本性标志之一。封建时代,例如中国的封建时代,动不动就要抄家 

  灭门,以财产充公,以妻女为奴。灭门,毁灭的乃是人权;抄家,毁灭的乃 

  是人的财产权。财产权也是人权的一部分。马基雅维利对于人权种种,没有 

  多少议论和自觉,但在他的几乎百无忌讳的政治权术系统中,独对臣民财产 

  给予这般重视,正好说明他确实是一位具有很强烈的人文色彩的政治理论 

  家。 

        此外,马基雅维利对于迷信之类,尤其嗤之以鼻,对于命运种种,也完 

  全以一个新时代挑战者的身份予以批评。简而言之,就是他不相信命运。他 

  宁可把命运比作一个少女,一个弱者,而他本人则以强者的身份,做这命运 

                                                                        ② 

  的主人。他说:“命运易变,而人的本性(作风)难改。”“据我个人之见, 

  人与其谨慎,毋宁行险,因为命运是一个女人,如果你想要制服她,你就得 

  打她,虐待她;正如我们所见,她宁愿为行险激动者所制,却不愿为行事冷 

  静者所役。因此,命运是永远女人般的,喜爱年青男人,因为后生小子比较 



① 徐大同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143 页。 

② 《佛罗伦萨史》序,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第7 页。 

③ 同上。 

④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72 页。 

①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77 页。 

② 同上书,第10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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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不瞻前顾后,比较的猛烈,并且有较大的勇气去指挥她。”③ 

       对于命运即女人的比喻,不能苟同。但他反映的蔑视命运的精神,无疑 

  是可钦可佩的。而且我更喜欢他的另一个口号:“依靠你自己”。他认为, 

  如果你不行,那是“因为你不曾自己帮助自己,而只是象一个懦夫一般地受 

  了人家的帮助。唯一可靠的、实际的与长久的防卫之道,就是依靠你自己, 

  依靠你自己的勇敢和才能。”① 

       然而,如前所述,尽管马基雅维利有如是种种表现,他还是一个大有争 

  议的人物,以致一些研究者根本就不承认他是一个人文主义者。其中最主要 

  的两个理由,一是他鼓吹非道德的政治行为的合理性,一是他鼓吹专制体制。 

       鼓吹非道德性的政治行为的合理性,马基雅维利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 

  步,而且大言不惭,振振有辞。他的这种鼓吹,在他的《君王论》一书中, 

  差不多比比皆是,随处可见,以致常将一些真的假的或半真半假的正人君子 

  们气得红头胀脸,说不出话来。 

        比如,他主张君王可以不顾道德,为所欲为。他本人并非不知道什么是 

  美德,什么是卑劣。他还做过一番文辞优美的比较,但不怎么忽然笔锋一转, 

  就将杨贵妃变成了安禄山。他比较说: 

        “某一位是出名的慷慨解囊者,另一人则被指为贪婪劫夺者;一个残暴, 

  另一个仁慈;一个是言而无信,另一个却是忠诚可靠的;一个懦弱而带有脂 

  粉气,另一个却粗暴而勇敢;一个是善体人意,而另一个却居傲无力;一个 

  荒淫纵欲,另一个贞洁自持;一个坦白,另一个奸诈;一个硬,一个软;一 

  个庄重,一个轻薄;一个信神,另一个不奉宗教——两者适相对立,诸如此 

         ② 

  类。” 自然,马基雅维利也希望人人能遇上一位具有美德的好皇帝,但要命 

  的结论在下面:“不过,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放手做坏事,不要多所顾虑。 

  同时,有些罪恶,如果不去干就难于挽救国家于危亡,那他就绝不该为了做 

                              ① 

  坏事招来毁谤而介意。”这就说,如果为着某种正当——我们姑且承认他是 

  正当的目的,那么,君王就完全有权力进行各种罪恶勾当,不论这勾当是属 

  于贪婪也好,是属于残暴也好,是属于居傲无礼也好,是属于荒淫纵欲也好。 

  如此奇谈怪论,令人惊异不置。可是,聪明的马基雅维利先生偏偏忘记了, 

  越是那些心地黑暗的坏蛋,越擅长为自己的罪恶行径找到理由。 

       又如,他认为一个新君,为着稳固自己的地位,照样可以不择手段,而 

  且还应学会看准风向。他这样写道:“一位君王,特别是一位新君,为的要 

  保持他的国家,时常被逼采取一些背信的、不仁慈的、不人道的以及反宗教 

  的行为,所以他不能奉行人所以贵乎为人的种种事情。因此,他一定要有这 

  样的心理准备,可以随时看准风向,按照不同的命运的指示,去求得适应; 

  同时又要象我在前面所说,如果可能,君王应不违善行,但为时势所逼时, 

  他又是能够做坏事的。”② 

       马基雅维利不但准备好了为君王的必要恶行叫好,而且时时不忘为打算 

  因为某种必须而作恶的君王们支招。但是,因此,便轻易地否定马氏政治哲 

  学,却又不妥。 



①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105 页。 

② 同上书,第66 页。 

① 《君王论》,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66 页。 

② 同上书,第75—7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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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他是一位公然教唆君王看风向,公然主张君王可以不守信用的人 

  物。他认定,守信用对统治有好处时,就守,否则,就不守。即使作一个伪 

  君子,来点口是心非,也全然无妨。 

       这听起来够可怕的,但这理论其实并非只有他心里才有,实行这理论的, 

  更是比比皆是。不过别人往往会千方百计为自己找借口,给自己圆场,给自 

  己脸上贴金,或干脆来点厚、黑之道。他却一下子把秘密讲了出来,结果文 

  过饰非的满面红光,说实话的倒被打肿了屁股。 

       政治家们惯于使伎俩,看风响,重权术,轻然诺,大约自古而然。即使 

  现代西方国家的大选,人们常常讥讽当选者没有兑现当初的竞选诺言。这其 

  实也是一种弄权术,看风向。但完全不看风向,怕也不行。因为政治家的成 

  功资本之一就是获得选民的同情和支持。所以不知不觉间,就有些讨好选民, 

  跟着感觉走的意思。东方人说得更漂亮,叫作既不脱离人民,又不落后于人 

  民。政治家与思想家本来有很大区别。思想家的一个主张,虽然100年都没 

  人理睬也不妨事,孔夫子的主张,讲了一辈子,没人听他,几百年后却成了 

  中国的第一大显学。政治家则不行,你的主张,必须迅速得到选民的理解, 

  如不理解,只能落选。在没有选举权的时代,人民急了,就会造反,统治者 

  为着保护自己的特权,岂但看风向弄权术而已,甚至不惜借刀杀人,搬神弄 

  鬼。但把这样的意思大言不惭说了出来,一点修饰都不要,难免叫正人君子 

  愤怒,叫心地黑暗的伪君子们不大好意思。 

       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问题的关键在于马基雅维利先生这许多不要道 

  德、不讲信用,甚至公然教君王可以做坏事的话,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这样 

  一个马基雅维利,难道也可以称为人文主义者吗? 

       我的看法是,确定一个人是不是人文主义者的标准,主要不在其道德意 

  向,而在其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他拥护什么,反对什么,他思想的主导方 

  向是什么,以及他的言行产生了怎样的社会效果。 

       马氏的政治道德观念本不足论,但他的基本思路却和人文主义思潮相一 

  致。特别是他的非宗教性的世俗政治观念,在当时的条件下,尤其显得难能 

  可贵。 

       马基雅维利认定君王可以作恶,与他的人性观也有直接联系。在他看来, 

                                                                           ① 

  人性既非全恶,也非全善,“人并不是完全坏的,也非完全无缺。”因此, 

  对于人的恶劣的一面,非有严厉的针锋相对的方法才行。——顺便说,大凡 

  在时代变革时期,此类人性理论往往顺势行时。用我们中国人的惯常说法, 

  就是以恶治恶,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在马氏看来正是顺情顺理之事,至于道 

  德与否,则无关宏旨。君行小恶,莫怪吾行大恶矣。 

       马基雅维利的政治道德观,又与他所处的具体历史环境有关系。我们前 

  面屡屡提到,佛罗伦萨既是彼时最先进的人文城邦,它的地位在马基雅维利 

  时代又遇到严峻挑战。它先进却不强大,它文明但不足以抗恶,这种奇特的 

  形态对马氏政治哲学的形成自然也有特别的启迪作用。 

       此外,许多研究者特别是东方的研究者认为,马氏的政治道德恰恰反映 

  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及其历史需求。这自然也有道理。资本主义尤其它的 

  初始阶段,它最强调的是竞争,最崇尚的是功利,认为最不能被侵犯的是私 

  有权。而且,事实上也存在着数不清的金钱万能的实例和阴谋诡计。马氏的 



① 《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14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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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哲学,缘发于斯,固未必圣洁,亦不必圣洁也。 

     但无论如何,公然主张非道德性的政治哲学都是极其有害的。而且资本 

主义后来的发展历史也以血的代价证明:无论什么社会,践踏道德的结果必 

定是残害人类自己。政治家固然必须取得多数人的支持,但政治家并非全然 

没有原则的动物。以小人之心搞政治,只怕成“家”无望,成为小人则特别 

容易。 

     马基雅维利的非道德性政治哲学,固然事出有因,但是实不足法。 

     马基雅维利引起后人争议的另一个问题,是他在《君王论》中主张甚至 

美化专制体制。 

     人们不仅要问,作为一个著名的人文主义者,难道他可以同时是一位专 

制主义制度的拥护者和鼓吹者吗? 

     这里有两点应该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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