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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书读完了 金克木著-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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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过,看是不是合乎标准。原来那是一寸一寸的标准美。不管全人?若是把瘦子
赵飞燕、林黛玉当标准来量胖子杨玉环、薛宝钗,或者反过来,谁美谁不美?到
底谁是标准?
    伯乐的相马术可能是和选美一条道,是有规格,有依据的。是科学吧?九方
先生好像有点邪门歪道,凭印象,凭眼力,不讲道理。可是相人才的好像是九方
的门下不比伯乐的门下少。九方祖师是怎么传授的?是有道理讲不出口只能秘传
吗?
    记者近来忽然有幸遇见一位高人。他具备超级特异功能,不愿透露姓名,知
道我的愿望,为我安排了一次访问。这是相隔两千五百年的古今对话吧?
    九方先生可能因为年纪太大,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总不肯正面系统答复问
题。东一句,西一句,记者也只好零星杂记下来,供读者有暇一览。
    正是:
                 九方相骏马   四海访奇人

                           二
    记者在一间通明而不见光源的石洞里见到九方皋先生。他戴着一顶高帽子掩
盖挽在头顶上的发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目炯炯有光,银髯飘拂胸前,身披
一件非丝非麻的长袍。他面前有张石桌,上面刻着一副棋盘,两旁堆着黑白棋子。
一见到我,清班的脸上微露笑意。不等我问,他先问我:“你是新闻记者吧?”
    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回问:“老先生怎么会说现在的话,知道现在的事?

    他面转怒容,大喝一声反问我:“你以为我这两千五百年是白死的吗?”
    这更使我吃惊:“您,您,您老人家不是还活着吗?”
    他更生气了。
    “谁说我活着?你见过活两千五百岁不死的人吗?”脸色转为和蔼:“你们
常说不死不活,我就是。死了,同活着一个样。活着,同死了一个样。这叫做两
个一样。”到底是两千多岁的人,不发脾气,随即问我:“你想问什么?”
    “我想请问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事。”
    “什么?用那生在马槽死在十字架上的人的年纪来纪年?他比我年轻好几百
岁呢。你们这样‘西化’,连数目字也化成西方符号。我的这个‘九’字不许改。
‘中’国也不许化成‘西’国。”
    “我想问的是世界的未来大势。”
    “什么未来?不是现在吗?从我活的时候说,你们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所
以我的过去也是你们的未来。”说着,他拿起一枚棋子往棋盘中心一放,说:
“七国争雄,三分天下,这是我的未来,也是你们的未来。过去就是未来。”
    正是:
                       棋心立一子  鼎足话三分

                                三
    前文说九方先生在棋盘中心放下一枚棋子。这时我才看出棋盘纵横各十九道,
共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是和后世一样的棋盘。这位老先生真够现代化的。我顾
不得谈棋,忙问他:“先生的话我不懂,请多谈几句。”
    “我那时天下分为九州。你们现在有几州?”
    “现在说是七大洲。”
    “这不是七国吗?伯乐兄把我引出来给秦国找到一匹好马。我反而受到一顿
嘲笑,赶忙躲起来。不料后来竟有冒充列子的人给我传名,闹得我再也不敢出头。
这种人你们现在叫做记者。我实在怕你们。你所说的七洲都有你们这种人,无事
找事,专喜欢给人传名,好名坏名也分不清。”
    我不管他发牢骚,照旧提问题:“请问三分是什么意思?”
    “这一百年间地上连打两次大仗,还要打第三次。打出了什么?前一百年是
英吉利的天下,好比齐国。两次大战把他打垮了,挥舞着胜利的旗子退下去。美
利坚上来了。人家打仗,他占便宜,自以为了不起,好比楚国。真正厉害的是秦
国,全国成为兵马,兵马一统天下。我若不给那位秦穆公找到好马,他能懂马,
会用马,能得天下吗?”
    我看话要扯开,连忙插嘴:“请问现在秦国在哪里?”
    “在二十一世纪。这是照你们的说法。美国有个身体。英国剩个脑袋。两个
拼凑起来。一个姓邱的给一个姓罗的出主意。这叫‘合纵’,对付秦国。西边有
个威廉谋划先霸欧洲再打天下。东边有个明治谋划先霸亚洲再打天下。这两个娃
娃不懂马。谁能成事,要看谁能找到我。”
    正是:
                         三家争骏足  一语定乾坤

                                  四
    前文说到九方先生谈英美和德日三分天下。他今古不分,以今为古。我连忙
提醒他,问他是不是说欧美亚好比齐楚秦。
    “你说的什么?我那时战国七雄还未出现。天下是五大块。东齐、西秦、南
楚、北晋,中间有周王和一些弱国,徒有虚名。后来晋国分裂。北方的燕赵韩魏
都不争气,所以成为三分。你知道那些国为什么不成气候?就是因为没找到好马。
有好马也埋没了。”
    我明白了。他念念不忘自己的专长和得意之作,必须随时拉他回到本题。可
是拉不回来。
    “好马在西北,然而有马无人。人都成了泥人,样子威武,不中用。东南缺
马有人。东齐在恒公和管仲时又富又强,靠山傍海。不料出了个不肖子弟景公,
爱马,收罗了几千匹。他死后又叫几百匹马跟他死。爱马而不愉马,把马当玩意
儿,摆样子,装门面,从此齐国完了。没马又没人,富强长不了。楚国打不过秦
国,从西往东跑,到了淮河一带,有了人。原先伍员、文种、范蠡都是楚人往东
跑去吴越。这时吴越徐淮都成为楚国。照九州说是徐州。这一带出了陈胜、吴广、
项羽、刘邦,一路往西打,打到西北,得到好马,天下成为楚人的。刘邦怎么得
天下?有人又有马。项羽只有一匹乌骓马,只能当霸王,不能当天子。他那匹马
在我眼中还算不得第一。他打了天下还自号西楚霸王,只记得楚国老家,太小气
了。”
    “老先生说的楚国是不是美利坚?〃
    “什么?美利坚?花旗?那是齐国吧?有马无人,靠外国来客。秦国逐客,
留下李斯。那是一匹好马。秦二世杀他,所以亡国。刘邦这小子懂马又懂人,收
下了不成材的韩信。你知道韩信跟萧何、刘邦谈的什么,让他们一下子就拜穷要
饭的当大将?〃
    正是:
                  一谈知国士  三角见天心

                           五
    两千五百岁的九方皋老人将我说得昏头昏脑,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我还
没有问韩信对萧何、刘邦讲什么,他接着便说:“你们喜欢讲什么诸葛亮。他对
刘备讲了什么让刘备那么相信他有才干?那篇《隆中对》记录不全。里面埋伏了
什么?天下三分谁看不出来?曹操、孙权互不相下,你刘备还想分一份,那当然
只好三分了。马有四条腿都会跑,怎么知道跑得快慢?〃
    “正要请教。”
    “什么叫马?什么叫人?齐国国王变了姓田的,收罗了不少名流学者去高谈
阔论。不到一百年,亡国了。齐宜王聚人好比齐景公聚马。这两个宝物都不如秦
穆公——”
    我知道他又要提自己了,赶快打断。
    “请讲讲韩信、诸葛亮讲了什么要紧的话?”
    “那时没有你们现在的能偷听的玩意儿,我怎么知道?我是问你。你连这点
门道都没有,还来访问我,会观神望气相马的九方皋?哈哈!”
    他见我不作声,自己说了:“告诉你吧,他们讲的是马。”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老先生思想不能集中?可是他不等我问,
又问我:“千里马有什么用?秦穆公为什么要找千里马?伯乐为什么又举荐我?
他要千里马去于什么?伯乐知道。我也知道。所以韩信也知道。诸葛亮也知道。
惟有你不知道,白白过了两千多年。你还是个什么新闻记者,连旧闻都不明白。
古时的马你都不懂,还想懂未来的人?未来还要看马,知道不知道?”紧接着又
说:“千里马就是跑得快,懂不懂?不是跳,不是飞,是跑,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地跑,明白吗?老实说,我不是相千里马的。可你连什么是千里马都不懂。真叫
我生气。”
    正是:
                     有马行千里  无人听一言

                              六
    我访问九方皋。他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考我。我答不出又挨了一顿批评。这
还没完,他又问:“你来访问我,我是什么人?”
    “您是相马专家,胜过伯乐。”
    “错了。伯乐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的相马本领天下第一,古今第一,没有
能胜过他的。我和他不是同行,所以他才举荐我。”
    “您老先生不是去给秦穆公找千里马的吗?”
    “你又错了。千里马是你们的说法。秦穆公要的不是那一种。他问伯乐有没
有徒弟后代,说伯乐老了。伯乐懂得他的意思,回答说后人都是一般相马的,没
有胜过自己的。这样他也蒙混不过去,有危险。知道吗?他年纪大了,没用了,
又有人接班,还要他干什么?所以他把我推出来,让我冒这个险。他成为第二名,
就不怕了。我和他是好朋友,没办法,只得出山。过了三个月,给那位王爷找到
了一匹他所要的‘天下之马’,救了伯乐。我问你:那三个月我干些什么?为什
么三个月,不多不少,就能找到?找到了,为什么我自己不牵回来,要王爷另派
人去?我说的马的骊黄和牝牡都不对,去的人怎么知道是那匹马?为什么他牵马
回来才试出果然是一匹所谓天下之马?这时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从此我无影无
踪在这间石室里过了两千五百多年才见你?又为什么肯见你?还有,我一见你便
看出你是新闻记者。你一见我怎么知道我是你要见的人?”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直问得我无言可对。
    “好了。传说我是见所见而不见所不见。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废话?你是
相反,见所不见,不见所见。回去吧。好好学学。你能当新闻记者,不能当旧闻
记者。”
    我的第一次访问九方皋就此结束。是成功?是失败?能不能再去?再去还能
问出什么?这就说不准了。
    正是:
                    古事多疑问  世间有解人

    后篇
                              一
    九方皋访问记发表以后,记者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老人家了。不料有一天我
正在暖融融的春季太阳下打吨,忽然发现自己又到了那间石室,又见九方老人端
坐在石头上。一切照旧,只是有一样不同。九方子头上生出了两只弯弯的羊角。
    这次他变得客气了。开口便说:“我邀请你来采访。你认识我吗?”
    “您是两千五百岁的九方皋老先生。”
    “不对。我是作《公羊传》的公羊高。你不见我头上有两只角?”
    我大吃一惊。他明明是长了角的九方皋,没错。
    “午马年我是相马的九方。未羊年我自然是公羊了。时光真快,一转眼我年
轻了不止一百岁。年纪真不饶人啊。”
    他越来越年轻还叹气。马年相马,羊年成公羊,那猴年呢?
    “到申猴年我当然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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